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深海的入口

我不像冬爷那样能滴水不漏的和陌生人周旋与交际,我觉得上来就自己介绍一番一定会出纰漏的,赶回就装作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边点头,边学着那些前辈们的语气说道:

“卷毛这小畜生,居然欺负我个头小让我先来探路,太不像话了……这里可是南海而不是他的东海啊!”

我挺惊讶于我的应变能力的,如此一番抱怨带出了我知道小卷毛平时活动的地点以东海居多,还用了“小畜生”这个他的老熟人才会使用的称呼,如果白舒洋跟他是朋友,当然一下就听出来我真的是卷毛那边的人了。

“他总是爱胡来的……你先把身上的水擦一擦,然后休息一会儿吧。”白舒洋对我倒是很贴心,还把擦湿的毛巾帮我拧了一把水。

她自己也是一副非常疲劳的样子,看着她脱下脚上的蛙鞋,我才知道在刚才我掉下来以前,她就一直潜在水里进行着什么工作了。

我揉了揉被呼吸面罩压迫的有点发肿的脸颊,趁着这个终于脱离了海水的空隙好好的喘了几口气,然后转动着脑袋,看了看石板之下这个不亲眼来看根本让人无法想象的奇异空间:

必须有太阳的光线,才能有彩虹的形成,但这里是海洋,海洋以外还是南海的深夜,根本就不可能透进来任何一丁点儿太阳光芒。制造出彩虹的源头,是远处一个像小烟囱似的东西。

那东西仔细的去看才能分辨得出,那也是一块形状很怪的珊瑚礁,它从对岸鼓起来一个像肿瘤似的大包包,然后有个烟囱状的柱体插在上方,彩虹就是从那个“肿瘤”中被挤出来的。

然后我们的头顶全都飘着肥皂泡似的很有光泽的气泡,它们有大有小,有的接二连三的破裂开来,有的相互挤压着融合为一体,它们将那道彩虹的倒影复制了成百上千个,将这个原本应该不见天日的空间映照的如同仙境。

珊瑚礁组成的“岸边”是环绕着中心的水流的,所以我一直有种醉卧在湖边儿的感受,这也太惬意了啊,这里的坐标真的是海洋之中?

这个地方的形成原因恐怕不是凭我的眼睛和大脑能够推测出来的,我所能知道的只是那扇石板大门总有办法某个办法可以打开,然后这儿会被海水淹没,气泡纷纷涌出水面,鱼群翻涌上来,上面和下面保持着连通状态,我们从上往下看也只觉得这里是通往深海的必经之路。

冬爷和耗子也在上一回石板打开的时候掉入了这里吧,人呢?我伸长脖子放眼望去,整片“湖泊”之上,就只有我和白舒洋两个人而已,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光没有听到同伴们呼喊我,也没等到其他人过来向白船长问好,任何一个人都没有?

以白舒洋那艘紫色鬼船的规模来看,船员应该不少啊,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正想要开口问问她,突然身体一个激灵:

不久以前,在上一次石板打开的时候,我们见到了邱善的尸体。

三位老船长应该是因为关于人鱼的一个约定,而组成了一种互帮互惠的合作关系,尤其是邱善和白舒洋,这俩人是一块儿潜入的龙洞,为什么前者被开颅取脑随着水流成为了浮尸,而后者安然无恙的呆在了这个仙境里?

林医生看得出来实施开颅手术的那个人是个专家级的人物,所以小王爷推测,白舒洋的众多手下里,有一个很厉害的脑壳大夫,就是他取出了鬼船上的那具尸体中的大脑,也同样对待了船长之一邱善。

这一切都是因为新鲜的人类大脑是吸引人鱼靠近的诱饵!

她把他杀了吗?那凶手哪里去了?其他帮凶又哪里去了?

我心里浮出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比起其他船员来说,邱善是个很有用的人,就算只是利用也应该利用到最后的,现在连他也杀掉,是不是这拨人已经“无人可杀”了?

也就是说其他人全都死光了,只剩下自己和邱善,到了这一步又不甘心回头,所以过河拆桥,用邱善做为了最后的赌注?!

想着邱善那个空洞洞的后脑壳,我抑制不住的发抖,白舒洋是不是正愁无人可用的时候,我送上门来了……

那么拉走了冬爷的那条人鱼,极有可能就是使用邱善的大脑引诱过来的吧……可是,看得到的地方的的确确只有我跟白舒洋两个人,那个操刀取脑的大夫哪里去了?

对了,白舒洋刚才是从水里上来的,那么那个人应该还沉在水底。

我不想死,我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给白舒洋搭话能让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变,我想了想,张嘴说道:

“白船长,你好久都没有回去家里了,你的女儿和外孙都挺担心呢,我们一块儿来的晋卿岛,只不过我比她早一步进来了,现在终于看到你本人,还好平安健康呀!”

我想起了一起来到晋卿岛的开船大妈,赶忙打了个亲情牌,像白舒洋这种年纪,提到子女应该心里会变得柔软的吧!

“你说谁?”

“啊?呃……就是……就是陈大姐啊!”

我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无月之夜被我们骗到西沙来的开船大妈,一路上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半个伙伴了,我却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什么!还好我看过那本相册,她爸爸是陈子川,那么叫她“陈大姐”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她怎么可能敢进晋卿岛。”

“嗯?她……她真的来了呀,只不过还没进到龙洞!”

“她不是还没进,是根本不敢进,心里有鬼的人过不了这一关,无论多少次都会和之前一样,缩在岛上的角落里哭着不敢出来的。”

白舒洋的这两句话让我一下子就懵了,开船大妈心里有鬼?该死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告诉过我们的那些故事以外,她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们的!

“卷毛已经到洞里来了吗?今晚他是进不来这里了,你跟他说一声,在外面养精蓄锐等待下一场风暴吧。”白舒洋把灰色的长发一点点梳开,铺了毯子坐在地上,“你跟他说,小白这里已经有货了,带着吃喝进来开眼。”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她已经捉到人鱼了?等待下一场风暴又是什么?

既然已经演了戏,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我把头盔甩干了水珠卡在脸上,对着里面那个质量堪忧的什么信号器嘟嘟囔囔假装跟卷毛在汇报工作。我不知道这戏能撑下去多久,但听白舒洋这个语气,她信任小卷毛,她在等着他前来支援,我好像不会被她开颅吧……

“咳咳……咳咳咳……”

我正张嘴叽里呱啦的瞎说着,前方五米处的水面剧烈的晃动起来,然后一个脑袋冒出来,他一把摘下呼吸器,咳嗽了半天都抬不起头。

这是个应该到了五十多岁的男人,我注意到他的脑袋已经开始谢顶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朝白舒洋挥了一下手,慢慢游回岸边来。

我突然特别的害怕,这就是那个会开颅的大夫了,这是个杀人狂魔啊,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呢,这种人的心理一定是极度扭曲的!

他爬上岸来,觉得好奇的瞥了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的我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眼就让我慌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这个人似乎有很多烦心事的样子,眉头始终皱巴在一起,他的脑袋中间秃了一大块,走起路来显得有点吃力。这不是那卷监控录像中,出现在船长室门口来回踱步的那个败顶老头儿吗?!

那盘录像带是3909301,当时是有个花裤衩蹲在地上说“水肺不够用”,还有一个大肚子的胖子**着烟没给我们看正脸,然后就是那个败顶老头心事重重的一直在船长室门口踱步了,没想到当时看到的这个家伙,居然是个变态取脑狂魔?

为什么当时他们三人都在白舒洋的船上,而现在那胖子跟了伍书喜,还曾经被怪人看见着上过外国鬼子的间谍船呢!

不过取脑狂魔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曾经看过监控录像,他微微朝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忙着坐在白舒洋旁边,压低了声音讨论着什么事情了。

我真想趁着这个时机远远的逃离他们俩,因为我看到那个取脑狂魔的潜水服后面,真的背着一个盒子,而白舒洋身后的那个箱子旁边,排列着很像林医生医疗包的几袋奇怪东西。

脑子要新鲜,人要活活淹死,那么是不是就连开颅的这个过程也要在水中进行,取脑狂魔刚才是在水底剖开了另一具尸体……

“侬不要太相信白舒洋。”

我都快要哭出来了,突然听到一个很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取脑二人组距离我不算太近,我的身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吱啦”一声信号中断,我明白过来刚才那句话来自于我没完全摘下的头盔,那个接收器根本就没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