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八 作茧自缚
现在盛京还有比自家更倒霉的人不是么?邱世安拍了拍费氏的手,安慰道:“好歹如今安静了些,等把玲儿送回了扬州去,再过阵日子事情都平静下来了,就没人再会提起这回事来......”他说着,自己也觉得日子过
的太憋屈了一些,看着呆滞的仰头望天的儿子,深深的唉了一声。
费氏如今真的已经恨顾满恨得咬牙切齿,更恨那一日看见了这件事还往外传的人,奈何身份不如人家高,门第也不如人家高,做事也没有人家横,偏偏还什么都不能做。如今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牵连,不日就要被送回扬
州了,这一送就是一辈子啊,她们母女说不定这辈子就这样没了再相见的机会了......
“老爷!难道咱们真的就把这次的事情咽下去了么?咱们统共就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如今一块儿叫人给毁了......”费氏瞥了一眼邱苍梧,接下来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梗在喉咙里憋得不上不下的,难受的让她只想
找个人打一顿出气。
天井里蓄着水,邱苍梧也不知是翻了个身还是想站起来,竟不小心啪嗒一声摔在了水里,沾了一身的污水和青苔,但是邱苍梧却不知道难受了,他仰头呆愣的瞧了自己沾湿的衣袍,竟仰天大笑起来,笑的邱世安与费氏
都抖了一抖,回过头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如今这副痴傻模样,邱世安心里针扎似地疼,厉声朝自己儿子喝道:“是男子汉的就别给我装傻充愣!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装疯卖傻也要有个限!你以为你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
人家就会忘记你做过的事了?就会当作你做的事情不存在了?!你做梦!”
他盯着自己唯一的嫡子,唯一的希望,一字一句的告诫:“你要知道!除非你成为人上人。成为能让人见到你就怕的人,人家才不敢再用如今的态度来对待你,人都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只要你自己硬气出息了,
那些嚼舌的反而都要反过来恭维你!”
“为了你,你妹妹是活不成了,我与你母亲在这儿给你交个底......”邱世安咬了咬牙,指着邱玉玲居住的玉华苑,眼底似乎有泪光显现:“你妹妹是为了你死的。是替你去死的,你若是再这样消沉下去,连你妹妹你
也对不住!”
邱苍梧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残酷了,那一日他自己晕乎乎的,说实在的,他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侵犯过邱玉玲,但是他当着邱玉玲的面与她的那丫头做了那种事邱玉玲是亲眼目睹了的,这样的女孩儿,盛京再也
没有人家肯要了。别说是盛京,就算是放眼整个大周,也没人肯要了。
按照邱世安的做事风格,邱玉玲活不成了是必然的。因此邱苍梧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他觉得这件事情正常的很,就如同他如果是个女孩儿,邱玉玲是个男孩儿的话,自己也得用死来给邱玉玲铺路一般。因此
邱世安想要用邱玉玲来激起他的仇恨,实在是多余了。
他根本就对妹妹没什么概念,也觉得妹妹为了他死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又哪里还会觉得怨恨?更加不可能因为这份怨恨而去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情来。
用这个理由让他站起来,还不如直接跟他说,若是他不奋起直追,他连顾满的衣袍也挨不到。邱苍梧有些自嘲的笑了,为自己的冷情,也为了自己的无情。可是他转念一想,却真的老老实实的郑重的在地上跪下来,给
费氏与邱世安磕了三个响头。
他抬起头看着邱世安,丝毫不避讳的问他:“父亲,玲珑如今是顾二老爷身边的得意人儿吧?”
玲珑是从邱府出去的歌姬,如今在顾二老爷身边呆的很是舒爽,听说顾二老爷没少砸钱在她身上,曾经还想拿钱给玲珑开个胭脂铺子。
邱世安心头一跳,觉得心里闷闷的,沉吟道:“那又如何?”
如何?邱苍梧如今只要一想到拿了自家不少银子却从来没给自家干过实事的顾二老爷,就恨得牙痒痒,栽在顾满身上的自尊心跟自信心,总要用另一种方式找回来吧?他觉得现在害不到顾满,给她添添堵也是很好的,
至少不能让她顺顺当当的过日子。他受过的苦,顾满也得一一的尝过!
他眼睛亮了亮,拉着邱世安进书房去了,连湿了的衣裳还有脏了的脸也不顾。费氏愣愣的看着他们同进房去了,却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从头到尾,儿子都没提过自己可怜的女儿、他的亲妹妹呢,如今邱玉玲的下
场......费氏冷着脸,唤过丫头泠春来,领着她一同穿过抄手游廊,出了院子,径直往玉华苑去了。
邱玉玲仍旧还跟先前呆愣的模样一样,见了费氏来只会咧着嘴笑,叫她母亲。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只知道跟在她后头唤娘亲,那时候多好啊,女儿还只是个小玉团儿,穿着大红色的对襟羽缎衣裳,脸白的跟天上的雪似
地,笑起来眼睛就弯弯的......费氏一想起这些,眼圈就莫名的红了。
她心中隐约是知道的,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虽然一口咬定是要怪顾满,但是若是他们自己不上赶着设计人家,也不会招来这个祸事,费氏心里头明白着呢,邱玉玲这次的祸事,全是父兄找来的-----当初自己就说了,没
必要再搭进一个女儿去做这种事,哪里有女孩儿去做这种事的?没的脏了手。
可是邱世安不答应,邱苍梧也说若是个女孩儿,顾满心里的戒心就会放低一些,算来算去,害了女儿的,还是她最亲的人,再回想起邱世安刚才说的,以后邱玉玲这条命就没了的话,费氏搂着邱玉玲,有一下没一下的
摸她的头发,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邱玉玲手掌心里。
邱玉玲愣愣的伸出手,感触到手里温热的触感,忽然把手缩了回去,有些慌张的啊了几声,推开费氏钻到了床头,拉起被子挡住脸,一脸戒备的看着费氏-----她虽然认得母亲,却似乎再也不敢如同初生那样相信跟亲近
母亲了,费氏心中大恸,再也不敢看女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领着泠春径直往外走。
等走到院子里时,她终究下定了决心,吩咐泠春:“去跟郭达家的说,让她准备一辆马车,再带上几个婆子跟丫头,今天夜里就把姑娘送去扬州的庄子上吧......”只能做到这里了,让扬州的族人们知道,邱玉玲并不
是被发配去庄子上的,而是去养病的,就算这是自欺欺人,当娘的,也总得为她做些什么才觉得心安。
邱玉玲真的就由一辆马车,几个家丁跟婆子,连夜被送去了扬州的庄子上。
顾满当夜就听见了回报,她披散着头发站在风口里,夏天的夜黑的很纯粹,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闪着光的小星星,她仰头看了很久,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上一世她是很恨邱玉玲的,应该说她恨邱家的每一个人,甚至连邱家的一草一木,她都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
可是当她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在知道邱玉玲必然活不长了的时候,她还是奇怪的察觉到了心里的一丝难过,不是因为邱玉玲冤枉,而是因为邱世安与顾博齐是一样的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跟对待一件物品一样,
有用的时候当块宝,没用的时候弃如弊履,她好像在这一世的邱玉玲身上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
自己至少还有王氏这一个永远也不会抛弃自己的母亲,可是邱玉玲的母亲费氏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为了儿子的名声,就能轻易的牺牲女儿,不知道若是邱玉玲如今是清醒的,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场悲哀?
沛音以为她是心里过意不去,就上前来劝她:“当时是邱姑娘自己存了坏心要陷害您,您也是为了自保而已。她要怨,也只能怨摊上了这样的父母......”
执画也来帮腔:“若是姑娘不当机立断做出反应来,如今说不定邱姑娘的下场就是您的下场,您何必自责?”
自责?她的词典里早就已经没有这个词了,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有,有仇报仇,上一世的自己受的那么多的苦,这一世当然应该找人还回来,这很正常,也天经地义。
邱玉玲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因为她自己先起了坏心,作茧自缚而已,不值得同情。
顾满牵了牵嘴角,转头轻快的问沛琴:“六姑娘跟四姑娘那头怎么样了?”
她总觉得这一次回来的顾鑫奇怪的很,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沛琴如今已经完全沉稳了下来,再也没有当初的轻快活泼了,好像是从被蛇咬的那一次开始,她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顾满虽然喜欢,但是内心总觉得惆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