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昭寺回来,重回深宫她望着红墙绿瓦,长长的甬道上时不时还有宫女和小太监走来走去。

不由得感慨万千。

钟灵阁

一景一物都是那么熟悉,坐在了窗下眺望院子里的梧桐树,书桌上还放着她未写完的大字。

蜷着掌心狠狠一掐。

嘶!

疼意袭来,这不是梦。

云蝠弓着腰端来了两盘点心,瞥了眼陆景宁的脸色,嘀咕道:“郡主今日派云栽去报官,为何不告知奴婢一声?您也真心狠,任由琅姑娘坐着下人的马车追了一路。”

陆景宁侧过头淡淡的斜眼云蝠,勾唇冷笑,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气。

“一会儿琅姑娘来了,郡主可要好好的跟琅姑娘赔罪,在京城,能容忍郡主脾气的只有琅姑娘,还有那位步大人,名声太差,今日明明是郡主救人做了好事,非要将事情闹僵,让世子没了颜面。”

云蝠说着,眼底不由得露出了讥诮。

“云蝠!”云栽呵斥:“那人不是郡主救的,你怎么还敢将此事推给郡主?”

云蝠蹙眉,她才是郡主身边大丫鬟,冷不丁被云栽呵后,她脸色有些挂不住,没好气的说:“肯定是你怂恿的,郡主今日得罪了肃国公府,日后嫁过去,还怎么做人!”

云栽拧眉。

陆景宁忽而笑了笑,望着急匆匆跟过来的陆景琅,她侧过头对着云蝠说:“你说的没错,这些年多亏了琅妹妹陪着我,今日我的确冲动了些,不如这样,我这有一副治梦魇的密方,你亲自熬好了送去,就当我赔罪了。”

陆景琅进门时恰好听见这句话,悬着的心微松。

只当陆景宁今日发疯是因为一时冲动,等冷静下来就后悔了,而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宁姐姐!”陆景琅提裙进来,面露担忧长叹口气:“你今日的确是太冲动了,肃国公夫人很生气,不如我陪你一块去国公府赔罪吧?”

“郡主,只要您低下头认个错,国公夫人一定会原谅你的。”云蝠劝。

陆景宁脸色一沉:“那怎么行,我若认错岂不是认同了肃国公凌驾于皇族之上?”

被陆景宁盯的有些发虚,陆景琅深知她的脾气,在气头上时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只能等她气消再慢慢劝。

“琅姑娘,其实我家郡主也很关心您,知晓您有梦魇的毛病,所以特意弄来了密方。”云栽适时开口,打破了尴尬:“不如奴婢给您熬来,您喝了药,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见不得云栽上前讨好,云蝠立即上前:“郡主,还是由奴婢去熬吧,到时奴婢再做些点心来。”

陆景琅压根就没有梦魇的毛病,自然不肯喝药,于是她冲着云蝠点头;“也好,你去吧。”

云蝠心领神会的点头,不等陆景宁吩咐便转身离开。

陆景琅为何缓和气氛,她笑着上前拉住了陆景宁的手:“多谢宁姐姐关心。”

差一点儿,陆景宁就没控制情绪甩开她的手,她努力扬起笑意,点了点头,伸手端起茶,倏然手一抖,茶水洒了大半落在了衣裙上,沾上大片污渍,一件雪锻月牙长裙就这么毁了。

陆景琅看着都有些心疼:“呀,这衣裳是不是皇祖父去年中秋赏的?”

“你若喜欢,我库房里还有几匹,晚些时候你带点儿回去。”陆景宁隋意的笑了笑,就算她敢给,陆景琅也不敢穿。

陆景琅是慎王府的庶出,上头还有两个嫡女,嚣张跋扈,风头正盛,陆景琅哪敢在那两位面前造次。

这样的雪缎,那两位都没有呢。

陆景琅要是穿上身,还不得被活扒了皮?

果不其然,陆景琅摇摇头:“这样的缎子还是穿在宁姐姐身上最好看,宁姐姐,快去换衣裳吧。”

她微微一笑,扶着云栽的手去了隔壁。

“云栽,你立即去帮我办件事。”

云栽点头,上前倾听,等陆景宁吩咐完之后,她愣了愣:“郡主确定要这么做?”

“难办么?”

“自然不难。”云栽摇头。

换完衣服回去时,恰好看见了云蝠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汁来,还冲着陆景琅眨眨眼。

陆景琅会意,伸手捧着药碗,装模作样的皱着眉大口喝下,嘴里瞬间又苦又涩。

她一愣,疑惑的看了眼云蝠。

云蝠还以为对方是要夸自己,赶紧捧着蜜饯上前:“琅姑娘,快吃一颗润一润。”

陆景琅的眉头迟迟没松,飞快的捡起一粒蜜饯塞入唇中,即便是最甜的蜜饯也没有抵挡住嘴里的苦涩。

一口气吃了好几颗才算是缓解了。

云蝠装模作样的怪责起陆景宁:“郡主明知道琅姑娘性子好,还屡屡辜负琅姑娘一片好意。”

从前念着云蝠是跟着她一块长大的,情分不同,陆景宁处处包容她的说话方式。

可现在么。

陆景宁淡淡瞥了眼云蝠,眼中乍然浮现一抹杀气,云蝠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居然从郡主身上看见了杀气!

“看云蝠这么关心琅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贴身丫鬟呢。”陆景宁似笑非笑地说。

一句话吓得陆景琅瞪了眼云蝠,赶紧解释:“许是我来过许多次,和这丫头熟了些,宁姐姐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极好的,忍冬,云栽,哪个不贴心?”

陆景宁耸耸肩:“瞧你,不过是玩笑罢了。”

“奴婢舍不得离开郡主。”云蝠心虚的回。

陆景宁也不戳破,抬眸看了眼时辰,又瞥了眼云蝠不自然的脸色,冷笑,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哎呦!”

陆景琅忽然捂着肚子哀嚎,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嘴里嚷嚷着疼。

“琅姑娘!”云蝠焦急喊。

陆景琅疼得皱眉:“宁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此时一名小厮急匆匆地捧着药罐子赶来:“郡主,云蝠姑娘刚才拿错药罐子了,这才是您要治梦魇的药。”

云蝠眼皮一跳,她熬的药早就倒了,端上来的药只是酸梅汁而已。

“这是什么药?”陆景琅焦急问。

小厮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陆景琅见状就更着急了:“到底什么药,你快说啊!”

小厮硬着头皮说:“是止经药。”

陆景琅一头雾水,倒是陆景宁大惊失色:“这药效可十分猛烈,药效和绝子汤差不多。”

“什么?”陆景琅眼前一黑,差点儿气晕了。

她才十五岁,还没嫁人呢,绝子岂不是断了后路?

“这药本是给雪团熬的,谁料竟被云蝠姑娘给倒错了。”小厮解释。

云蝠一听腿都软了,摆摆手:“不,不是的,奴婢压根就没……”

她不敢说了,心虚的看向了陆景宁。

陆景宁佯装没看懂,赶紧让人去请大夫来。

见大夫迟迟不来,陆景琅疼得小脸煞白,两鬓早已被汗水打湿紧贴在双颊,哽咽问:“宁姐姐,大夫怎么还没来?”

“丫鬟已经去请了,你再等等。”陆景宁故作焦急地安抚,实际上,她掐算着时辰呢,止经血的药一旦服用,不及时医治,这辈子都难以有孕了。

云蝠焦急地看不过去了,嘀咕道:“郡主若要真心疼人,就该亲自去太子妃院里请神医来。”

“瞧我,都急糊涂了,来人呐,快去请神医来!”陆景宁扬声喊。

那位神医照顾母亲的身子两年,却不知为何母亲越来越重,从前还有出来闲逛的时候。

可如今,母亲连离开屋子的力气都没了。

她去请安时,母亲身上也是浓浓的药味,神医说是因为给母亲泡了药浴的缘故,才会如此。

她不懂,也未曾深究。

上辈子直到母亲死后,她才惊觉不对,只是为时已晚,神医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她又被困在了肃国公府,根本没机会给深查。

重来一次,她必要亲手将神医的真面目扯下来!

不一会儿神医被丫鬟已经请来了,陆景琅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将手伸过去:“神医,一定要救救我。”

神医伸手一摸脉,脸色微变:“这……这是吃了止经血的药?”

“是啊,一个时辰前喝了整整一碗。”陆景宁指了指旁边的空碗,一滴都不剩呢。

看神医的脸色,陆景宁笃定一定是药效起作用了。

“这药哪能乱吃啊,好好的姑娘家还没成婚呢,日后不能生孩子了,可怎么活啊!”

“什么?”陆景琅大惊失色。

她不能生孩子了?

“这药效太猛了,堪比绝子汤,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会用来作药引子治病,如今也只能调理调理了。”

陆景琅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眼前一阵阵发黑,气得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陆景宁缓缓站起身,瞥了眼晕死过去的陆景琅,嘴角勾起,转过身眸光阴恻恻的看向了云蝠。

这眼神吓得云蝠浑身一激灵,硬着头皮喊了声:“郡……郡主”

“你粗心大意弄错了药,今日我只能狠狠罚你,给琅妹妹赔罪了。”陆景宁一声令下,叫人捆住了云蝠。

云蝠扑通跪下:“郡主,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您不能罚奴婢,何况,药可是您让奴婢熬的!”

最后一句话明显就是威胁。

不知死活!

陆景宁冷笑:“拖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