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当下, 初家?家?主?初明川携弟和两个儿子回到?家?中。
休整了一日,他终是将初夏叫到?了面前, 同她提及皇帝口谕。这是第二次了, 帝王明显失了耐性,再?无拖怠的可能。
他说这些?话时,初夏的两位哥哥也都在, 他们皆拧着眉,或多或少觉得有点憋闷。他们初家?三代?驻北,战功赫赫,为何还需要让妹妹进宫显忠心?
先人的血他们的汗,还不够吗?
大哥初长宁素来沉稳, 这次也是没能憋住话, “咸佑现在乱成那样?, 妹妹进宫, 安全可有保障?若没有, 这一去, 不就等同于送进去被绞杀?我不同意。”
二哥初长乐紧接着:“那几个皇子在我看都不怎么样?, 配不上我家?初初。”
话落, 补充道, “若真要带初初去咸佑,必须把我和大哥都带上,我们得亲自去试试那几个皇子。我们先满意了,再?谈后续。”
越说越荒唐, 初明川冷眼扫了过去, “胡闹。”
搁平时, 初长乐肯定就闭嘴了,可这回, 为了护住妹妹,他必须继续说。
初夏看他这般,像小时候那般拉了拉他的衣袖,撒娇一般。
初长乐瞅一眼,心间软成一片。因为那份从小到?大的默契,他读懂了初夏的意思,她想?自己来,把后话压了回去。
初夏朝他笑笑,稍许沉默,似在组织语言,“父亲,初初暂时不想?进宫。”
想?说的很多,最后全都浓缩进这简单一句。
话落,一桌子的目光都聚了她的身上,意味各异。郁眠是心疼,两个哥哥是欣慰,而?初明川是错愕。他的这个小女儿,从来乖顺懂事,也不是现在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入宫,过往从未见她显出一丝不愿。怎么......
片刻后,初明川回过神,“理由?”
初夏:“初初有喜欢的小郎君,想?要嫁给他。”
末了,像是之前所说不够表达出的她的坚定,又补了句,“也只想?嫁他。”
初明川又是一句,“胡闹。”只次的意味,同方才?斥喝初长乐完全不同。
“初夏,你怎地这般糊涂?你可知?你这番荒唐的举动会把你自己和整个初家?,甚至是初家?军推入险境。”
初夏头一次看到?父亲这般愤怒,她无惧,只是觉得心痛,被自责割伤的。
可她.....
初夏走出了自己的位置,寻一处跪下,面向父亲,“父亲,女儿知?您有您的考量,那您可有为女儿考量?”
“此去咸佑,女儿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活生生地被孤寂搓磨死去,被那陌生的皇城,陌生的丈夫,陌生的......”
一切。
上一世,午夜梦回,她也曾想?过天亮了去街上买一个芝麻鞋底饼。可是当她醒来,走遍咸佑大街小巷,任兜里?装了多少大额的银票还有银子,也是寻不着。那一刻,她便知?道再?显赫再?富裕,也不意味着幸福,就像那一刻的她......
“父亲,初初亦想?嫁自己所爱,常伴父母身边,有兄长护佑疼爱。旁的小姑娘怎么过一世,初初就想?怎么过这一世。”
初夏说完,双手伏地,折身时,额头贴地。
“初初只求四年?,若我爱的人拿不到?赐婚圣旨,我便随您入宫。”
又是长久沉寂,初明川,“谁?那个人是谁?”
初夏:“荔山四端。”
初明川听完,忽地冷笑一声,“荔山四端?”
“初夏,你可知?陛下已言明,成功诛杀他者封太子!这话一出,各宫势必会倾尽力量杀他,他能不能活到?下荔山都未知?。他又如?何拿到?赐婚圣旨?”
“你这是在拿整个镇北军胡闹。初夏,你若只是我初明川的女儿,那父亲就算拼着一死,倾尽所有也会让你如?愿。”
“可......” 后面的话,初明川没有再?说,他想?,也不需要说得那样?明白了。初夏那般聪明,又怎会不知?。
一身沉沉闷叹,他硬下心为此事做结。
“两日后,随我入咸佑。此事,无需再?议。”
说罢,出了位置,独自一人离开了大厅。他一走,郁眠和两位哥哥连忙出了位置,簇到?初夏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抚去她额间的尘,郁眠把娇娇儿抱在怀中,心疼安慰,“我们初初做得对,不要有负累,什么时候镇北军的生死都不该你担。”
初长乐从来是个暴躁性子,这会儿看妹妹这般,心一疼,直接开骂了,“驻狗屎的边,为他闵家?抛头颅撒热血多少载了,还要送妹妹去做人质。”
“乐爷我不干了!”
以往这时候,郁眠和初长宁肯定会制止他,然而?这一次,未有一个人吱声。
因为这是事实,因为意难平。
......
初明川说:此事,无需再?议。
以往,这话一出就是事件末端。然这次,远未有。
先是郁眠回房,整整骂了他半个时辰;后有初夏在初家?祠堂外长跪不起。
刚开始,初明川不欲管她。
只想?着她是为小情小爱冲昏头,吃顿苦头便会自己起来了。然而?,他大幅度低估了自家?小姑娘的倔犟,竟在初春的浓重寒意中跪足了整整一夜。三婢女被她强硬摒退,孤单一人,脆弱似柳。可是那样?长的时间里?,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柔和而?坚定。
翌日晨早,西苑那帮小的得到?了消息,形势整个乱了。他们课也不上了,呼啸着朝着初夏奔去,看她黑发染了霜水,几个小的心疼死了。
初八跪在她身旁,“姐姐,你快点起来。你这才?病过一回,再?受凉可怎么办?”
第31节
初八:“有什么事儿,非要这么跪着才?能解决?”
初夏笑着看向他,“没事的,你们快去上课,晚了老师该恼了。”
初八直接给气哭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那小老头恼不恼啊?”
末了,竟也随着初夏跪下了。
要多荒唐有多荒唐,却是没一个说得上话的长辈现身。快中午的时候,被父亲罚禁闭抄书?,整整抄了两日的初承烨出了家?中佛堂,知?道妹妹跪了一整夜,整个烧起来了。他和只会自己哭的初八不一样?,他疯起来,直接骂初家?列祖列宗。
“看你们这些?老头干的好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驻边,累死累活几十年?,有什么好结果?”
“被人赞一句忠诚,就觉得光荣到?不行??怎么那么虚荣呢?到?头来得到?什么了?自家?嫡女都要受委屈?他闵家?的公主?要受这委屈?”
“哦,闵家?没公主?!因为,他们不配。”
越骂越狠,亲爹有心放他一马都不行?了。于他口干舌燥之际现身,想?将这骂祖宗的混账东西带走,结果初承烨竟还反抗了,朝他出拳。不得不说,他的功夫进步神速,亲爹为了试他,也没急着将他制服。
乱套了。
初明川在最乱时分现身,一身青色衣袍,面容硬朗冷冽。
他先是望着一众小的,“散了。”
镇北大将军不怒自威,一众小的哪敢直面其锋,先后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去。
初承烨也被押走。
初明川这才?看向女儿,“作践自己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初夏于他的目光柔和笑笑,“不这般,父亲又怎么能知?道女儿的态度呢?”
“既诺之,则无悔。”
“四年?,病的是初夏一人,同父母家?人与初家?军无关。”
看女儿这般,初明川知?她这次是铁了心了。
再?未发一言,离开。
竟又跪了一天一夜,初夏的身子骨再?扛不住,时不时轻晃着。郁眠心疼坏了,孤身一人踱到?她面前,将她瘦弱的身子密密拢入怀中,“为娘怎么生出了个傻子?”
“你就那么相信那头狼崽子,区区四年?,他......”
初夏小脑袋压在娘亲的肩头,“娘,记得我说的吗?上一世,他是自己打回咸佑的。”
“这回有孟大人,他只会更快。”
“没成功也没关系,我们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在一起。”
被寒气侵扰久了,她的气息寒凉,也弱得快没有了。
郁眠的泪如?雨下,“娘知?道了。”
说罢,望向祠堂,目光强硬且冷,“初家?列祖列宗在上,我郁眠,初家?第十六代?长媳,今日便要休了丈夫初明川,我愿留万金与初家?,换我的女儿。”
“从此以后,她姓郁,同你初家?再?无关联。”
据玄钺律法,夫妻不睦分开,母族可酌情分得女儿的抚养权。
为母则刚。
为了自己的娇娇儿,郁眠决然挥剑断情丝。
后续发生了什么,初夏一点不知?。因为她昏睡过去,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再?醒来,她人已在别苑,那样?宽敞的地儿,只有她和吟月三个人了。
吟月告诉她,初将军妥协了。对外宣称她染了怪病;吟风全权负责备药,以应付宫中的各种探视与怀疑查验。四年?内,不经他允许,不得出别苑。
禁闭一般,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还有什么还在意的呢?她已得偿所愿,身边还有吟月几个陪着。日日读书?,赏花,还能和吟月几个做饼打鱼,几个哥哥还时不时翻墙来给她送各种新奇玩意儿和话本。
她还有大量的时间可以想?延礼......
荔山之上,延礼就像变了个人。他每天都是荔山起得最早的,夜很深了,还逗留在藏书?阁。最初,他由李益年?教?授,慢慢地,孟清梵呆在藏书?阁的时间越来越多。
师徒两个,一个读书?一个扫地,偶尔交流两句。
相处和谐,默契渐深。
除了读书?,延礼开始负重练拳、跑山。这个时候,秦墨初和楚昭和总是跟着,日复一日,可以说是很枯燥了,可没有一个人喊累。
第一个半年?过,延礼独上修德殿,抱拳鞠躬,说话方式与气度和半年?之前天壤之别,“四端,请求与苏将军一战。”
修德殿内,李益年?笑了声,“他能忍到?现在,我倒是没想?到?。”
孟清梵:“也就到?这了。”
佳人被困家?中,他比谁都担心着急,恨不能把每一天当三天来用。但他的每一份努力,都没有辜负他,无声为他驻基,促他向上。
他许是感觉到?了进步,便迫不及待地想?试试,哪怕知?道自己的赢面微乎其微。
“星捷,去会会他吧。”
这回没落任何补丁,便是可以全力以赴的意思。
苏星捷应了声,出了修德大殿。
再?度折腰行?礼,延礼的铁拳挥出,饱含气劲,没有任何惧怕,也没有一丝犹疑地砸向苏星捷。
苏星捷折臂挡下了这一击。之后,激烈斗战。
过了近百招,延礼第一次被苏星捷击中,尽全力的一击,他的身体如?风往后掠,然一段后,他竟站稳了!
胜负已定,延礼的面色未见明显波澜。
他又朝苏星捷行?礼:“谢苏将军赐教?,四端下次再?来。”
当天晚上的夜跑,延礼身上的负重再?度加码。压在他瘦削的背脊上,绑于他纤瘦的脚踝.....
初时,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这种重量差别,脚踝有痛楚传来,但这些?并?不能影响他的决定。
他的夏夏,还在等他。
冲出荔山!
从此天空海阔,再?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