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不是一个称职的祖母,当然也不是称职的国公府主人。
对于王氏做的事,她从来都是保持“关我什么事”的态度。
甚至有时候,看到国公府被王氏弄得一塌糊涂,宋学守几人过得越差,她就会有种奇妙的高兴感。
就像是在觉得,她的仁儿是最好的,宋学仁才是应该嗣爵的人。现在宋学守是这副德性,让她很是满意。
谢氏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态不好。
便将自己关在修德园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现在宋珀却强行将府里的事,摆在了她的眼前。
宋珀就像是一团火,在魏国公府凌乱杂沓的环境里,烧出了一抹亮眼的火光。
几乎让常年将自己关在暗处的谢氏难以直视。
宋珀和宋学仁越来越不像,却也越来越像。
谢氏的心,也开始混乱起来。
不一会,便有修德园里的粗壮婆子,“请”王氏一行人回院子。
她们来时还是掌管中馈的国公府世子夫人以及国公府三小姐,回去的时候,却只是两个落魄虚弱的人。
宋珀笑着对谢氏说道:
“既然王氏要专心照顾宋兰,那么院子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下人,扰了宋兰养病清静可就不好了。
还有王氏贪冒如此多年,想必身上银两也不会少,月银也就暂时不用给她们了吧!”
谢氏没有答话,只是静声颔首。
余妈妈看在一旁,便知晓了谢氏是赞同宋珀的意思,自应了一声,去外边传话了。
爽!
赵氏简直快笑了出来。
太爽了!
自打她嫁进魏国公府,便被王氏百般打压,可从来未有过舒心日子。
现在能够亲眼看到王氏如此狼狈的模样,看到王氏被革去月银,剥夺待遇,心中的畅快自不用说,嘴上的笑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你还有今天!
赵氏赶紧用扇子挡住脸,只是暗暗给宋珀比了个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看到的大拇指。
谢氏叹了声气,也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叫堂屋里的众人不要多礼,就在余妈妈的搀扶下回去歇息了。
孙婆子还站在原地,脸上有些尴尬。
她想了想,还是走到宋珀身边,小声地道:“大小姐,老奴这……”
宋珀笑道:“你当然没有事了。放心,你的女儿也不会有事。”
其实府里重要人员的往来,尤其是账房那些地方,还是十分好查的。
全看你有没有心。
宋珀找到孙婆子时,她正在为自己的女儿发愁。
她的女儿已经二十多岁,本是良家人,却被京中去的富商所骗,签下了一张卖身契。
卖身契还未去官府盖章,便还做不得数。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孙婆子因为这事,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去做别人的奴仆,甚至是小妾。
去问王氏帮忙,孙婆子得到的也只不过是白眼。
一筹莫展之际,宋珀刚好找上门来,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孙婆子决定倒戈向她。
宋珀只说:“那不是还没盖章吗,一切都还来得及,我能解决!”
也许对宋珀来说,这只不过是个举手之劳,对孙婆子来说,却意义不同。
她颤颤巍魏,对宋珀行了个礼。
宋珀笑了笑,向她指了指窗外正安静等在那的小灵:
“那张‘废纸’已经帮你拿到,赶紧取了烧掉吧。”
那富商在京城里也不算什么有势力的人,只是性格恶劣,惯爱骗年轻女孩,说是普通做工,其实却骗人签卖身契。
宋珀画了两张符,只让小玄和小灵出手,在富商家里装神弄鬼,吓得那富商乖乖将装着放着所有卖身契的匣子交了出来,顺便吃了断阳药,从此以后只怕不能人道了。
她只可惜,如此好玩的场面,自己没有看见。
不过今日能够欣赏到王氏的狼狈模样足以。
孙婆子听罢,眼里顿时有泪,就要再弯下身行礼。
宋珀笑着,说道:”不必了。我也是帮你的女儿,你也帮了我。便这样吧。“
其实像孙婆子这样管账房的,平时还好,等到真的出了事,一定最先被推出来接锅。
现在能够平安无事,女儿还得救,她已是对宋珀感恩戴德,当场就想跪拜下来。
她也只是按着王氏吩咐记账,宋珀便也不会为难这些下人什么。
谢氏回去歇息,她们几个人,便也没有继续待着的理由。
曹氏从头到尾,都只是冷冷地看着宋珀,现在临走前,却突然跑到宋珀身旁,点了点头,好像两人很熟络一样。
宋珀也没理睬她,只是和赵氏笑着寒暄了,这才回到自己的耳房。
绣书表情复杂。
今天的事,对她来说喜忧参半。
喜的是,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让王氏狠狠吃瘪。
忧的是,宋兰怎么醒了过来。
绣书每每只要想到宋兰,身上就隐隐作痛。
多年来的虐待,让她对宋兰,已经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走到宋珀的身旁,小声问道:
“小姐,三小姐的脑子怎么好了?”
宋珀看着窗外,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就像是在聆听什么。
现在听到绣书的问话,转过头笑着说道:“怎么了,她脑子好了有什么问题吗?”
绣书皱了皱眉,嘀咕道:
“当然有问题,三小姐她……”
扭扭捏捏,觉得宋珀懂她的意思,就是不肯说下去。
宋珀故意装作不知道,问道:“她怎么?是不是她痴傻着,我们才好啊。”
绣书别过头,不满地道:“当然。她那样痴傻着,对我们才好!小姐你非要我直接说出来干嘛。”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嘴角抿起笑了出来,刚才紧张害怕的情绪,顿时得到缓和。
绣书还真是好玩。
宋珀也哂然一笑:
“你放心,我心里自有数。她醒来,只是因为刚才需要分心对付王氏而已,对付王氏,不就是对付她?”
其实这次行动没有什么复杂的。
不过就是先将王氏院中结构排摸清楚,大致了解她应该会在哪里做账,随后施展《隔空取物》,将东西拿过来。
希望王氏回院后,看到她一塌糊涂的卧房,不要觉得惊慌。
宋珀想到这,又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至于后面账本变空白……
那是她送给两位冤魂的见面礼。
先是通过言语刺激,让王氏头脑发昏,此时身体最易入侵,便让两位冤魂夺舍入体,控制王氏的身体,叫她写下自己做的假账!
今天宋珀身边的每个朋友,心情都应该很愉快。
宋珀眯着眼睛,继续认真地看着天空。
同一片天空下。
王氏的院子里,情况可就没有那么好了。
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淡。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苦涩两个字。就连门口的粗使小丫鬟都不敢高声言语,生怕刺激到屋里的主人。
王氏回来之后,先是看到仿佛狂风卷过,一片凄惨的卧房。
本来应该生气的,她却连发火的心都没有,衣服都没换,直接躺在了一片狼藉的**。
宋兰虽然悠悠醒来,但是有气无力,喝了半碗粥,吐了半碗。
张妈妈是着急地脚下生火,偏偏又没有办法。
王氏那边她已经劝不动,便只能捧着粥碗,半坐在宋兰床边,苦着脸笑道:
“我的好小姐,好歹吃点,养养力气吧。”
宋兰别过头,冷笑了一声:
“不吃。这么粗鄙的食物,里面连根燕窝丝都没有,你叫我怎么吃得下口?”
张妈妈只能赔着笑:
“现在也只有这些,小姐,你就将就将就吧。”
现在院里月银被夺,她们待遇全免,王氏的积蓄又全给宋学守孝敬萨满和太子身边人去了,便只能凑合着,吃下人一样的东西。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以入嘴的东西,只是宋兰被养刁了嘴,嫌弃白粥无味,也没有燕窝粥名贵,便不想吃。
张妈妈好说歹说,她总算是服用了半碗。
就这般熬到了晚上,宋学守总算风尘仆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