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躲,那就去死好了。”

深夜。

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时辰, 一队又一队的官兵挨家挨户地拍响院门,待主人家慌忙披衣出来开门,他们便不由分说地闯了进去, 仔仔细细地将每处角落都翻了个遍。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瘟神,主人家便立刻关紧房门。妇人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拽紧了自家夫君的胳膊, 害怕道:“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同样被官兵惊醒的邻舍,一边提着灯进院, 一边回头望向官兵们离开的方向,止不住叹气:“好像是蓬莱书院进贼了。”

“我看呐,就是这些当官的小题大做,那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偷的,”妇人语气添了一些怨愤,柳眉拧起, “现如今又是封岛,又是巡逻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书院里藏了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丈夫一听,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生怕被官兵听到了这些话。他赶紧打着哈哈, 结束了这个话题。

夜寒风萧,邻舍哈了一口白气,也着急忙慌地回了自家院子,临关门之际,又按奈不住好奇心,往街道远处望了眼, 只见披甲持刀的官兵们又在一家民宅前停下, 用力地叩响门环。

邻舍连连摇头, 嘀嘀咕咕道:“看这架势,那小偷今夜是逃不掉了。”

然而这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有道黑影快速闪进了他家旁边的深巷里。

这种猫捉老鼠般的逃窜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楚安逐渐有些吃不消。他躲进一条没有光亮的深巷,借着一堆积的破烂玩意儿遮掩身子,然后撕烂衣袍,咬着牙,硬生生把射穿右臂膀的两只箭矢连着血肉拔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瞬间麻痹全身,他闷哼一声,却也不敢从喉咙中溢出半个字。这是楚安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从前被他爹扔进军营和那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搏斗,最严重也不过是摔筋断骨,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又活蹦乱跳了。

回想起他和他爹往日贫嘴的画面,楚安无声地笑了笑。其实如果就这样死去,他这辈子也挺知足的。

他遇见了那么好的家人。

心疼他的阿娘、总是嘴上说他不正混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嫌弃他的老爹、总替他闯祸后收拾烂摊子的大哥——虽然现在大哥镇守边疆好多年都没回来了,但每逢过年过节,总是会寄来一些他曾在家书中提及的玩意儿。

还有沈长赢。

小时候冷冰冰的,看着像是一块没什么人情味的硬石头,其实内心却极度渴望陪伴。后来越长大脾气越好,见谁都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可楚安知道,那只是先皇希望长赢成为的样子。

当初听到沈长赢要从惠州回京时,他激动地几天没睡好觉。但真当这个七年不见的好兄弟真正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又心生怯意。七年的时间,足够遗忘一个人,也足够淡化一段感情。

不过好在他的担心只是多想了。

还有阿九。

他在汴京鬼混了这么多年,从未碰到过谁家的姑娘这般有意思。她的爱恨嗔痴都很真诚,自由且热烈,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但却不会灼伤亲近她的人。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要感谢沈清。如果没有她当初的算计和心狠,他这一辈子都遇不到这些人。

楚安草草地包扎好伤口,额间布满了冷汗,嘴唇也泛着病态的苍白。他倚靠着冷硬的砖墙,抬眼便是一望无际的黑夜,没有繁星点点,也看不见银月如勾。

待天一亮,他就无处可躲了。

而他现在唯一记挂的就是顾九的安危。

楚安缓了一会儿,决定趁天没亮之前,再返回蓬莱书院附近,看看那边的情况。然而他扶墙站起身后,动作却忽然一顿,手中弯刀迅速往后一挥,侧身闪过从背后伸过来的手。

当刀刃离那人的脖颈仅有半寸的距离,楚安又及时收了力。

他微微皱眉:“吴真人?”

年迈的老伯衣衫上血迹斑斑,两鬓白发也乱糟糟地垂下,看起来比他还要狼狈一些。

吴真人注意到了楚安臂膀处的伤,低头一看扔在地面上沾血的箭头,便立刻明白过来了。他慌忙低声道:“你这样不行的,我这儿有金疮药,先替你重新包扎一下。”

楚安却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你怎么会来这里?”

吴真人双眼立马黯然下去,嘴唇无力蠕动:“沈清一早便发现咱们了。”

“我把你和顾娘子送上岛后,便先回了村,却没想到村子里的人都被杀了......”吴真人背脊佝偻,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我意识到不对,就立刻摇船赶了回来。我到蓬莱书院附近时,正好碰见顾娘子被一群道士押走了。”

楚安一把揪住吴真人的衣领,几近目龇欲裂:“她被带到哪里去了?!”

这一动作直接牵扯到了楚安身上的那两处伤口,鲜血迅速浸透了布条。

“一处宅子,”吴真人怕他冲动,又急忙补充道,“那儿全是沈清的人,别说救顾娘子了,只怕咱们略微靠近就会被立刻抓起来。”

楚安失力地松了手,低声喃喃:“那我也要去救她。”

吴真人拦住他,劝道:“楚郎君,我知道你担心顾娘子的安危,但她毕竟是沈清的亲生骨肉。而且沈清若真不在意顾娘子的死活,早就就让她的人直接杀人灭口,何故还把顾娘子关起来呢。”

“为今之计,还是先把你的伤口处理好。然后咱们赶紧回汴京,把这件事情告诉宁王,”他叹道,“这蓬莱早在封岛时便被沈清控制住了,仅凭你我二人,是斗不过他们这群人的。”

楚安死死地攥着刀柄,最终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

永安宫内,一阵痛吟断断续续地从寝殿传出。两个宫婢像往日一样,引着玉清宫的玄清仙长进殿。

躺在凤塌上的高太后一见那副青铜面具,便立马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一把拽住玄清的手,痛苦道:“仙长救救哀家,哀家的头好痛啊,太痛了......它好像裂开了。”

玄清慢慢替高太后理好鬓角散落的碎发,丝毫没在意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她道:“无事,贫道为大娘娘带来了丹药。”

玄清说这话时眼神分外温柔,像是怜悯众生的菩萨,高太后心中的暴躁瞬间就被安抚下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副青铜面具下,也只有这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好似是柔和的。

高太后摆了摆手,让殿内的其他人退下,待殿门一关,她便拉着玄清走到凤塌处。玄清顺势坐下,而高太后则习惯性地枕在玄清腿上,一边咽下玄清递过来的黑色药丸,一边任由她替自己施针。

细如发丝的银针,一根根刺入高太后的头颅。玄清轻声道:“大娘娘放心,您这病很快就好了。”

高太后意识逐渐昏沉,浑浑噩噩地重复:“没错......没错,哀家这病很快就好了。”

见高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玄清眼底的温柔顿时烟消云散,只有淬着剧毒的阴冷。

而高太后浑然不觉,仍是不住地低声喃喃:“没错,待船一沉,哀家这病......就好了。”

古有徐福东渡觅仙丹,而今她要开坛献祭,问天借命。秦始皇没能实现的事情,千百年后自有后人为之。至于那些寒门子弟,死了便死了......他们的命,如何算得上是命。

随着银针越扎越多,高太后怀揣着美梦和野心彻底陷入了昏睡。

做完这一切,玄清起身离开。出了殿,永安宫的老嬷嬷上前询问高太后的情况。

玄清道:“已经睡下了。”

老嬷嬷行礼谢过,而后连忙命人送玄清出宫。

马车缓缓停在玉清宫前,一个小道士匆匆上前禀道:“仙长,宁王来了。”

玄清淡淡嗯了声,并不惊讶。

算算顾九被抓的时间,都已过了两日,他也该知道此事了。

刚一入大殿,玄清便瞧见了那站在神像前的人。她将青铜面具摘下交给玉清宫使,慢慢走了过去:“之前你让流衡送来玄诚的人头,自己却没过来看看我。”

玄清直径走过沈时砚,跪于蒲团,叩首烧香:“你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寻我。”

沈时砚面无表情,没有接话,却在玄清站起来的一瞬间,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眉眼冷淡得很。

玄清任由面色因呼吸不畅而涨红,非但无动于衷,还笑了笑:“怎么......动了这么大的火气啊。”

沈时砚终还是松了手,冷眼看着妇人剧烈咳嗽:“是你让她去蓬莱的?”

“你是来问我,”玄清缓了缓,直直地对上沈时砚的眼睛,“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时砚不欲和她浪费唇舌,嫌恶道:“把人交出来。”

玄清却不慌不忙地吩咐玉清宫使去拿东西,不一会儿,那人便去而复返,双手捧着一套男子的婚服。

玄清细细地摩挲着婚服上的金丝绣纹,也不管沈时砚愿不愿意听,自顾道:“这东西自你归京时,我便请汴京城最好的绣娘准备了,应该是合身的。你先带回王府试试,若是尺寸出了差错,我好让人去改。放心,阿九的那套我也让人给她了。”

沈时砚紧皱着眉头:“我要的是人。”

玄清只一笑:“长赢,阿九在那里等你来娶她呢。”

大殿内灯烛成群,亮如白昼,昏昏欲睡的光影懒懒地落在沈时砚身上,将他的眉眼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暖意之中。

那一瞬间,玄清仿佛看到了她的阿姊。

即使玄清知道,这只是她的错觉。可玄清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沈时砚的脸庞,眼神都温柔了下来,不含一丝丝虚伪。

她叹道:“你和你母亲长得真的很像。”也不知道先皇看你时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沈时砚冷冷地偏过脸,让本想去抚摸他眉眼的玄清落了空。

玄清也不气,慢慢收回手,只道:“前些日子汴京城突然流传出你的身世——”

“此事是你自己做的吧,”她淡淡道,“你暗中帮助吕绍文假死脱身,然后再故意将自己的身世传开,是因为你想借机去蓬莱调查。”

玄清并没有给沈时砚解释的机会,事实已摆在面前,再多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况且,他们两人彼此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信任可言。

“我虽不清楚你和赵熙有没有在密谋什么,”玄清语重心长道,“但长赢啊,别再耍什么花招了。我不管你现在对赵熙是虚与委蛇的算计,还是将计就计的善念。但蓬莱书院开学之际,赵熙必须要到场。”

蓬莱书院揽的是天下人心,提出此事的是先皇,其修建过程是高家一手操办,此等可载入青史的功绩,赵熙应该不舍得把这份功劳让高家人沾边。只要无人从中作梗,再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赵熙去蓬莱这件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沈时砚黑眸沉沉:“你为何一定要他去?”

玄清敛下眸,眼底冷若冰霜。

因为我要那些人给我沈家赔罪,我要毁了先皇最在意的东西,为我阿姊报仇。

如今赵熙的后宫仅有皇后诞下一幼子。当初新皇登基不久,高太后便立马把自家亲眷送入后宫,想让赵熙立其为后。赵熙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愿意,便以先皇指派的姻缘为由拒绝了。

是以,高太后便退而求其次,让赵熙封此女为贵妃。而皇后母族势弱,后宫多是由高贵妃掌权。去年皇后难产,诞下皇子后便卧病在床,这幼儿便被高太后以防止过渡病气的理由,放到了高贵妃身边养着。

如此,只要赵熙死在蓬莱,高太后必然会立马让小皇子登基。且蓬莱书院又一直是高家在负责,赵熙之死,他们难逃其咎,朝中百官也会追究其责,到时候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而大宋朝廷一旦动**不安,这对虎视眈眈的辽国和曾经痛失九座城池的西夏,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见玄清不答,沈时砚又问:“你打算在那里杀了他?”

玄清却仍是不说话,沈时砚面无表情道:“你既然要我与你合作,却连要干什么都不告诉我——”

“长赢,”玄清打断他的话,以长辈的口吻慢声道,“你只需要记得,我们才是一家人,是要永远在一起的亲人。至于旁的事情,待之后,你自会明白。”

“是选对你百般利用的赵家,还是选相濡以沫的心上人,我让你自己做决定,”玄清眉眼的温度越来越冷,平淡的语气中藏着刀锋般的威胁,“但是有一件事我需得提醒你,阿九是阿九,你是你。我对你仁慈,是因为你是阿姊的亲骨肉,可我对阿九不会心慈手软。你知道的,我能做出来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还要疯狂。”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玉清宫使送走沈时砚后,不由担心道:“仙长,宁王真的能为阿九姑娘一个人,为我们做事吗?”

玄清却是反问道:“你可知道楚业炜如今知道了顾九的身世,却为何不让她认祖归宗,而是认她为义女?”

宫使想了想,回道:“怕当年在江陵府偷换孩子的事情暴露,祸殃整个楚家。”

玄清点头:“没错。”

先皇当初所下的命令是既杀母也杀子,只不过是楚业炜快那些死士一步,把孩子事先藏好了。若不然,顾家那男婴早就死在十几年前了。

旧事的真相世人暂且不知,所以在他们眼中,沈清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仍是沈家的义女,楚业廷的发妻。当年楚业廷的死和沈清的失踪,都是不知名的刺客为之。是以,沈清是清清白白的,作孽的人是玉清宫的玄清。

可如果这些人知道了这两个名字是为一人呢?屠人制瓷,谋杀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足以诛九族。

而沈时砚这二十多年,待他真心的人寥寥无几,其中便有楚家和顾九。如果沈时砚选择揭露她的罪行,纵使赵熙不追究,那旁人呢?秦理一家的下场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口诛笔伐,人言可畏,这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想到这里,玄清转身看向那面容威严端庄的神像,没什么感情道:“人活在这世上,有软肋可不是什么好事。”

“仙长。”

这时有人从殿外进来,禀道:“咱们的人至今还没找到吴真人。”

玄清蹙起眉:“村子里的人不是已经杀干净了吗?”

“是,”那人道,“可吴真人并不在其中。”

玄清神色有些冷。

吴真人的出现是个意外。她让高太后瞒着朝廷下令封岛,是想引顾九直接前往蓬莱书院,却没想到在这中途顾九会遇见吴真人。那十有八九,顾九和楚安应该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

他们两人知不知道真相,玄清并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吴真人的医术。

“既然都已经逃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继续躲好呢?”玄清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苦恼,“真是的,本来待事情结束之后,你就自由了。”

不愿躲,那就去死好了。

......

鸡鸣几声,天色逐渐清明。

顾九站在窗外,冷眼看着守在院子里的那群道士,静了片刻,又重新关上窗。

距离她被抓的那晚已经过了五日。

顾九躺在床榻上,盯着那雕花床顶出神。

当初去西京时,沈时砚说那里会有人护着她。那会儿她还不知道邸店女掌柜的真实身份,只当那人是沈时砚的下属。现在结合两人对她来蓬莱这件事的态度,仔细想来,他们之间可能是存在某种合作关系,可却又在相互提防。如今,沈清之所以把她囚禁在这里,应该是为了威胁沈时砚,借此确保合作的完成性。

如果真是合作......

顾九的思绪又被牵至到石殿中的骨瓷和黑.火.药上。

假如把石殿看作是祭台,那谁是祭品?沈清真正想杀的人绝不可能是那些寒门子弟,她许是想借用这些人的血达成某种目的。而让沈清记恨多年的对象,一个是曾经勾结西夏,害灵州战役惨败的高家,一个借刀杀人,害死沈家军和元懿皇后的先皇。可先皇已死,父债子偿,是以,沈清的另一个目标应该是赵熙。

高家罪孽深重,沈清潜伏在高太后身边多年,想报复他们应该是轻而易举。但赵熙不一样,他是天子,想杀他绝非易事。

那石殿是建在辟雍殿下的......

顾九浑身一震。

如果书院开学那日,赵熙来了蓬莱呢?天子出行,势必有大批禁军随行,但那些黑.火.药爆炸的威力,绝非人力可控。

还有沈时砚。

有吕绍文的假死在前,他任蓬莱书院的山长就不可能是意外。书院开学之际,他定然也要到场。那沈时砚知不知道黑.火.药的存在?如果知道,他应该会竭力拦住赵熙,除非——他也想要赵熙的命。

那如果不知道呢?

顾九偏过头,看向摆在梳妆台上的红嫁衣,脑海里跳出那日她被抓的情形。当时她指着嫁衣问那侍卫是何意思。那人只说,让她安心在这等沈时砚来接她成婚。

顾九便又问何时能放她离开,

那人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阿九姑娘,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

当时她还不太理解这句话是何意思,而眼下再仔细琢磨,顾九不由冷汗涔涔。

如果沈时砚不知道黑.火.药的事情,沈清的算盘是不是想拉着他们所有人去死?

不行!

顾九立马下了床,呼吸急促。

她需得想办法尽快把蓬莱的事情告诉沈时砚。

顾九烦躁地皱起眉。

可现在她这处境,别说出去了,连楚安的生死都还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当时他们俩本以为用的是调虎离山,却不想反被人玩了一手将计就计。

顾九这一整天都在琢磨如何与外界取得联系,那些道士送来的饭菜几乎是一口没动,而他们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吃了与否,只是机械地按照时辰送来餐食,然后关紧房门,在外面守着。

然而顾九没想到的是,当晚深夜有人敲响了她的后窗。

顾九身处这个陌生的地方,警惕高而睡眠浅,几乎是窗棂轻微响了第一下的时候,她就迅速翻身下床,一边注意着房门,一边轻步走到窗棂处。

她首先想到的是楚安,结果一开窗,却连人都不是。

顾九愣了愣。

是沈时砚的那只鹰。

鹰爪上绑了一个细竹筒,这种时候顾九哪敢犹豫,不顾被鹰抓伤的危险,直接拎起老鹰的翅膀,把这飞禽弄进房中。

好在这鹰通人性,对她没有半分敌意。顾九顺利地解下细竹筒,取出里面的字条。

上面仅有短短六个字。

“等我接你回家。”

顾九紧抿唇角,眼眶微微发涩。

她赶紧把提前就写好的书信塞进细竹筒,重新绑在鹰爪上,小心地把鹰鸟放飞。

可她没想到的是,仅刹那间的功夫,一只凌空飞来的箭矢射中了即将飞出宅院的鹰。

鹰鸟直直地摔落在地。

一个手持□□的灰袍道士,从暗处走了出来,攥住那鹰鸟的头颅,重新归于暗处。自始而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分给顾九一个眼神,却足以让她背脊发凉。

因为顾九明白他的意思。

这人故意放任鹰鸟飞进来给她送信,这是给予她希望,而之后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希望破碎。在这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去在意送进来的信上写了什么。

那人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她既离不开这里,也阻止不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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