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皇后心悸之症急需药引,把她腹中孽种给朕取出来,为皇后治病。”谢宸双眸冷厉,登基六年,他早已褪去青涩,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不!”

宋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地牢,“谢宸,放过我的孩子,求你……”

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只盼能唤醒谢宸和宋嫣然的良知。

“长姐,你应该开心才对,这个孩子是皇家的耻辱,它能成为本宫的药引,是天大的荣幸。”

患有心悸的宋嫣然红光满面,说话中气十足,哪像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荣幸?哈哈哈……”宋昭忽然大笑出声,她班师回朝路遇刺杀,历经千难万险回到宫中,却换来一杯让她武功尽失的毒酒。

继而被污蔑与人媾和,他们甚至真相都不查明,就将自己关到了这个鬼地方。

挑断手脚筋,打穿琵琶骨,大刑一道又一道加注在她的身上,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直到她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这个孩子的到来,带着她全部的希望。

思绪渐渐清明,她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那般不择手段帮谢宸上位。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谢宸小心翼翼地扶着宋嫣然,眼里满是怜惜。

“不,不要……”宋昭护着肚子惊恐地后退,然而,她现在是个废人,又怎么会是这些侍卫的对手?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眼神空洞看着他们将血肉模糊的那一小团,扔进了不远处的火炉。

她紧握的拳头被宋嫣然轻松地扳开:“长姐,认命吧,江山定了,你也该死了。”

宋嫣然说完依偎在谢宸怀中,笑得格外明媚:“不过啊,本宫不想你死得那么轻松。”

宋昭瘦骨嶙峋地躺在地牢,浑身上下已经没了一块好肉,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寂。

毒药日日折磨得她痛不欲生,薄如蝉翼的刀片剜下她身上的肉,偏又用参汤吊着她的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听“轰隆”一声,厚重的暗门打开,宋嫣然和谢宸相携而来,她满头珠翠,头上的钗环一步一摇曳,尤其动人。

“哟,长姐,你还真是命大啊。”宋嫣然掩了掩口鼻,面露嫌弃。

“托你的福。”宋昭那双已经失去焦距的双眸慢慢聚焦。

“整整三年了,”宋嫣然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一脸嫌恶地捏着她的下颚,“这三年来大刑加身,你却只为了那个孩子落过泪,当真能忍。”

宋昭骤然抬头,那双一潭死水的双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恨吗?”宋嫣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可惜啊,这辈子你是没机会报仇了,你就祈祷来生吧,哈哈哈。”

“嫣然,和一个将死之人费什么话。”谢宸已然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宋昭,“朕念在你对社稷有功,今日来给你一个痛快。”

他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抹笑来:“来人,宋昭与人私通,赐大卸八块之刑。”

“谢宸,宋嫣然,你们不得好死!”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南枝不停地摇晃着宋昭的身体。

迷迷糊糊间,宋昭感觉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睛,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伸手去挡。

一双担忧的眸子撞入她的视线,年轻且鲜活的南枝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娘子,太子殿下大张旗鼓地来国公府退亲,说您……,行为不检,品行不端,不配为太子妃。”南枝看出她状态不对,但事关重大,不得不说。

她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根本没注意听南枝说了什么。

“娘子,奴婢先伺候您梳洗吧。”南枝将她扶到铜镜前坐下。

她这才打量起铜镜中的自己,柳眉弯弯,一双杏眼熠熠生辉,琼鼻樱唇,面若桃花,下嘴唇偏右有一颗小痣,眉眼间,隐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

“南枝,现在是哪一年?”她纤细的手指轻抚上细嫩的脸颊,那双眼里似有波波水光翻涌奔腾。

“永康三十六年,娘子你别吓奴婢啊娘子!”南枝看着一会哭一会笑的宋昭,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得到想要的答案,宋昭先是一愣,旋即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昨日呛了水昏迷,半夜醒来时也昏昏沉沉的,尚有一股不真实感。

可现在,看着这张年轻了十八岁的脸,还有这双虎口有一层薄茧的手,她才感觉自己真正的活过来了。

回来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哈哈哈……

想到这里,她转头问南枝:“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说太子殿下来退婚……”

话还没说完,宋昭人便没了影。

“娘子,你等等奴婢。”

宋昭脚步轻快的走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里,脑海里浮现前世种种,这一家人个个恨毒了她,却又依附于她,最后为了给宋嫣然铺路,毫不犹豫地舍弃她。

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她殚精竭力为太子筹谋,她倒要看看谢宸还能不能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皇帝的几个儿子,可都盯着这个位置呢。

比如装病的端王谢奕,北疆的谨王谢珩,以及几个尚未成年的皇子。

她还记得临死前宋嫣然穿得雍容华贵,戴着满头珠翠站在她面前,眼底对自己的恶意毫不掩饰。

自己咽气之前,宋嫣然好像还对自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长姐,这次宸哥哥的爱和这母仪天下的位置,都是我的了。”

回想起前世种种,她总觉得她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无形中好像有一双大手在促成这一切。

按理说,她刚出生不久便被送走,回来五年也只安静地待在那一方小院中,不会刻意去接近这家人,奢求所谓的亲情。

为什么落水醒来后,她就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这家人?

不,她前世落水之前,并不是这样的,毕竟在庄子上那十年,两位师傅给她的爱只多不少。

而且她武功不弱,医术无双,就算落水高热,也断不会被谢宸毁清白而浑然不觉,直到被抬进东宫才悠悠转醒。

想到这里,心口阵阵绞痛,疼得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意识都有些混沌了。

等她从痛苦中缓过来时,人已经在离大厅不远处。

宋斯年谄媚又讨好的声音传入耳中。

“殿下放心,您愿意念及旧情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已是天大的恩赐,老臣一定会将她尽快送去东宫。”

宋斯年赔着笑,小心翼翼地给谢宸斟茶。

“本宫和阿昭相识数年,和她到底还是有情分在的……”谢宸故作为难,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还是将宋昭纳入东宫。

“老臣替那个逆女,谢谢殿下。”宋斯年忙道。

一个没有价值的女儿又宋冷心冷情的女儿,留着有什么用?

况且,她回府五年不曾主动来找过自己,来日嫁入东宫,也绝不会为家族谋半点福利。

反观嫣然,乖巧懂事,心里想的都是为家族牺牲。

如今宋昭出了这样的事,若不是嫣然,他们国公府可如何承担得起天子之怒?

“不用国公爷替我感谢太子,我同意退婚。”宋昭钪锵有力的声音回**在大厅,让正在明谋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宋斯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随手抄起茶杯便朝宋昭砸去,“逆女!如此不知轻重,你若不嫁,你让同族姐妹日后如何寻个好夫家?!”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让你死在庄子上才好!”

宋昭闪身避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凌厉的双眸死死盯着宋斯年:“你若不把我接回来,我过得会比现在好千百倍,自我落水到现在,你可曾关心过我一句?”

“况且,自立女户、和离二嫁的女娘比比皆是,各种宴会上小女娘也会给心怡的郎君送上如意铃,长公主更是在府中养面首无数……”

“为什么我只是落水与外男有了接触,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就该任由你们随意安排!”

宋昭言辞犀利,字字珠玑,那如淬了寒冰的眼神让宋斯年心惊。

宋斯年看着她那淡漠疏离的眼神,总感觉自己在将这个女儿越推越远,那本就为数不多的父女情分,好像在这一刻,尽数消失殆尽。

“阿昭,为父也是为了家族名声着想,不得已而为之,你要理解为父。”他定了定心神,对宋昭道。

“阿昭,只要你答应以奉仪的身份入东宫,昨夜你以下犯上,殴打本宫的事本宫便不和你计较了。”谢宸在一旁补充道。

可他眼里的志在必得,宋昭看得分明。

宋昭指着他额头的伤,冷笑道:“妻妾同娶,姐妹同嫁,殿下是要效仿帝舜,享齐人之福?”

说完,扫了一眼谢宸发绿的脸色,继续道:

“只要殿下退婚并不再打让我入东宫的主意,昨夜太子欲对我行不轨的事一笔勾销,世人也不会知道太子殿下额头的伤是怎么来的。”

“你威胁本宫!”谢宸骤然起身,满脸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