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翩枝有些难为情,面颊生出粉云。

“云铮跟我求亲,我答应了,他特意差人送了聘礼……”

“什么?!”

赵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顾云峥是喜欢她家安然的,虽说是见不得人的关系,但她丝毫不怀疑顾云峥日后会娶沈安然。

但是眼下,聘礼都送到相府门前了!

她还专门数了数,整整三十六箱,让她这乡下妇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心中也更为嫉妒。

“我记得沈相爷可是不同意你这门婚事的,这么快把聘礼送来?沈相爷知道了?”

赵氏不屑的哼了一声,故意扯着嗓门喊,把沈相爷给招来。

“怎么回事?”

看着满院挂着红绸的箱子,沈相爷眉头一拧,脸色沉黑,直勾勾的看向沈翩枝。

赵氏趁机添了一把火,“还能怎么回事,你的乖女儿背着你,把侯府的聘礼都给要来了……”

“做侯府夫人?”沈相爷一手扣在抄手回廊上,“绝无可能!”

他那女儿是被顾云峥给迷了心神,他可不能让女儿就这么踏入火坑。

赵氏瞥了他一眼,“还什么不可能啊相爷,这三十六箱聘礼都送到门前了!“

“翩枝,”沈相爷拧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还有一丝希冀,“把东西送回去。”

“爹,”沈翩枝直接下跪,低垂着头,那意思不言而喻。

赵氏冷笑一声,讥讽道,“相爷平日里经常夸什么大女儿知书达理,乖巧温顺,现在竟然连终身大事都敢自己做主,还把聘礼都私自接过来了!还真是‘乖巧温顺’的紧呐!

我安然虽然在乡野长大,但最起码,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她声音尖细,沈相爷本就气在头上,此刻更是被浇了一瓢热油。

看沈翩枝与顾云峥立在一处,那满院箱子上的红绸越发刺眼。

“逆女!逆女!”

他走过去高抬起手,狠狠的抽在沈翩枝脸上,直打的她嘴角溢血,满头乌发凌乱。

分明打在沈翩枝脸上,他心却痛的直抽抽。

看着女儿嘴角溢出来的血色,他眼尾逐渐发红。

赵氏见此一幕,在旁边捂嘴偷笑,总算得意起来。

沈相爷被气的手指哆嗦,指着沈翩枝,声音悲戚,“我不同意这门婚事,你竟胆敢私自接了聘礼……你既不听我的,那么从今往后,你的事我都不再插手,你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沈翩枝舔了舔嘴角血色,铁锈味在口腔中化开。

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话,她心中早有准备。

她一叩首,“多谢爹成全……”

话说到这份上,他的女儿竟然没有半点反悔,还叩谢他?

沈相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形不受控制,就要晕倒。

他无能,拦不住女儿跳入火坑!

沈翩枝一颗心瞬间提起,想上前扶却是来不及。

呼——

风声袭来,沈从新身影一闪,纵身跃来,将沈相爷稳稳扶住。

“逆女……逆女……”

沈相爷一声比一声弱,闭上眼,有泪珠从眼尾滚落。

沈从新面色微变,高呼,“来人!快找大夫!”

场中顷刻间乱成一团,

沈翩枝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双手在膝上紧紧攥起。

今日所有种种,皆因顾云峥沈安然而起,他日必定要他二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爹,你再等等我……

大夫很快赶来,管家扶着沈相爷回到房间看诊,沈从新跟了两步,顿住脚,回头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翩枝。

“阿枝,大哥现在有些看不懂你了……”

原先只当沈翩枝是喜欢顾云峥,但最起码不会武断的私自收下聘礼。

但是没想到……

那眼神中满是失望,好似蚀骨的寒气直往她骨缝里钻,要将她热忱的心浇灭。

沈翩枝闭上眼,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却岩浆汹涌。

赵氏看了一场精彩大戏,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往后院赶。

“翩枝?”顾云峥唤了她一声。

沈翩枝缓缓睁开眼,见顾云峥正望着她,眼中有些许担心。

她心下只想冷笑。

他也是会担心她的人吗?是怕她惹恼了相爷,断绝了父女关系,又或者是担心聘礼回不到他手里吧。

“你没事吧?”

顾云峥知道沈翩枝爱他,但是没想到竟然爱到这般地步,略微动容。

这个木头似的女人,还是稍微有些可取之处的。

沈翩枝强忍着恶心厌恶冲他微微一笑,旋即伸手,轻轻拥住他。

“云铮,我做到了,三个月后,我们就可以成婚了。”

“好。”

他伸手揽住她腰肢,将她压向自己。

“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等你嫁过来,本侯绝对待你好。”

“嗯……我信你。”

沈翩枝拥着他,他看不到她眼底散发出的冰冷寒芒,如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口吐蛇信。

……

叩叩叩——

大夫刚好给沈相爷把完脉,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沈相爷掐了掐眉心,嗓音暗哑,“进。”

赵氏手中端着餐盘满脸含笑的走了进来,“大夫,我们亲家公的身子如何?”

大夫答,“急火攻心,积劳过度,问题说大不大,但小也不小,若还不好好休养,只怕……”

后面的话被沈相爷抬手打断,他看着赵氏,“有什么事吗?”

赵氏将手中餐盘放在桌上,讪笑一声,“我是来给亲家公你道歉的。”

“道歉?”

“对……替我家安然道歉,方才我跟她说了前院发生的事,安然怕你被沈翩枝气坏了身子,所以自作主张离了柴房,去给你炖了点补汤让我给你送来,自己又回柴房领罚去了。”

她说着将汤蛊递到沈相爷面前,“相爷,安然说她知道错了,还望相爷注意身体,莫要气坏了自己,若是心中有不快,只管罚她便是……”

沈相爷盯着那汤蛊看了一会儿,唤管家,“给我端来。”

见他要喝,赵氏大喜,连忙将汤蛊送上。

不知是那汤味道不错,还是领到了宝贝二女儿的心意,相爷的脸色好转了不少。

赵氏瞧着,舔了舔唇道,“相爷,安然虽然由我跟她舅舅在乡野长大,但却十分乖巧活泼,可能是因为有个花楼的娘,所以她特别重视贞洁,她娘受尽谩骂,她怕别人觉得她跟她娘一般模样,所以沈翩枝说要查验她守宫砂时,才那般激动……”

看相爷放下勺子,她忙道,“我没有给安然求情的意思,我只是想跟相爷说说这其中由来,安然她并不是那种不懂事,‘以下犯上’的孩子……”

她这言外之意,沈相爷可听得清楚。

他叹息一声,将喝完的汤蛊放下。

“是我草率,未究其根本,把安然罚的重了,你去柴房,让她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