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意眼波流转,搅着身上的襦裙,“我……不,奴婢已经知道错了,能不能不用再去魏嬷嬷那里学规矩了。”

“哦?”裴亦寒似笑非笑。

昨晚如同噩梦般的经历让时倾意拿锦帕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轻轻地拂去裴亦寒额头上的汗珠,“奴婢……可以用信息和殿下换。”

“什么消息?”裴亦寒将剑收起来,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时倾意咬住下唇,轻声道:“此事和先皇后有关,或许不宜在此处说。”

裴亦寒抬手,捏了捏深邃的眉骨,“孤凭什么相信你。”

时倾意微微怔忡。

“罢了,谅你也不敢在孤面前耍手段。”裴亦寒抬脚向殿内走去。

时倾意看着裴亦寒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吧。

今日裴亦寒不必上朝,因此他一整天都呆在正殿处理政务。

时倾意因此也不得休息,一直站在案边,等候着裴亦寒的吩咐。

“过来,给孤念。”裴亦寒屈起手指,在案上轻轻一敲。

时倾意刚准备抬脚,由于久站导致的酸麻感让她整个人直直地向前倒。

裴亦寒长臂一伸,稳稳地接住了正下坠的时倾意。

待将人带到怀里后,裴亦寒拧眉,“时倾意,你竟敢对孤投怀送抱!”

时倾意狼狈地抬头,在触及裴亦寒的视线后立刻低下头,“奴婢……没有。”

“没有?”裴亦寒立刻松手,时倾意整个人从他的身上滑下,跌在柔软的毯面上。

柔软的毯毛在此刻犹如锋利的尖刀,刺入时倾意手掌的同时,也狠狠地刺穿了她原本骄傲的心。

“就是没有。”她执拗地说道。

裴亦寒眸中波澜不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准时倾意起来。

时倾意起身,微微地活动了下麻木的脚,而后拿起一本奏疏。

她大体看了下,并无多少自己不识的字。深吸一口气,她开始缓缓地念起来。

日光透过窗柩,洒在时倾意白皙的面庞上。她轻启朱唇,每个字都犹如晨露微滴,轻轻落下。原本积在裴亦寒心中的躁郁在此刻被抚平。

读了好几份奏疏后,时倾意的声音变得有几分哑。

她试探性地看了眼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裴亦寒,硬着头皮出声,“殿下……”

“继续念。”裴亦寒并未抬眼。

时倾意只得继续。

等裴亦寒大发善心让她停下时,时倾意感觉自己的嗓子如同干涸的枯井,干得要冒烟。

裴亦寒起身,“影一。”

影一立刻从门口处走进来,“主子。”

“将书案收拾好。”

时倾意听到影一的名字,装作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影一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打得如此严重么?时倾意多了几分担心。

她脑海里又想起昨夜影三说的那些话,立刻将目光移开,心里多了几分自责。

裴亦寒将时倾意的反应尽收眼底。他面色阴沉,语气低沉,“你在发什么愣。”

时倾意知裴亦寒是生气了,快步走到他身后,“殿下。”

骨节分明的大掌猛地捏上小巧的下巴,裴亦寒冷笑一声,“别想些不该想的。”

说罢,他将衣袖重重一摔,走出正殿。

时倾意美眸含泪。她抬手揉了揉被捏红的下巴,跟上裴亦寒的脚步。

飞雪飘摇,似絮,又似仙子撒下的琼花。时倾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打了个寒颤。她自幼体弱,定远侯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将她养得好了些。

“冷?”裴亦寒偏头问道。

“还好。”时倾意回道。

裴亦寒负手而立,“娇气。”

时倾意眼尾泛红,双手紧紧攥住身上的襦裙。又不是她想冷的,怎么变成了自己娇气。

“作为孤的贴身宫女,最没用的就是娇气。”裴亦寒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别拿侯府小姐的架子。这里可不是侯府,而是东宫。”

东宫又如何,又不是她想入东宫。时倾意终是不敢说出来。

钟公公送来了伞,时倾意将伞撑开。

“说吧,不是要和孤做交换。”裴亦寒道。

裴亦寒人高马大,走得也格外快些。时倾意紧随其后,不得不加快脚步,以细碎的小跑勉强跟上他那不疾不徐的步伐。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喘,“昨夜我听魏嬷嬷说先皇后身边的宫女彩蝶。”

“彩蝶?”裴亦寒听时倾意的轻喘有些心烦意乱,他猛地停下脚步。

时倾意没料到裴亦寒会突然停下,整个人撞到裴亦寒的后背上。淡淡的檀香瞬间包裹了她,让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啊!”时倾意低呼一声,捂住被撞红的鼻尖。

“真是浮躁。”裴亦寒陡然开口。

“我哪里浮躁了。”时倾意微微蹙眉,忍不住辩解了一句。可辩解后她就后悔了,现在自己这个处境,又何必跟裴亦寒争呢。他能让自己做东宫的宫女已经是仁慈了,若是真是要折磨她,她恐怕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裴亦寒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魏嬷嬷说她曾对先皇后身边的彩蝶做过什么。”时倾意努力回忆着昨晚魏嬷嬷说过的话。

裴亦寒的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今夜不用去了。”

"那以后呢?"时倾意期期艾艾地看向裴亦寒。

“看你表现。”

时倾意并不知道裴亦寒要去哪,只紧紧地跟着。她将伞向裴亦寒的方向倾斜,所以身上落了许多雪。

“伞给你,你回去吧。”裴亦寒倾身走出伞的范围。

回到正殿后,时倾意发现影一已经不在殿内了,在殿外值守的人也换成了她不认识的生面孔。

她本想关心下影一的伤势,看来只能另寻机会了。

裴亦寒直至用膳的时间才回来,时倾意接过他脱下的披风,伸手扫落披风上的残雪。钟公公也将膳食摆好,替裴亦寒拉开椅子。

东宫的膳食自然是极好的,哪怕是时倾意站在远处,也能闻到美食的香味儿。

“行了,都下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裴亦寒看了眼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时倾意,“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