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妄没有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说的理由还就成真了。
佛子捻着佛珠，闭着眼道：“谈不上转世，倒不如说是重生。”
裴无妄嗤笑了一声：“重生？本王可不信。”
佛子睁眼露出疑惑：“即使你已经梦见了，也不信？”
裴无妄一时没有说话，他心中也是有疑虑的。
太子揉着眉心，脸色越发的苍白，“你什么时候和欢儿在一起的。”
裴无妄扯了下嘴角：“一切都是你们设计的，难道你们不知道？所以你们弄了半天的重生，最后把人搞到了我这？”
太子怒喝：“放肆！本宫从来都没有设计过你！本宫要是知道……”
裴无妄看向佛子：“哦，那看来本王要好好谢谢佛子了。”
太子跟着看过去：“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切不过都是命，他不过是按照上一世的走向走下去了而已。”佛子语气中也难免多了几分无奈。
裴无妄沉吟：“原来上一世我与小兔子也是这样……”
那他就不难理解为何上一世会走到那个地步了，他与太子是真的不和，他们恐怕在抢夺小兔子的时候都用了非常手段。
但是这一世，因为他与太子的关系有所缓和，再加上太子知道上一世的事，行事温和了许多。
最后这个果实反而让他先夺下来了。
“那我还真要谢谢两位了。”裴无妄气死人不偿命，怎么戳人心窝子怎么说。
太子真的气的咳血了：“你！”
裴无妄眉头皱了皱，问佛子：“他不会现在就死吧，最好不要，大盛归我一个人管，我可不管了。”
佛子看了一眼口是心非的裴无妄，摇摇头：“没想到你们这一世关系还挺融洽。”
紧接着又叹口气：“为何还是无法斩断你与她的情丝……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这是佛子看不透的地方。
太子同样也不明白，他明明能感觉到自己在欢儿心中是不同的，甚至高于裴无妄。
为何还是这样？
若是在重生一次呢？
裴无妄看透了两人的想法，冷声道：“便是重生了也是如此！我上一世滴下心头血时许的愿，你们应该知道吧。”
两人眼神震了下。
“你知道？”太子问道。
裴无妄摇摇头：“我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我知道的也不过是梦中一些小片段，但是本王了解自己。”
“本王许下的愿是……”
上一世，裴无妄看着两人胸口的血露出了嗜血的笑意：“没想到你们这么虔诚，但是，只要她活着，她就只会和我再一起。”
他捡起一旁断箭插到胸口，接下了第一滴心头血。
“我愿用这一世的记忆换取下一世她对我的恨。”
现在的他与上一世的他重合，不同时空的他说出一样的誓言。
“为什么！”太子问出了同样的话，这是这次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与不甘。
为什么就算得到了她的恨，还是赢了！
裴无妄垂眸：“大概是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吧。你都不如佛子看得清。”
他看向佛子，继续说：“佛子选择牺牲下一世，就相当于放弃与她再续前缘，因为你知道就算重生一世，她也不会心悦你，她对你没有爱情。”
佛子长叹一声：“贫僧已经不在红尘，不必提这些了。”
其实也就是承认了。
佛子能做的就是希望崔岁欢平安度过一生。
裴无妄又对太子道：“你一直都认为，她心悦你，你是与众不同，只是你缺了一个先机。所以你狂妄的认为只要先遇见她，就能得到她。”
太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但是她单纯的像只兔子，同样她无情的也不像一个人，或许就是因为不懂情。我宁愿让她恨我，也不愿意与她泛泛之交。”
太子怒道：“可是，我与她早就相遇了，我……救了她……”
即使有这样的恩情也不可以得到她吗？
裴无妄愣了下，大笑：“难怪她那么在意你，原来你早就有安排了，小兔子一根筋，你是恩人就只是恩人了。”
太子紧紧的握住拳，想着倒不如强娶了欢儿。
只是想到上一世，他宁愿欢儿活着，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
“难道你要不顾欢儿的死活吗？”太子咬牙问道。
裴无妄收了笑声：“本王倒是想问问你们，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佛子道：“北威国要崔岁欢，便可稳住战局。”
“所以，你们要用一个女子换取和平？上一世也是如此？”
佛子与太子没有说话。
裴无妄眯着眼，狭眸沉的如墨：“既然上一世失败了，为何这一世还要这样？”
太子沉声道：“这一世与之前不一样了，你不再是上一世那般鲁莽，我们也没有上一世那般无用。上一世我们能赢，这一世自然也会赢。只是我们需要时间，我们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现在去打的话，本王也能赢。”
佛子道：“但是死伤无数，而且皇宫并不稳妥。”
“而且，这一战，本宫去，你守在皇宫。”太子对裴无妄道。
抛开崔岁欢的问题，两人还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裴无妄瞬间抓住重点：“你什么意思？皇位让给我？女人也不要了？自己去送死？”
太子长出一口气：“对于战事，我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次，我比你更清楚。”
裴无妄看了看两人，这两人神情凝重，“所以，其实你们已经决定好，将小兔子送过去，然后你去打仗？”
太子点点头：“无妄，不要在大事上犯糊涂！”
“既然知道打仗是大事，你们为什么又这么草草的决定？如果你所谓的上一世是假的呢？”
“不可能！”佛子最先道。
佛子就是最佳的证人。
“那如果北威国也有人重生呢？如果他们也做了奇怪的梦呢？那个时候又该如何？”裴无妄已经十分的生气。
到底是谁在儿戏！
崔岁欢走进来：“还有一个问题，这一世所有的都变了，那么其实是不是就与上一世无关了？”
崔岁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门外了，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佛子与太子见到她，一时都不敢与她对视。
最终太子低声道：“欢儿……本宫其实……”
崔岁欢笑了下，“殿下，我都懂得，你是为了整个大盛朝。”
太子唇微微颤，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以为自己最先遇见欢儿就稳妥了，便将目光放在大盛上面。
这不是不对，而是，他将崔岁欢的凤命也算计进去了，他有把握将人救出来的。
崔岁欢对佛子道：“虽然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但是你愿意用你的下一世还我平安，我还是很感谢你的。”
佛子低下头：“是贫僧的错，上一世是贫僧将你送到了北威国。”
他当时觉得崔岁欢是个妖女，引得两位皇子抢夺，干脆将人送到了北威国。
却不想在路上对她产生了感情，也知道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
是他害了她。
“佛子也说了，那是上一世，以后，不必如此的。方丈，这一世已经来了，你不必这么沉重了。所有的已经都变了。”
崔岁欢很冷静，甚至可以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来，她其实并不相信什么重生什么上一世的。
裴无妄道：“仗我去打，你回宫。”他又看向崔岁欢：“你……继续留在这，哪也不许去。”
太子无奈地闭上眼，“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甚至你都不见得能回来，上一世……你就……”
上一世裴无妄重伤，没两年就死了。
这一世虽然好一些，但是战场无眼，谁知道会怎么样？
而他自己身体不如上一世，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我去北威国就行了……”崔岁欢道，如果她能救很多人，也算是没有白活。
“不行！”裴无妄道，“你怀孕了，去了怕是会加快打仗的时间吧。”
送去一个怀孕的女人，对于北威来说这恐怕是挑衅吧。
太子吃惊地看向崔岁欢。
怀孕了……
崔岁欢干脆道：“反正也要打掉。”
打掉？
太子又看向裴无妄，见他一点也没有发怒，心中一叹。
他似乎有点明白裴无妄的意思了，他不理解崔岁欢为什么要打掉孩子，也不明白为什么裴无妄同意。
裴无妄揉揉太阳穴，他很清楚，如果小兔子去了北威国，肯定会被吃掉。
他突然睁眼：“本王倒是有一个人选。”
福灵心至，崔岁欢瞬间明白他说的是谁：“不可以！”
太子揉揉眉心：“你们说是谁？”
裴无妄沉着脸道：“崔媛。”
而崔媛现在正在和幽倚夫人喝茶，在听到自己要代替崔岁欢去北威国和亲，一口答应下来。
“可以，王爷看得起我，我愿意一行。”崔媛居然有点小兴奋。
崔岁欢扯了下她的衣袖：“姐姐，你不必为了我……”
去了北威国，能不能活下来，就说不好了。
崔媛笑道：“妹妹，我不是为了你。”
“她是为了她自己！白得一个凤命，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为了欢儿好！原来藏着小心思！”幽倚也不同意。
但是她是另一个角度。
裴无妄看见幽倚夫人后，微微皱了下眉。
这个人女人白搭了这长相，和小兔子长的这么像，偏偏一脸奸相，看着妩媚，但是满眼的算计。
崔岁欢是无法接受被人说姐姐的，她挡在前面：“姐姐不会这么想的！”
幽倚叹口气：“欢儿，你太单纯了。”
她看向裴无妄，挑了下眉：“你就是宸王？”
裴无妄点了点头：“你又是何人？”
“我是欢儿的生母……”
裴无妄摇摇头：“不，本王问的是你的身份。”
幽倚顿了下，回道：“我是北威王的夫人，幽倚。不过欢儿不是北威王的孩子……”
她说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崔岁欢没有什么感觉，反正她也不打算忍她，就感觉幽倚再说别人。
裴无妄轻笑：“那本王问下夫人，你有多少个凤命的孩子？”
“你……你说什么？”幽倚脸色苍白，往后退了半步。
崔媛挑了下眉，明白过来，看向幽倚的目光多了几分佩服。
“本王虽然年轻，但是纵观这几十年从来没有听到过什么凤命，若……真是有什么凤命恐怕也是先皇后曲皇后。”
“你这个口中的凤命，是你自己放出的消息吧，而且你恐怕不止有这一个孩子。只可能现在能利用起来的，恐怕只有她一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幽倚紧紧握着拳头，好像被人扒了衣服一样难看。
裴无妄道：“你要相信太子的能力。”
幽倚见隐瞒不下去，只得道：“我其实也不过就是乱世中的一个小官之女，因为貌美被人掳，说来也巧，抢了我的人升官进爵，便认为我带有好运，我被辗转多个男人，也生下了好几个孩子。慢慢地我就明白所谓的福气对我有利，后来我成为了北威王的夫人，这凤命放我身上不太合适了，所以……”
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凤命。
至于重生一事，裴无妄看向崔岁欢，两人都聪明的不提重生一事。
他们两个人还是倾向于不信所谓的重生。
这么说来，其实幽倚也不确定崔岁欢的生父是谁，不过她生的时候是在皇宫里，可以勉强算是个公主。
而且她现在能找到的也只有崔岁欢了，其他的孩子不是死了就是找到不了。
她现在皇宫中缺少一个帮手，所以她想让崔岁欢入宫。
崔岁欢大概是听明白了，心中一喜：“既然没有凤命，那就不用和亲了！”
裴无妄摇摇头：“不在于真的有没有凤命，而是他们相信有没有。”
崔媛笑道：“既然这样，谁是你的女儿不都行吗？反正你就是要找一个帮手罢了。”
幽倚看向崔岁欢，她自然希望是亲生女儿跟着自己，这样才可信。
裴无妄冷笑一声：“幽倚你本是大盛人，现在被迫成为北威国的嫔妃，倒不如与大盛联手。其实你来到这里和太子谈判，想要的也不过是活下去。”
幽倚叹道：“虽然现在是北威国最鼎盛时期，但是北威国王好大喜功，残暴不仁，我看着北威国不过也就三五年的好日子了。若是将来北威国被攻破……我总要想个出路吧。”
裴无妄挑了下眉：“所以倒不如稳住他们三年，到时候一举攻破北威。”
“不错。”幽倚看向崔岁欢：“欢儿，你与我去北威，我可以护住你的，你若是怀了北威国王子的一儿半女……”
“闭嘴，她不会和你去北威的！”裴无妄怒道。
幽倚看了看两人明白了，笑道：“若是欢儿跟了王爷，我也就放心了。”
在北威国若是生个一儿半女，到时候大盛收服了北威，为了稳住北威国的百姓，恐怕会立个小孩子为诸侯。
那最合适的就是崔岁欢的孩子了。
不过，既然崔岁欢跟宸王，也就更好了。
崔岁欢无奈的摇摇头，幽倚夫人满心都是权势与算计。
不过她心中只担心姐姐，姐姐若是真去了北威……她觉得幽倚不会护姐姐的。
崔媛拉着崔岁欢出去：“妹妹，你只管放心，北威乱成一团，才适合我发挥。”
崔岁欢所有的担心都咽下去了，她明白人各有志。
她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姐姐，姐姐想往上爬，那便去就好了。
“好，姐姐，我信你，等你凯旋。”
崔媛搂住她：“果然，只有妹妹才懂得我。”
崔媛与幽倚要的一样，要的权势。
裴无妄远远的看着这两姐妹，当初崔媛来到王府，要的就是一个当女官的机会，哪怕是从侍女开始。
现在北威更适合发展，只是以后她会不会变成幽倚夫人那样就说不好。
太子走到他身后：“本宫会亲自送她去北威。”
裴无妄眯着眼：“那你打算‘病重’？”
“直接
“直接病重而亡吧。”太子说的很随意。
“这么说大盛朝你要拱手而让了？”
太子咳嗽两声：“不是拱手而让，是我输了，彻底的输了。”
裴无妄想说什么，最终感觉说什么都好像是在炫耀，只道：“我和她一样尊重你的选择。你去搞北威吧，有你在说不定能不战而胜。”
太子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意：“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我活在了上一世，以为眼前的她还是曾经的她。错的彻底。”
太子见崔岁欢过来，转身离开：“下次见面再和她告别吧。”
不会有下次，便是有也只是告别。
太子彻底放弃了崔岁欢。
崔岁欢走过来：“殿下不想和我说话吗？”她声音中多少有些落寞。
如果说她把崔媛当成母亲，那么太子在她心目中可能算是父亲的角色，会保护她，她也会依赖他。
裴无妄回道：“他说等下次。”
崔岁欢没有怀疑，在她心中，姐姐很快就会回来。
裴无妄却知道，北威不会那么安全的，崔媛相当于羊入虎口。
崔岁欢道：“我也不会离开这里，你自己回宫吧。”
裴无妄这一次没有反对也没有强行要带走她，“好，我会派人保护你，这一世你要好好的。”
这次，崔岁欢有些惊讶了：“你不怕我跑了？”
裴无妄笑道：“你跑，我就杀掉崔媛。”
“你！”崔岁欢又生气了，就知道不该对他有期待。
裴无妄长叹一口气，搂住崔岁欢：“小兔子，本王知道你要的是自由，给本王五年的时间，处理好大盛与北威，我再来找你。”
崔岁欢本来全身抵抗，但是慢慢的软下来：“好……”
裴无妄拍了拍她的后背，之后转身骑马而去。
崔岁欢看着他的背影，回到禅院，跪在佛前，这一次，她还是在祈福：“信女愿用半数寿命换……大盛国泰民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