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封依旧没有开口回应。

他不配替那个人提原谅,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听一听,仅此而已。

“徐大人大义灭亲,实在令人佩服。”薄老太太举起大拇指敬佩,要不是徐封壮士断腕,也许此时此刻北齐帝已经派兵大动干戈了。

这么久了,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还有真正的三皇子回来了,更是点睛之笔,扰乱了北齐帝。

北齐帝不论是查宁纤云,还是其他,全都是真的。

薄老太太不敢深想,若是有朝一日薄晏真的办成了此事,又该是何等的地位。

“徐大人可否说一说,这些年他过得如何?”

徐封清了清嗓子,低声说:“被乳母带走去了南梁,要不是靠着姑母的接济,早就饿死了,那乳母后来听说姑母死了,便开始作践他,吃不饱是常态,还要被逼着读书,勤奋刻苦,若有不慎便是一顿毒打。”

薄老太太眸色一怔。

“能文能武,十四岁那年入京参加科举,在数万人里一举夺魁,成了南梁最年轻的状元,入了南梁帝的眼,成了天子近臣,也成了无数人讥讽的对象,他得罪太多人了,就连睡梦中都是被人追杀。”

徐封说到这,故意顿了顿:“但比起在薄家的那段日子,还算知足了。”

在薄家,因为一个花瓶就差点儿被打死了。

一条人命竟然这么不值钱。

薄老太太羞愧地涨红了脸,急急地问:“那乳母呢?”

依照薄晏的聪慧和手段,肯定是将乳母折磨致死才能解气。

可徐封却说:“非也,成了天子近臣后,乳母反而成了南梁京城尊贵的老夫人,前呼后拥,锦衣玉食,身披诰命,享了好几年的福。”

薄老太太讶然,明显有些不信,但转念一想一定是薄晏纪念养育之恩,所以才没有计较那些事。

“这孩子,唉……”

薄老太太越来越后悔了,当初就不该纵容薄家欺辱他,哪怕是将人送去外面庄子上养着呢。

那此时的薄家必定如日中天。

可惜,一切都晚了。

徐封没有说的是,这乳母不知足,居然敢算计为难陆景宁,触了薄晏的底线,没有死却也活得艰难。

就当作报答了养育之恩。

“薄老太太还有什么想问的?”徐封语气淡淡,他这一走,或许再也见不着她了。

薄老太太摇摇头:“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他一人,薄家,不提也罢。”

徐封起身离开。

薄老太太坐在了石凳子上许久,冷风吹过,她也未曾察觉,直到薄夫人亲自找来。

“母亲,您和徐大人聊了什么?”薄夫人非常好奇。

薄老太太随便扯了个理由敷衍过去,然后站起身朝着灵堂方向走,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母亲,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薄夫人有些忐忑,丈夫死了,她还不想死呢,她想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可怎么走,薄夫人犯愁了,又不能直接明说,可老太太一眼就看穿了心思,却也没有戳破,反而给她出主意。

“现在皇上已经厌弃了薄家,留着迟早也是个死,川哥儿和烟姐儿不能没有母亲,我这把老骨头是不行了,我还要守着薄家。”薄老太太面上露出了绝望神色,她拉着薄夫人的手激动地叮嘱:“为今之计你只有假死逃脱,否则,追究起来,还会连累你的娘家,人死账销,皇上不会再为难你娘家的。”

薄夫人就等着薄老太太说这一句话呢,她难掩兴奋,装作不舍地摇头:“不,不行,夫君已经不在了,我怎么能忍心将您一个人抛弃?”

“我这把老骨头早晚也是死,你不一样,你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培养常哥儿,他骨子里还留着薄家的血脉呢。”薄老太太一脸凝重地叮嘱。

薄夫人只好装作一副无奈模样点头:“母亲放心,我一定对常哥儿视如己出。”

可薄夫人心里却想着,她和常哥儿非亲非故,有机会就把常哥儿给卖了,省得是个累赘。

“既然如此,就开始准备吧,免得夜长梦多。”薄老太太叫人去准备假死的药。

薄夫人激动不已。

薄老太太还叫她亲笔写下一封认罪书,表示是薄夫人自愿追随薄大人去的。

一一照做之后,薄夫人迫不及待地拿着假死的药就喝了下去。

薄老太太就坐在一旁椅子上看着薄夫人脸色慢慢变化,捂着心口一点点倒下来。

薄夫人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她仰着头看向了薄老太太,目光惊恐,她是亲眼看过川哥儿和烟姐儿吞下假死药的,明明没有痛苦的,只是很快睡着了。

“噗!”薄夫人猛地吐血。

望着地上黑漆漆的血迹,薄夫人慌了,抬起手指着薄老太太:“你!这是真毒药!”

薄老太太居高临下瞥了眼薄夫人,双手的檀木珠子转得飞快,喃喃道:“以命抵命,这是你欠了徐氏的。”

薄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她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哀嚎,痛苦不已。

挣扎许久才咽了气。

薄老太太闭了闭眼:“去请大夫来,就说夫人接受不了打击喝了药,让大夫想想法子治一治。”

“老夫人?”

“去请太医!”薄老太太吩咐。

于是两个太医急匆匆赶来,一看脉象,人早就毒发身亡了,薄老太太难为情地给两个太医赔罪,还叫人封了厚厚的诊金。

紧接着便是叫人办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