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 玄衣的青年掠进了【为善茶楼】。这青年赫然是秦墨初,虽说柔香还没有松口接纳他, 但他并未心灰, 只要有时间便到茶楼报到。

有几次,还想?着帮柔香洗杯碟。这放在玄钺国都是顶尖的世家少?爷,几时洗过碗?洗不干净, 还时不时“手滑” 砸上几个?。

孙柔香懒得理他。

一次,被孙行舟撞见了,他踱到秦墨初面前,居高临下睇他,“秦少?, 这是想?在我?为善茶楼谋份差事??”

秦墨初抬头睨他, 长睫眨啊眨, “是啊!”

孙行舟挑眉时, 他咧嘴笑道:“我?想?谋你妹婿这份差事?。舟兄, 你看我?这样儿的行吗?”

孙行舟气迷糊了, 隔了好一会?儿, 才憋出一个?字。

“滚!”

当然了, 这一次来, 并不是来刷碗。延礼离开叩风园时,叫了府邸中差役给他递了消息。他的好兄弟,在经过千锤百炼后终抵玄钺至高处。这也意?味着,他和楚昭和将逐渐接近权利中央, 终将迎来大展拳脚的一天。而孙行舟兄妹, 也算在宫中有人了。

有稍许证据, 延礼就能向陛下谏言深入调查孙为善之死。而不是像之前,草草定案, 每走一步都会?迎来暴戾的打击报复。

下午,为善茶楼客人很多。

孙柔香忙得很,而孙行舟不在厅里,想?是又在读书做题。州试在即,他真的是拼了命在读书。

秦墨初迟疑了瞬,还是走近了孙柔香。

停在她身边时,“香香。”

孙柔香正在柜台后,细致核对每一桌的单,查缺补漏。末了,将消费的金额算出写在上面。只是再忙,她都不会?真正怠慢秦墨初,一贯如此?。看向他时,“要喝茶吗?”

第71节

秦墨初:“待会?儿再算,和我?一道去找你哥哥。”

他的神?色认真,当他认真时,就是能够控场。孙柔香一点都不怀疑这个?,亦是心甘情愿地跟着这个?节奏。

她小幅度地颔首,然后叫了个?人过来守着柜台,自己走出,

带着秦墨初上到二楼找哥哥。

“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期间,孙柔香没能按耐住好奇心,轻声问了句。

秦墨初怕她担心,一瞬都不行,当即答说,“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他明显感觉到姑娘轻松了许多。

她一轻松,他就越发地高兴了。

片刻后,孙柔香敲响了孙行舟书房的门?。

得到应允后进入,孙行舟刚好看了过来,“......” 这厮怎么又来了?

想?说些什么的,但碍于妹妹在,孙行舟忍了下来。

就这犹豫的时间差,孙柔香已经开口了,“哥,墨初有事?儿和你说。”

有什么事?儿,需要秦少?爷亲子上门?说?

孙行舟下意?识思忖,长睫两次眨动,他才第一次开口,“何事??”

他甚至忘记了招呼秦墨初先坐。

秦墨初也不在意?,省去了所有的兜转,“荔山四端,其实是皇家遗落的七皇子的闵延礼。”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破碎了孙行舟的冷静,凝着秦墨初的黑眸微微瞪大,

“你说什么?”

音量也没有收,末尾颤颤。

孙柔香也怔怔看向秦墨初。

秦墨初于兄妹俩的目光中,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不仅如此?,今日立太子和太子妃的诏书齐下。”

“七皇子,被封太子。”

“行舟,为你父亲洗清冤屈的时机到了。”

话至此?,孙柔香的视线已被浓密的泪雾模糊。过了会?儿,有哭声显出,由小到大,是姑娘无?法抑制的复杂情绪的宣泄。过了这样久,从?南境到北境再到这帝都......早就千疮百孔了,还要拼命佯装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因为恨意?难平心有不甘。她和哥哥其实知道希望渺茫的,没想?到,真的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不远处,亦有泪从?孙行舟的眼角滴落,落在了他面前的书面之上,一点点浸入,可他的嘴角在上扬,勾勒出了一抹笑花,由微弱到盛大,只是须臾之间。

好啊!好啊!

初夫人,您的大恩大德,行舟今生?定是会?报答的。

晚间,帝王在宫中宴请群臣和众大儒,太子和几位皇子也在列。

灯火灿亮,却照不出人心深处。就算恨着嫉妒着,面上也能和气地笑着热络寒暄。

当然,也有真情实意?的。

比如咱们?这位百无?禁忌的二皇子,他先是问父皇他能不能和七弟坐。得到应允后,他就拿着自己的杯盏坐了过去。速度快得哟,一眼就能瞧出他的急切。

惠帝看着这傻儿子,不禁失笑,“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这话,将此?间所有的目光都带到了他和延礼的身上。可这两个?,一个?冷一个?脸皮厚,浑然不在意?。

二皇子未经思忖,答曰,“不瞒父皇说,几年前七弟还在荔山学艺时,我?就见到过他一次。那武艺,当真让人惊叹,当时我?就起了想?同?他学武的心思。”

“前些时日,城中文武斗,儿臣又见识了一次,就同?七弟提了想?拜他为师的事?儿。”

这般走向堪称稀奇,连帝王都得了些趣儿,目光锁着两个?儿子,“结果如何?”

二皇子:“七弟拒绝了。”

紧接着,“他不仅拒绝了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推开了我?,说我?挡了他的路,让我?让让。”

惠帝笑开来,“那你到底有没有挡他路?”

二皇子:“......挡了。”

惠帝:“挡了你还说什么?换个?人挡了他,他可能就要出拳了。”

二皇子想?想?也是。另一方面,他瞅着父亲心情似乎不错,想?出了个?绝妙的点子,“父皇,您代儿臣同?七弟说说?”

惠帝想?都没想?,就是一句,“你们?兄弟间的事?儿,自个?儿解决。”

如意?算盘没打响的二皇子忍不住想?,小七回来了,他这个?二皇子顿时就不香了。但指着他就这么放弃,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席间,几次三番找延礼说道。旁的人经历此?番,定是烦极应了,但延礼并未有。

因为,他遇到过更烦的人。

武痴,初家三郎。和他一比,二皇子这位皇兄也是担得起克制二字的。

这一晚,帝王令延礼择日搬进宫。

居明裕宫,太子寝殿。连特别清扫都用不着,只因静逝的时光中,每日都会?有专人去清扫,定期维护。帝王从?未接受过他的孩子已经逝去,执念深重。没想?到,天道并未彻底舍弃他,给他留下了一缕救赎的光。他的小七,明裕宫的主人回来了。同?时下达的命令还有:太子闵延礼从?明日开始早朝,参与议政。

他遗落民?间十数年,现如今,阔步走,也能弥补。或许辛劳,经历了无?数孤寂,受思念搓磨,但结果是好的。

从?这一刻开始,他能守护住想?守护之人,爱自己所爱。

从?这一刻开始,清算开始了。

---

扶天三十四年。

进到八月,咸佑城每日都在被烈日炙烤,暑意?至浓。

孙行舟这个?名字在贡院传开来。

源于州试报考,表单上有专门?的家世考察。孙行舟的表单中父亲那一栏,写下了“孙为善”三个?字。籍贯,南境明州。

孙为善是谁,或许有人不知,但能入贡院就职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学问的,怎么可能不知当世大儒之名,没读过孙为善的诗和文章?

在加上明晃晃地【南境】二字,不用查,都知怎么回事?了。唏嘘之余,也专门?讨论了他考试资格的问题。

结果是:就算孙为善死在青楼之事?是真,那也是德行有亏,他并未有犯法,律法并未限制其子女的任何权利。孙行舟是可以参与州试的。

贡院院长终是在他的考试证明上签名,盖了章。此?举意?味着,曾百般回避名利场的孙家,如今主动踏入。结果如何,还未知,但期待看到结果者众。那可是南部,帝国最富庶地域最有才华的家族的嫡子。

他的学问到了那般地步,很快能见分晓。

考试证明在一傍晚抵为善茶楼,四皇子也从?探子那里得知了消息。听?完,一声冷笑。良久后,他低声道,“去趟贡院,告诉陈院长这人德行有亏,不宜参与州试。”

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位高权重者一句话。他万分轻慢,并且笃定这事?儿会?以他的话作结。

“另外找几个?人,去为善茶楼坐一坐。”

探子和相关人等领命离开,只是这一回,结果并不像四皇子想?象中那么顺利。去贡院带话的,连陈院长的面儿都没见着,报了四皇子的名字都没用。私问缘由,贡院中人答:陛下令太子监管此?次秋试。前些时日,太子殿下亲至贡院,明令秋试结果宣于众前,贡院和相关部门?不得接触任何会?影响考试公正性的人和事?儿。违令者,轻则挨板子重则官位不保。

明令禁止,有人愁,欢喜的也不少?。

就拿陈院长这样的大能来说,他其实是不太愿意?受制于各方势力?的,但身在官场,他不得不。眼下有太子在面前顶着,还是那样强势说一不二的主儿,他乐得轻松。如此?这般,真正有才能之人才有机会?浮出。

末了,那人还是提点了前来带话之人,“若是要见,可让四皇子同?太子说道说道。”

带话的人心想?:谁敢惹那杀神?呐。现如今,他不止是荔山正统那样简单。

他是能做这片江山主的人。

---

为善茶楼中,来了几个?锦袍的年轻人,初时,和寻常客人无?异。久了,就能看出异样了。不是说这茶味有异,就时这点心太过甜腻,配不上外面给予的至高评价。

孙柔香不想?同?客人起争执,始终耐着性子换茶荐了新的点心。只是她的忍耐,并未让这些人收手。在店小二又一次上了壶新茶时,桌旁一人尝都没尝,就说这茶差极。愤怒之下,提起壶,笔直地砸向了孙柔香。

壶盖迸开,滚烫的水溅开,店小二离得近,被烫得嗷嗷叫。再来,就是柔香了。危急时分,有人似风掠至她身旁,扣着她的腰将她带开。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开的心绪归于安稳。

紧跟着,温柔含笑的声音响起,“各位不喜这店中茶点,换个?地儿便是。这光天白日里,恶言打砸是何道理?”

不用细听?,柔香都知道是初夏的,那个?金尊玉贵的姑娘,未来太子妃。

伴着话音宕开,她步入为善茶楼。

妆容与衣饰都素净得很,可无?人能忽略她,以及她的言语的分量。

当堂内目光尽数倾注于她身上时,她又道,这次,声音冷了些,“是这玄钺无?王法,还是诸位,自诩帝都权贵子弟,目无?法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