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第三个原因?”义妁忍不住发出疑问,她也有忍不住的好奇心。

“是的,第三个原因,”卫骁侧过身子,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腰,深深凝视着她,唇畔轻浮一抹得意的挑笑,“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做,为什么你会叫你师父到闽越去隐逸,为什么你叫你师父到闽越等你,为什么?因为我吗?因为知道我迟早要回到闽越去吗?我让你师父到越迁山去了,那地方易守难攻。假如有朝一日开战,那里会是我的根据地。等你爹的陵墓造好,你就去那儿找你师父吧,相信我,我会去找你们的。”

义妁苦笑:“果然!你果然是动了开战的心思了。你说,那什么真龙出现的祥兆,在闽越,在江淮,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是不是你们造的谣?目的就是让你举兵复国变得更加名正言顺,是这意思吗?”

卫骁抬起手,轻轻抚着她发怒的小脸,柔声安慰:“别生气,有话慢慢说,瞧你,急得脸都红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心里其实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下意识让你师父去那儿。你告诉我答案,我就告诉你答案。咱俩交换!”

义妁一把扫开他的手,怒道:“都什么时侯了,还说这些?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个鬼主意,陛下听了大怒,他下了命令,要把所有的闽越人都赶尽杀绝,所以身上有蛇龙图腾的闽越人都要杀了。就像你身上这些……”

义妁的玉指点在卫骁健硕的胸膛上,没错,此时,脱掉衣裳的卫骁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纹刻在身上的龙图腾,这一切,都会是刘彻忌讳的吧。但这其实也是闽越人的习俗。‘闽’原是长虫 ,闽越之地,长虫蛇蟒龙都是传说中经常出现的动物,故而得名,而这些,也是刘彻下定决心扫灭的原因。

卫骁听了这话,冷笑:“你以为等开战了之后,他就不会对闽越人赶尽杀绝吗?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事情。他如今要赶尽杀绝,那也得他找得到人再说吧。”

“你的意思是……”义妁突然感到头皮有点儿发麻,“是不是你们早就部署了什么?你们打算怎么做?我还向皇后献计,让她以孩子的名义,去请求陛下积德,只追查肇事者,而不滥杀无辜。”

卫骁闻言开怀,一把搂紧义妁:“你果然是贤内助。这样也好,若是刘彻听劝,那我们还有时间再等待,你放心,还有大半年时间,我们不会有任何动作。但是大半年之后,那就不一定了。”

义妁坐了起来,敛神正色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弃?不管你赢不赢得了,一旦开战,老百姓始终是最受苦的。人各有命,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如今的局面?”

卫骁一听也怒了,坐起来低吼:“义妁,不要太正义凛然了。老百姓,老百姓,难道刘彻穷兵黩武,就真的是对老百姓好吗?被灭族的是我,不是你!假如你也被灭族了,你还能讲得这么冠冕堂皇吗?你可以吗?为了你爹的死,你不是也一样要报仇到底吗?”

义妁闻言,咬住唇沉默了一阵子。

卫骁这么说,也的确有他的道理,以及他的立场。可是义妁心里就是乱如麻。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想他开战。

“妁儿,我不是普通的东越人,可以随随便便放下仇恨。假如我放下了仇恨,那些追随我的将领们怎么办?那些曾经在战争中被汉军杀光家人性命的士兵怎么办?那些人的家破人亡,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报父仇,难道他们就不用报父仇?更何况,他们失去亲人全是因为我?包括萧云飞和萧涟漪的父母?这些,都是我的责任,你认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放下吗?我不能够,你知道的,我不能够。所以,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好吗?我是王,可也是普通人。但凡人,都有亲情的羁绊,都有人的血性。如果我不能帮他们讨一点公道回来,那么,我不配为人。”

卫骁第一次掏心窝子,把心里的话全部向义妁解释。

义妁凝视着他坦诚的眼睛,幽幽长叹:“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正因为我知道你也满怀仇恨,才这么做,身为王,也有许多不得己。所以,我为汉人,也没有把你们的事向陛下透露半点,反而处处维护你们。可是,我真的希望,不要再错下去了。我的仇恨太小,只需要一个人偿命就够了,就连幕后主使,什么馆陶长公主,什么陈阿娇,陛下想饶过她们的命,我也不予追究了。就此了结案件,就此了结仇恨吧。卫骁,你可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诚然,你说得都对。可是,你也要想一想,等你报完了仇,得了大汉天下,可是汉人比闽越人多出不止二十倍,这样的人数,你们能杀得完吗?你们杀不完,因为杀光了这大汉天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他们不死,他们的家人在战场上死了,那他们又会不会反过来,又找你们报仇呢?这便是我要你放下的最底层的原因。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将军,你记着这句话吧。我能理解你的处境,但请你也理解我的心。”

卫骁闻言,深深陷入了沉思。

他在义妁的眼睛里,看到了坦诚,还有诚恳,还有善良,还有智慧……

她所想的,确实比他还远。

“我走了。不能在这里太久,我这么晚回去,解忧和小莲子会担心的。她们太关心我,只怕会瞎找。如果瞎找。那么找到这里来就不好了。所以,我必须走了……”

卫骁看着义妁穿衣裳,那优雅的动作,以及细嫩白晳的皮肤,都让卫骁再次动心。

可是,他克制住冲动,将目光移向别处。

待义妁整理好后,他才勾唇挑笑,调侃道:“妁儿,不论我开不开战,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今生今生就不会改变。如果你敢让刘彻占你便宜,就只是在逼我提前开战而己。所以,我希望你尽快离开皇宫,去找你师父。”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命去找我们呢?如果你战死了呢?大汉之强大,刘彻的厉害,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有匈奴牵制又如何?他们照样可以匀出兵力来对付你们。况且,你也不希望匈奴坐收渔翁之利吧。而最重要的是,你说我是你的女人。不,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如果你连命都无法留下,你凭什么照顾我余生?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

义妁头也不回,冷冷的抛下这些话后,就往武库的大门口摸索去。

卫骁闻言,陷入了沉思。

然而没有多久,前面传来的碰撞声就唤醒了卫骁。

卫骁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裳跑过去,一把扶起摔倒的义妁,温柔道:“我带你出去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这里找我。侍卫都是我的人,而这里,其实也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直接通到宫外,别惊讶!”

他俯视着义妁吃惊的表情,不禁笑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我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置,为的就是偷偷运送兵器出去,这会让我们事半功倍,省掉许多人力物力。妁儿,一旦开战,我未必会输掉。在很多地方,我们都可以打刘彻一个措手不及。”

义妁皱眉,心想她是阻止不了了。

她亦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只顾往前走,卫骁知道这是无解的问题,双方都说得非常在理,那到底听谁的呢?

或许,只有遵从命运的安排吧。

卫骁送义妁出去的时侯,很不巧的,正遇上了一个人来找卫骁,此人就是萧涟漪。

萧涟漪看见了义妁,睁大了眼睛。

“哼,原来两个人在此秘密约会啊,真够可以的。”萧涟漪忍不住讥讽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她心里实在是气愤不已,深知武库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可方才明明看见卫骁带着义妁从里面出来,那么重要的地方,卫骁居然带她进去了,而且还……

还头发凌乱?

萧涟漪气红了脸,心里扑通扑通跳着,特别不如意。

“怎么啦?不可以吗?”卫骁的淡然透着如同冰窖一般的冷,“去吧,义妁,你先回去。”

义妁看见萧涟漪,理都不想理。这时侯,只有更加加快步伐而己。

萧涟漪恨恨地看着义妁的背影消失,气愤地盯着卫骁。

盯着盯着,杏眸里面的火焰逐渐被点点泪意浇灭,慢慢潮湿起来:“你不怕被陛下发现吗?一旦他坐实你们的事,那你这个大将军也别想干了。你难道愿意我们功败垂成吗?你是王,做事要有大局观,怎么能如此儿女情长呢?你不能失去理智啊?”

一听到这话,卫骁连忙去捂她的嘴:“你疯了,在外面说这事。进来,要谈,我们好好谈一谈。”

说着,卫骁转身又进了武库,萧涟漪只得跟进去。

大门关上了之后,萧涟漪跟着往里走去。可是卫骁走到一个地方,就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