傍晚的时候, 逢冬交了露营活动的报名表。
交完之后她被拉进了一个群聊,逢冬进群的时候看了眼群成员,除了一班少数几个埋头苦学的尖子生,整个年级的人基本都在群里了。
这天晚上C舞团有一个欢迎晚会, 开始得挺早, 逢冬放学的时候就往那边赶, 从公交上下来,群里的消息已经刷到99+。
都是关于露营的讨论, 席子强在组织活动上有一手, 事无巨细得安排完,在一些不伤大雅又足够有趣的地方留了白。
群里正讨论到从哪儿买取暖的炭火,逢冬没有参与讨论, 划到最新的一条消息,孟莹从后边走过来。
她穿了件紧身的T, 漂亮的腰线露出来,灰蓝长发没扎,一直垂到腰际,在她身后十步远停着辆摩托, 上边坐着个穿体校校服的男生, 头发也染灰蓝, 孟莹走几步, 转身朝他挥了手, 示意不用等她。
男生打了个口哨,骑着摩托混入人流。
不是那晚出来接孟莹的男生。
这点逢冬在转头的第一眼里就分辨出来了, 她看着孟莹:“男朋友?”
孟莹抬手捋头发:“他在追, 我没答应。”
孟莹这个名字在整个B市的高中都是响的, 常年占据各学校论坛的热度讨论, 暗戳戳惦记的不在少数,只不过那会儿她名花有主,男朋友是个厉害人物,所以再心痒也只能暗戳戳。
现在她恢复单身了,许多暗戳戳就忍不住转到明面上了。
逢冬想了想:“你的腰伤怎么样了?”
“没事,”孟莹说,“没去是为了躲人,替补的学妹挺有潜力,我已经拿到C舞团的名额,做不做领舞意义不大。”
以孟莹的性子,能说出躲人两个字,挺新奇。
“躲谁?”
“前男友。”
说话的时候赵玉楠从后边走过来了,视线从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抱着胳膊:“不进去?”
孟莹还在捋头发,赵玉楠的头往她那边偏了偏,刚才的话她听了一半,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俩到底怎么说?”
“这回断了。”
赵玉楠难得沉默几秒,然后晃了晃:“算了,断就断吧,改天给你介绍几个。”
赵玉楠属于那种无条件站姐妹的,尽管如此,逢冬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点惋惜的意味来。
C舞团这次招新的规模不算大,晚会办得精致,但是请的人不多。
负责人是这行的老前辈,算是上个世纪末的殿堂级人物,六十多岁了,保养得宜,身上穿着漂亮的礼服裙,在一群年轻的姑娘里也是打眼的,这种打眼是内在的韵味。
那天选拔她也在现场,不过没露面,在监控室看的全程,视线从台下扫过,在逢冬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
“能进C舞团,我相信大家都是有能力的姑娘,在这行天赋重要,努力也重要,非得排个先后顺序,我想把努力排在前面,因为天赋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可努力是。”
下边有人举手提问:“怎么才算是有天赋?”
这个明媚张扬的年纪,多多少少都是有野心的。
“有天赋的,我在这行几十年,迄今为止只见过一个,现在已经不在C舞团了,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也该有第二个了。”
赵玉楠挺崇拜这位前辈,听得认真,逢冬坐在一边,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的目光下意识垂下去,看到是条垃圾广告,又收回来。
孟莹往这边瞟了一眼,目光里带着点等谁消息的意味。
——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逢冬回了细水巷。
往居民楼走的时候,前边突然蹿出来个人,她抬起眼睛,看清那个人的脸,突然就明白几天前魏晓铭那句你完啦是什么意思了。
逢志远叼着根烟,身上披着件磨出毛边的皮衣,一身混子气:“侄女,挺长时间没见了啊。”
视线上下看了一圈,这回染上点流氓气了。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这脸蛋越来越像你那个当婊口口子的妈了。”
逢冬抬起眼睛,那个瞬间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她就那么看着逢志远:“你的赌债还完了吗?”
从前逢志远每次赌输,都来逢志达和魏子蓁这儿要钱,魏子蓁帮他还过几次,后来事情变本加厉,有一次他醉酒提着刀在外面拍门,逢冬报了警。
半年前的事,逢志远被警察带走,销声匿迹了半年。
看起来人刚出来。
手指压在兜里,按着屏幕解锁,掌心是冷的,手机轻微地震了一声,她按拨号键,三位,拨出去,手机嘟嘟震两声,号码错了。
掌心开始起细汗。
逢志远舔了下唇,笑了,伸手去抓她的头发:“这不得感谢我的好侄女,让我消消停停过了半年。”
那只手触碰到逢冬发尾时突然被人截住,逢志远抬头。
陈北炙的一手攥着他的手臂,右手翻开火机的盖,金属摩擦,擦地一声。
他轻微侧头,打了根烟,橘红的火光烧起来,视线这会儿才转到逢志远身上,周身还漫着懒意。
逢志远警惕地看着他。
陈北炙问:“要么?”
逢志远点头,然后烟头笔直戳在他的手臂上,皮肉烧烫,他音调扭曲地叫了一声,陈北炙侧头拍拍他的脸:“别吵。”
他的语调还是那种懒散的,但是里头明显压着火了,要是他那帮兄弟在场,都能看得出来不对了。
逢志远没看出来,接着往枪口上撞:“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她妈跟了我哥,背后搭着人,生出这么个小孽种,她跟她妈一个样…”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人被陈北炙揪着衣领按到墙上,他直接一拳揍过去,朝脸,逢志远剩下的话变成一声闷哼。
他倒吸着气:“我是她大伯,你敢…”
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记。
陈北炙嗯了一声:“你挺牛逼。”
他的语调慢悠悠的,听不出什么意味来,逢志远的酒醒了一半,这回人有点怂了,冷汗往下冒,睁大眼往陈北炙这边看,目光战战兢兢,看见他的侧脸,下意识骂了句操:“你是陈…”
话兜在嘴边,一个激灵又含混着收回来,变成了:“你俩什么关系?”
陈北炙撩起眼皮,往逢冬那边看了一眼,听她的的意思。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同学。”
陈北炙侧头看她一眼。
逢志远这回没敢再问什么了。
彻底被揍怂了。
陈北炙一松手他就一溜烟地往外,跑出几十米远才敢回头,目光往陈北炙身上看了几次,拐过一条街,彻底没了人影。
逢冬有洁癖,走了几步,看见路边有一排龙头,停下来洗头发。
冰凉的水冲下来,那股让人恶心的味道渐渐淡了点,她捋着头发,有点出神。
陈北炙抱着手臂,保持着普通同学的距离,站在半臂外,看着她的手捋过半湿的头发,龙头的水顺着手背,晕湿挽过小臂的衣袖。
妈的,知道年级里那帮男生是怎么惦记上她的了。
这个时候逢冬洗好头发了,一只手攥着,水珠淅淅沥沥地晕湿在地面。
她绞头发的时候,发间的淡香往他那飘,陈北炙侧头看着,中间伸出手,拉了缕她半湿的头发,绕在掌心玩。
喜欢这件事就是这么俗气。
至于逢志远是怎么认出陈北炙的这件事,两个人都忽略了。
——
逢志远能这么快找到她这件事跟倪蓉脱不了关系,细水巷没法回了,陈北炙暂时把人领了回去。
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逢冬盘膝坐在沙发上,身上套着他的T,衣摆松散地垂着,拿手柄玩他剩下的半局游戏。
她卡在其中一关怎么也过不去,每次都在那儿困死,眉头很轻地皱起,契而不舍地试了好几种办法。
陈北炙插着兜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按住手柄的前进键。
呼吸相贴,她半湿的发也把他的衣服晕湿一小块。
屏幕上的小人笔直地往前冲,直接跟拦路的npc厮杀在一起。
几次掉血的显示后,顺利通关。
他盯着她的眼睛,几秒钟后才侧开头:“让npc砍两下,等过了关,掉的血就回来了。”
逢冬一直卡在这儿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一直到游戏通关,两个人谁都没说话,耳边是彼此的呼吸声,后来逢冬觉得应该给陈北炙一个解释。
“那个人算是我大伯,叫逢志远,初中就辍学了,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后来沾了赌,赔得家底空了,把亲戚家都借遍了,也来过几趟我家,是那种亡命徒,进去了一段时间,前些天刚出来。”
他一边听一边把一盒热好的奶放在她面前,她在同一时间伸手去拿,细小的颤栗从相贴的肌肤生出来。
这个时候很容易想去那句暧昧又距离感十足的同学关系,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有小范围的传闻,只不过多多少少有点颠倒。
传闻的内容是五班最清冷的妞想泡陈北炙。
议论的人寥寥,逢冬太冷了,陈北炙在神坛站得太高了,这个传闻一听就很不靠谱。
不过还是有人隐约嗅到点不对劲的地方了。
逢冬睡前在找房子,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继不继续留下已经无所谓了。
剩下的一半钱足够她搬出来住到高考。
退出界面时屏幕上方跳出来最新消息。
【内部消息,野营订的外送饮料也是热巧。】
【最近热巧火了?】
这个年纪的八卦经历总是过分充沛,五分钟里群消息刷了几十条。
最后一条是:
【火不火不知道,反正有人爱喝。】
下边一片哦声。
——
第二天早上,陈北炙起来的时候客卧已经没人了,那件T搭在沙发上。
十几分钟后门被敲响。
戚辰昨天因为模拟考的成绩被他爸扫地出门了,本来打算投奔陈北炙,结果他电话死活打不通,最后掏空兜里的钱住了宿宾馆。
他进来的时候,陈北炙咬着一个苹果,掀起眼皮撩他一眼,又啃了一口。
“你昨天晚上没在家?”
“在?”
“在不开门?!”
“有事。”
戚辰往屋里打量几秒,用一种撞破奸情的语气:“你屋里藏妞了?”
陈北炙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看他一眼。
戚辰这时候看见了沙发上的T,顺手拿起来:“正好,借我个衣服换,昨儿澡都没洗就被老爷子给轰出来了。”
陈北炙伸手一扯,那件T又从戚辰那儿回到他手里。
“这件不行。”
戚辰觉得这个人小气吧啦。
陈北炙一副你不懂爷懒得跟你说的模样,转头丢了件新T过来。
两个人互相鄙视。
作者有话说:
孟莹的故事单开了一本,《溺生》,救赎文,喜欢的宝子可以戳专栏收藏
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