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都是他自己。”

“夜寒风大, 顾娘子还是回房好好歇息吧,”高方清直起身,“我还有事要与王爷谈, 就不奉陪了。”

顾九目送两人离开后,再次往那黑袍男子消失的方向望去。

人早就没影了。

而沈时砚房中灯火通明, 顾九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大晚上的, 还挺忙。

......

流衡把人引至房中时,却发现大忙人沈时砚已经披了件月白大氅。

流衡不由看向那两只烧得正旺的炭炉, 心中怀疑:一进门,便仿佛置身初夏,可饶是如此,王爷还嫌冷?

流衡便将那炭炉移到床榻附近。

沈时砚视线顿了顿,并没说话。

比起流衡的迟钝,高方清倒是眼尖心细, 沈时砚身上的月白大氅似乎......和顾九那件样式相同。

沈时砚伸出手烤火,慢声道:“这种时候, 高少卿还敢来见本王?”

高方清立马意识到他所言何意,拱手道:“王爷,汴京城那传言确实不是我们高家所为。”

沈时砚既没说信, 也没说不信。

他眉尾压着黑眸,淡淡看高方清一眼:“说吧,何事?”

高方清道:“我想和王爷做个交易。”

闻言,沈时砚轻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之前,你也是这般与本王说的。结果待本王替你拔下白云观这根毒刺后, 你却与阿九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让我如何再相信你?”

“那是我一时糊涂, 此后绝不会再犯, ”高方清言辞恳切,“况且,最后王爷您也消气了不是?”

沈时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什么交易?”

高方清道:“我希望王爷能把高家从蓬莱书院的事情中摘个干净,我愿将朝中大娘娘党羽的名单奉上,此后也会坚定站在——”官家这一边。

他顿了顿,及时改口道:“王爷这一边。”

沈时砚眉梢微挑,有些意味深长道:“高家能有今天,大娘娘功不可没。你能舍得抛弃这么一尊守护神?况且,既是你愿意,那高太师呢?你们高家的旁支宗族呢?”

“弃卒保帅,”高方清忽然想到了顾九适才说的话,便接着道,“合情合理。”

他当初能舍得放弃高世恒,现在就能抛下大娘娘不管。有舍才有得,自始而终,他所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高家。

这是他从生下来,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沈时砚搭下眼帘,默了会儿,然后微微一笑:“好,本王再信你最后一次。”

高方清躬身谢过:“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沈时砚却又突然开口道:“等下。”

高方清停步:“王爷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不希望旁人离我未婚妻太近,”沈时砚静静地看他,“你能明白吗?”

未婚妻?

这个陌生的称呼令高方清一愣,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沈时砚说的是顾九。待他回神后,下意识往窗棂那边看了眼。

正虚掩着。

这会儿再回看沈时砚身上的月白大氅,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高方清敛眸:“当然。”

......

关于沈时砚身世的传言,经顾九和楚安这么一搅和,如顾九之前所预料的那般,不仅百姓对此众说纷纭,而且她胡诌的版本没几天便因皇城司暗中强压,而流传甚广。

但皇宫和朝廷那边,顾九实在没有办法了。

无风不起浪,沈时砚的身世于朝堂而言,宛如平地惊雷一般,将朝野上下搅得波涛暗涌。可官家对此始终未表态。

直到朝廷要选出负责主持蓬莱书院的山长时。

修建蓬莱书院这事最开始是先皇提出的,后来先皇驾崩,此事自然而然便落到了赵熙手里。只不过那会儿他刚登基不久,在朝中处处受高太后肘掣,再加上蓬莱距京较远,鞭长莫及的,所以赵熙对书院这事并没有多上心。

等到蓬莱书院即将竣工时,赵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督建书院的主要负责人成了高家的人。只有先皇生前所钦点的工部侍郎吕绍文,与高家无任何关系。

是以,原先拟定的山长是高太师。

只不过,高太师近些日子一直告病在家,这山长的位置便成了空缺。一时间,大宋那些名人学士纷纷躁动起来。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最终赵熙所选出的山长却是开封府尹沈时砚。

此消息一经宣布,众人无一不哗然。

一部分是因为不满,觉得沈时砚的学识比不上那些大儒,而另一部分则是通过此事,看到了赵熙对沈时砚的态度。

看似予以殊荣,实则暗中撤权。

沈时砚若是前往蓬莱担任山长,势必要辞去开封府尹一职。所以,虽然朝野群臣现在还不清楚关于沈时砚的身世到底真相如何,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官家在忌惮宁王。

也就是说,沈时砚大概如最初的传闻一般,是先皇的儿子。

圣旨送到王府后,顾九自然立即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心中冷笑连连,却还是代昏睡的沈时砚接过圣旨。

果不其然。

自古帝王最无情。

沈时砚前不久还是众人口中的“官家的眼珠子”,真是讽刺,谁家的眼珠子,说扔就扔啊。

顾九当天便赶往府衙,替沈时砚把他的东西拿走。期间,王判官甚至老泪纵横,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神情不似作伪。

见此,顾九心情好了不少。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沈时砚留在府衙的东西不多,一个木匣尽可容之。顾九抱着木匣,本想顺路去樊楼买些吃食,中途却冒出一个带刀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神情倒挺恭敬,只是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他道:“顾娘子,我家主人想与你说会儿话。”

好在周遭人来人往的,顾九不信这人敢当街掳人,往后退了几步,谨慎地打量着他:“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道:“顾娘子认识,就在这茶坊二楼。”

顾九抬头,正对上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微微一愣。

是西京那个女掌柜。

玄清淡淡一笑:“冒犯了。”

这会儿的态度和在西京时完全截然不同。

顾九想到这人与沈时砚认识,犹豫片刻,还是任由男子领着自己上楼了。

房内,玄清坐在矮几茶案旁,案桌上只有两盏清茶,和几碟看着几乎没动过的鲜花果子。

顾九回想起在西京时的场面,这位女掌柜似乎很爱喝茶,却不爱吃东西。

顾九没着急落座,秉持着小心为上的原则,还是先问起了她和沈时砚的关系。

玄清平静道:“为他解毒的。”

顾九怔愣半响:“什么意思?王爷中毒了?”

玄清似是惊讶,看她:“我还以为长赢已经告诉你了。”

顾九这会儿没心情去在意这人为何称呼沈时砚的表字,只是蹙起眉:“这是怎么回事?他何时中的毒?”

她和整个太医局为沈时砚治了这么多天的病,全然没发现他有中毒的迹象。

玄清却是道:“此事我不好告知之你。”

“既然如此,”顾九不欲与她周旋,声音冷了两分,“那你今日拦我,所为何事?”

玄清面色从容,丝毫没有人看穿真实意图的尴尬。她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斟茶,这才慢慢道:“他身上的毒,是先皇下的。”

顾九悄然攥紧了手心。

她竟然觉得这个答案不怎么出乎意料。

“长赢的身世,还有二十年前灵州战役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玄清继续道,“但长赢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前,可是很爱他这位皇兄——仅次于他的母妃。”

最初,先皇对沈时砚的确很好。沈家军名扬四海的威名和沈妃获得的恩宠,让小长赢自出生起,便难以交到什么真心朋友。沈家人怨恨,宫妃们憎恶,他那些皇室的兄弟姐妹们嫉妒,他那会儿又是个孤僻寡言的性子,除了先皇,没人愿意亲近他。

先皇会不厌其烦地陪他玩些幼稚游戏,亲自教他读书习字,带他偷溜出宫,一边尽情地玩,一边给他讲人生道理。先皇生性薄凉,却也尽他可能,用这份世人眼中的兄弟情谊,来代替那份不能言说的父子情深。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终结于明贞三年,纯妃去世。

玄清叹道:“只可惜啊,他的出生便注定这份感情不会长久,只是裹着□□的蜜糖罢了。”

糖吃完了,便只剩下要人性命的剧毒。

顾九心中不由一颤,想起了当时楚安与她说的小道消息。

她虽是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遍:“纯妃的死和王爷有什么关系?”

“看来长赢真是什么都没和你说,”玄清道,“纯妃是他的母亲,也就是本应该葬于皇陵的元懿皇后。”

顾九骇然:“先皇他怎么——”

“怎么敢?”玄清讽刺一笑,“他都敢让几十万将士为他那心中的忌惮陪葬,还有什么不敢的。”

而自纯妃去世不久,先皇便命人研制一种慢性毒药,每日都让宫人混在膳食里,让小长赢吃下。这种毒短时期内不会显现症状,但却在一点一点地破坏人的体质。

长此以往,沈时砚的身子算是彻底垮掉了,成了一个病怏怏的药罐子。

顾九脸色有些惨白:“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先帝之前待长赢的确很好,而长赢颖悟绝伦,又是个念旧情的,”玄清语气平静,似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做一把刀,还是做一条狗,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玄清说到这,顿了顿:“开刃需要磨刀石,训狗需要铁链,那毒药便是先帝用来控制长赢的东西。”

她抿了口茶,温度恰好。

“长赢的身世见不得光,无法继承皇位,但先皇却仍让他享储君之待遇,”玄清淡淡道,“因为先皇要为赵熙铺路,所以需要一个挡箭牌。”

朝中局势复杂,又有高家独大。若是直接把赵熙立为储君,以他生母家的权势,怕是活不到现在。是以,先皇暗中命长赢将赵熙留在身边,一是为了培养两人之间的感情,二是为了用长赢的光环护住赵熙。

长赢本身的聪颖才智,再加上先皇的宠爱,当时朝野上下都以为这位小皇叔才是继承皇位的人选,而当时的储君不过是先皇为了稳定高家才封下的。

“所以那会儿,后宫凡有子嗣的宫妃们都视长赢为眼中钉,肉中刺,”玄清道,“他每一天都活得举步维艰。”

玄清继续道:“后来先皇病危,高太后为了挑拨两人之间的感情,便把沈家军惨死的真相,还有长赢的身世全部说了出来,所以才有了改姓和远去惠州七年的事情。也就是用这七年的时间,长赢才把身子慢慢养回来。只是那毒早已深入骨髓,寻常药物,无法根除。”

顾九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何感受,只觉得手脚冰冷,胸口又闷又胀,整个人恍若被什么东西拽入不知尽头的深渊。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将眼眶中的酸楚强压下去。

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顾九努力冷静下来,看她:“你与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干什么?”

玄清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没想到顾九听完这么多事情,竟然还能保持着警惕心。

“我这些年一直为了给他解毒,四处奔波,但现在只能做到减缓他毒发时的疼痛罢了,”玄清放下杯盏,“我能力不足,遂命人去寻吴真人——你既然是郎中,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号。”

顾九抿唇,没接话。

“这世上除了他,大概没人可以治好长赢,”玄清继续道,“但吴真人行踪不明,我千辛万苦才打听到了他的下落。”

顾九直接问道:“他在哪?”

玄清道:“蓬莱岛。”

又和蓬莱有关。

顾九并没有接着往下问,而是道:“你为何不直接告诉王爷?”

“他知道,”玄清道,“要不然他怎么会乖乖地担任蓬莱书院的山长呢?”

静了一会儿,玄清又道:“今日这些话,还请顾娘子不要与长赢提起。”

顾九道:“为何?”

玄清只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顾九离开茶坊后,玄清从二楼窗棂往下看,忍不住笑了笑:“他当时猜错了,这孩子的眉眼更像他。”

她不知道沈家军惨死的真相时,还正在太原府和楚业廷做一对恩爱夫妻。因为战事,他们要孩子要得晚,结婚五年,她才有了身孕。

那会儿凡来诊过脉的郎中都说,这一胎大概是个女孩儿。

她很高兴,因为阿姊的孩子便是个男孩儿,以后可以结为连理。

楚业廷听了,只笑她糊涂,说他们两家怎能结为亲家。

她郁闷地反驳,反正她只是阿姊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遗孤,与沈家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有何不可?

楚业廷只得连连说好,然后轻轻地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期许着这孩子的模样要像她一样。

她问为什么。

楚业廷便亲她,然后笑道,当然是因为我的娘子最好看了。

这么久远的记忆再次浮现于脑海,玄清不由怔了会儿。待她回过神来时,藏在眉眼间的笑意尽数褪下,唯留下疏离和冷淡。

脑海中的画面紧随着玄清的情绪一转,停留在那一地的鲜血,还有她手中的寒刀。

那是她和他最后的记忆。

玄清敛下眸,低声喃喃:“他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娶了我。”

身边的侍卫没听清,还以为玄清是在与他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仙长,为什么要让阿九姑娘去蓬莱呢?”

玄清道:“因为沈时砚不会让她去的。”

说到这,她想起了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轻轻扯了下嘴角:“我这位好外甥儿太狡猾了,我不得不防。”

需得给他增添点计划之外的小变故才好。

......

顾九回到王府,先把木匣替沈时砚放到书房,擦去眼角的湿意,这才往沈时砚的卧房走去。

回想起女掌柜说的那些,她既心疼也生气。

心疼沈时砚所遭遇的一切,却又气他什么都不与自己说,种种过往,竟要从旁人口中得知。

尤其是中毒这件事。

她和太医局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多天,沈时砚明明有如此多机会可以说出来,却仍是半个字都没透露。

顾九烦躁地踢了下旁边的廊柱,正琢磨着待会儿如何开口,无意一瞥,却见一道黑色身影急匆匆往沈时砚房间走去,手里端着食案。

流衡?

顾九视线落到食案上面的玉碗上,立马想到了中毒这件事,心中一紧,几乎是小跑过去,才及时把流衡拦住了。

顾九看了眼那黑褐色的汤药,镇定问道:“现在还没到喝药的时辰呢,厨房那边是怎么搞的。”

流衡低着头,也不说话。

顾九心里窝着火,勉强笑了笑:“我替你给王爷送过去吧。”

说着便伸出手,谁知流衡却灵敏地往旁边一躲,顾九连碰都没碰到。

她收回手,皮笑肉不笑:“怎么回事?”

流衡道:“顾娘子您这些日子一直为了王爷的病忙前忙后,这点小事不敢让您费心。”

顾九正要说什么,突然从房中传来“碰”的一声,像是重物摔地。

她慌忙推门进去,却见沈时砚跌下了床榻,额头青筋暴起,两瓣薄唇苍白无血,整个人艰难地喘息。

顾九心中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与流衡一起把人从扶回床榻。而她这才发现,沈时砚周身竟全是细细密密的虚汗。

像是疼的。

好在他似乎还没完全陷入昏迷,顾九端起瓷碗,小心地将那汤药送到沈时砚唇边。

喝完药,怀中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顾九顿时松了口气,眼底却涌起一片潮热。她闭了闭眼,任由泪水滚落,唇瓣轻轻抵在沈时砚额间。

这一路走来,都是你自己。

此后,便不会了。

你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半响,顾九才松了手,替他擦去虚汗,盖好被褥。

顾九起身,看向流衡:“我有话要问你。”

说罢,也不管他同意与否,直径走出房间。流衡只好硬着头皮跟顾九出去。

然而待房门关上,原本昏睡过去的沈时砚忽然慢慢睁开了眼。

房外,顾九慢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翻看医书,对王爷这怪病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她顿了顿:“昨晚我突然想到了岑庆,当初所有人也都以为岑庆是得了病,但实际上,却是中了毒。”

顾九紧盯着少年:“流衡,你与我说实话,王爷是不是中毒了?”

流衡单膝跪在地上,难言道:“王爷不让说。”

顾九点点头,有些无力:“那就是真的了。”

她抿了抿唇,继续问:“解药呢?你刚才端来的那碗汤药是不是解药?”

流衡沉默许久,才艰难道:“不是。”

他解释道:“那只是毒发时,用来延缓毒性的药。”

顾九虽然已经知道了实情,但想到女掌柜交待的话,犹豫一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起这毒是怎么来的。

流衡道:“是先帝为了把王爷留在身边......”

顾九扯了扯嘴角。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涵盖了沈时砚所有的痛苦。

顾九道:“这么多年了,你们难道还没找到解药吗?”

“一直在找,但是除了先皇,无人知晓解药是何,”流衡道,“不过,我们的人打听到了吴真人的下落,他也许能替王爷解毒。”

顾九有些紧张:“在哪?”

流衡道:“江陵府。”

此言一出,顾九却是不说了。

流衡只得继续道:“王爷本来想派我去江陵府一趟的,但没想到陡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所以一直拖延至今。”

顾九敛眸,面色不显。

江陵府......

还挺会挑,恰好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到底是如女掌柜所说的那般,吴真人在蓬莱岛,还是在流衡口中的江陵府,答案很好猜。

现在高钟明是死了,那他们所查到的骨瓷呢?蓬莱岛定然和骨瓷有关系,而这其中也许隐藏了什么惊破天的秘密。

思及此处,顾九又不由怀疑起另一件事。

沈时砚任蓬莱书院的山长,于他而言,到底是出乎意料,还是不出所料。如果没有这件事,沈时砚难道就不管蓬莱骨瓷的事情了?

显然易见,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个前往蓬莱的时机,怎么会如此之巧呢?是天时地利?还是仅仅因为人和?

这些虽然暂且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现在有一点她很明确:沈时砚不想让她跟着去蓬莱。

顾九无声冷笑。

想都不要想,她不可能如他所愿。

于是,她连忙道:“江陵府这地我熟,我明日就动身,你好好留在王爷身边照顾他。”

暮色时分,流衡去顾九的院子寻她,说王爷醒了,想见她。

顾九系好包袱,跟着流衡过去。

沈时砚已经坐起了身,见她来,便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他下巴埋进顾九的颈窝,轻声道:“你知道了。”

“嗯,”顾九轻轻锤了他一下,声音闷闷的,“若不是我发现,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对不起,”沈时砚收紧手臂,声音低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顾九气道:“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

沈时砚松了手,紧紧锁着她泛红的眼眶:“阿九,如果你是我,我相信你也会是这么做的。”

“别耍赖,”顾九蹙起眉,“现实就是没有这个假设。”

沈时砚失笑,又重新抱住顾九:“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蓬莱,本来都说好的,等开春我就去楚家提亲,现在出了这么一个意外,此事怕是要延迟了。”

他顿了顿:“要不然让流衡去江陵府,你陪我去蓬莱。”

顾九立即道:“不行,这事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放心。”

然而,她心中却冷笑。

装,接着给我装。

作者有话说:

按照这个玩法,王爷后面估计要追妻(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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