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与澜逆光立在那,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一时间没有说话。

只有在盛慕说一句话时,从盛与澜脸上才能看出几分愤怒的情绪,到了后面,他反而平静下来。

盛与澜面无表情的盯着盛慕。

距离太近了,给盛慕一种头皮发麻的冲击感。

平时,盛与澜用这种眼神看别人,对方总是不太跟和他对视。

甚至有人被他吓得直冒冷汗。

盛慕的本能让他想移开目光,但不想让盛与澜看出自己的弱势。

他强撑着迎了上去。

盯着盛慕看了大概十秒。

“你要说的都说完了?”

盛与澜没有解释,只是这样问。

盛慕脑子里乱糟糟的,下意识说,“嗯……”

“啪”的一声。

盛慕在外,盛与澜在里。被盛与澜忽然踹了一脚的盛慕往后,跌跌撞撞。

门在两人之间合上。

盛慕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盛与澜会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冲门内喊道。

“我也是盛家的人,法律上,盛家的东西我也有继承权。”

盛与澜并没有离开。

隔着一扇门,他冷笑了一声,“三年前你要当练习生的时候,就和说我,以后你不想接手盛家,你的梦想是做艺人。”

“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盛慕。”

盛慕:“………………”

妈的。

盛慕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好一会儿。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盛与澜这才从门边离开。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会从盛慕身上窥见对他的一丝敌意呢?

盛与澜不解的按了按额角,脱下西装外套,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上一直戴着的戒指。这是他定制的婚戒。

因为时间紧迫,只是随便选了一个看得顺眼的设计。

现在来看,确实很不像是婚戒。

盛与澜一边扯开领带,一边往隔间走去。

他的步子很轻,但想到一些东西时,眼神阴冷得吓人。

盛慕再早熟,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甚至因为盛家对他的保护,比起一些从小接触三教九流的孩子,他更单纯,更理想主义。

只要真的走近盛慕,就会发现他出奇的好骗。

盛家是北城一块谁都想吃下的肥肉。

而盛慕是盛家下一任既定的继承人。

虽然盛慕想当艺人,但在盛与澜的计划里,等自己老了,盛慕在娱乐圈玩够了后,最后他还是会把盛家留给盛慕。

如果他知道,有人想借盛慕身边的人引导盛慕做什么……

彬彬有礼的皮囊褪.去,盛与澜沉着一张脸缓缓从隔间外走了进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到要看看,云以桑是什么反应……

盛与澜停下脚步,只看到隔间沙发上。

云以桑的手指快递敲打屏幕,带着耳机,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机。

“你吃我线干嘛?你有病啊?”

云以桑忍耐许久,最终爆发。

“打野你不会玩为什么要抢我位置……”

盛与澜:“?”

这人竟然在打游戏?

盛与澜看着,自己在她面前站了半天也没发现的云以桑。

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心想,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一步的?

云以桑余光一扫,发现旁边立着一个人,被吓得直接把手机摔地上。

“……”

盛与澜弯腰,帮她把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放在她手里。

“谢谢老公!那我继续了哦。”云以桑说完就没再抬头.

盛与澜:“……”

这一局打得有些久。

结束后,云以桑抬头看到盛与澜坐在桌边,在翻看一本砖头厚的书。

落地灯给他俊美的侧脸增添一层淡淡的昏黄色,眼眸漆黑,肌肤宛若白玉。

“盛先生今晚要在我这过夜吗?”云以桑想了想问。

平时隔着网线,她很放肆。

可真到这种男女共处一室的时候,她要是再喊老公,在成年男女之间,似乎会多了一层别的意思。

等等……她刚才是不是喊了?

云以桑忽然感觉到一股让人血液倒流的危机感。

和盛与澜太近了,她甚至能看见他睫毛在眼尾落下的剪影。

听到声音,盛与澜抬起头来。

他定定的望向云以桑,眼眸中倒映着云以桑身后的霓虹灯海,这让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动容的色彩。

不再像平时那样冷漠了。

似乎是畏惧他的目光。云以桑的眼睫轻轻颤了下,精致的面容越发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味道。

盛与澜回忆起最开始的时候。云以桑大二,稚嫩又天真,像一朵还没绽放的花。

哪怕他欣赏云以桑的美丽,也知道,绽放后这朵花的光彩将更加摄人。

可那时起,盛与澜对她就没任何意思。

他是进入社会摸爬打滚许久的商人,而云以桑不过是结束高考两年的学生,在他眼里像小孩子一样。

如果没有云以桑的决绝,他们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只是——

盛与澜摩挲了下手指,心底升起有几分好奇,如果现在的云以桑确实不喜欢他了。

那以前的那一份喜欢又到底是真是假呢?

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盛与澜的目光微动。

在这一道幽暗的视线里。

云以桑眨了眨眼,心想:淦!打了一小会游戏眼睛就好干啊。

要去买眼药水了。

话说这位大哥到底要说什么啊?怎么还不说啊?

急死我了!

“你倒是不用紧张。”按下心中的念头,盛与澜终于还是开口了,语气恢复到平常的矜傲冷漠。

“因为在我眼里,你和盛慕是一样的。”

云以桑:“?”

“所以你把我当你女儿?”

屋内猛地一静。

顿时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盛与澜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晚辈。”

“在我眼里,你和盛慕都是小孩子。”

他漆黑的眸子宛若倒映了月光,

“……?”

如果不是盛与澜眼神清澈透亮,她一定会认为,这是在玩什么情趣。

太太太会玩了。

云以桑简直想笑。

她穿越前看小黄文,里面总是会有这种桥段,还有一句经典台词。

——“你要和你口中的小孩子在**xx吗?”

云以桑实在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再抬头时,正好看到盛与澜走到屋外,转身轻轻合上房门的一幕。

嗯?他就这样走了?

云以桑感到诧异,她还以为……盛与澜是真想在她屋子里呆一.夜,最后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那他为什么又要故意当着其他人的面,和她一起进屋子呢?

真搞不懂男人在想什么。

云以桑挪到床边,看到了门旁挂着的西装外套,显然是盛与澜留下的。

不会是故意留在这?想找借口回来吧?

云以桑想了下,直接把西装外套扔在门口,然后关门睡觉。

第二天早上,盛与澜路过云以桑房间门口,看到地上的西装。

他陷入了沉思。

云以桑喊老公喊起来倒挺甜的,但他现在已经清楚了。

这人只有嘴巴甜而已。

盛与澜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让管家把西装捡起来,下楼准备去上班。

“盛慕现在在干嘛?”

盛与澜出门前,又想起了一件事。

昨天对盛慕的语气还是重了一些,让盛与澜有些在意。

管家低头:“先生,少爷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盛与澜脚步一顿,“出门做什么了?他今天不是还有综艺要录制吗?”

“少爷没有和我说,他很早就独自出门了,也没有带司机。”管家不安的说。

接盛与澜的车已经开到门口了。

盛与澜没有动,在原地站了大概三秒。

综艺节目组马上就要到盛家了,盛慕一个人离开家,现在还没回来,是……不在乎节目录制了吗?

以盛慕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闹小脾气不配合工作。

所以,盛慕难道就那么生气吗?

生气到要离家出走了?

一瞬间,盛与澜脑中冒出很多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眯了眯双眼,目光简直像手术刀折射的光亮。

“你先去公司,今天的会议交给你主持了。”

苏特助降下车窗,盛与澜隔着一段距离交代苏特助。

接到任务后,苏特助点了点头,马上开车前往公司了。

另一辆车开过来。

盛与澜上了车,冷冷的说,“先去盛慕学校、公司和家之间的路上看看。”

管家也钻进车内,和盛与澜一起打量着路上经过的每一个年轻男孩。

盛与澜冷静的盯着车窗外,一直在打电话。

盛家安保很快就在监控上查到盛慕的踪影。

盛慕今早背了个书包出门,帽子口罩一应俱全,遮得严严实实的,走到盛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然后打车走了。

接到安保的电话后,盛与澜让司机往那个方向开去。

然后,盛与澜又托人去和出租车公司沟通,能不能根据车牌号联系到司机。

等待的时间里,盛与澜给盛哲打了个电话,也还是一无所获。

另一头,盛家老宅里。

平时经常跟着盛慕的司机,列出了一串长长的列表清单,都是盛慕平时会去的地方。

清单被分发出去。

盛家其他人纷纷赶去这些地方。

如果是其他叛逆的小孩,一大早故意消失。

家人会惊讶,会担心,但反应不会大到这种程度。

可问题是,盛慕平时太听话,太配合其他人了。

就像是好脾气的人暴怒,冷静的人失去理智。

如此的一反常态,让人不由得重视起来。

这个早上,盛家许多人忙的焦头烂额,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北城到处乱跑。

而盛慕刚从医院走了出来。

想到医生刚才说的话,盛慕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最近心情确实好了许多,失眠的频率也逐渐降低。

心理医生让他找到其中的原因。

“好的习惯、良好的人际关系,对人的精神状态有很大影响,你可以回忆一下,这些日子是什么让你往好的方向变化。之后,你可以尝试多接触这些东西。”

要说这三个月里的变化,那好像又太多了。

他出道了,收获无数赞美和荣光,和队友关系变得融洽起来,认识了“妈妈”……

想到这,盛慕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但始终得不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摇了摇头,盛慕看了一眼时间,到路边的早餐店去买早餐。

一辆黑色宾利载着盛与澜从店外疾驰而过。

宾利来到了一个路口停下,这就是出租车说的地方。

盛与澜看着窗外,除了不远处有一家公立医院外,都是些小商铺和老街。

盛慕就是在这下车的。

他来这里干嘛?

盛与澜对此感到毫无头绪时,手机响起了。

他接通后,那头传来佣人惊喜的声音。

“先生!少爷回来了!”

盛与澜眉头紧锁,“他现在看起来怎么样?他有说他刚才是干嘛去了吗?”

“少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还带了很多早餐回来。其他的,我没敢问少爷太多。”

“早餐?你告诉他,这还不足以让我原谅他。”

盛与澜眉尾一扬,冷酷的问,“今天这件事,他必须给我认错。”

“……不是,少爷说,早餐是给夫人带的。”佣人怯生生的说。

盛与澜:“?”

盛与澜挂断了电话。

他在商界喜怒不形于色多年,刚才差点就要骂脏话了。

另一头的盛家老宅里。

云以桑今早醒来后,差点以为盛家出什么事了,佣人女仆全跑路了。

偌大的花园里空无一人,别墅三层楼都是空****的。

颇有点“倒闭了!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的即视感。

云以桑一脸懵逼的坐在客厅里,听见了盛慕轻快的声音。

她转身一看。

盛慕正从屋外走进来,阳光把一切照得纤毫毕现,连他脸上软软的绒毛都看得清楚。

“妈,刚好你醒了,我还在想早饭要是凉了怎么办。”

盛慕冲云以桑笑了下,把手上的东西提起来,给她看。

盛慕买了小馄饨、煎饼果子、烤冷面、豆腐脑、豆浆和炒米粉……

这些东西摆满了餐桌的一角。

正好云以桑饿了。

见到有吃的,她把刚才的疑惑抛到脑后,和盛慕一起在餐桌旁坐下。

这些东西都热乎着,一口咬下去,是那种居民楼里开了十几年的老店,所特有的味道。

云以桑猛然间想起来了。

她之前好像无意间提起过,家里的厨师虽然技术好,但吃多了,有时候会很想念以前上学路上买到的早饭。

云以桑想得入神,嘴里的那一块烤冷面也忘记咀嚼了。

这时。

盛与澜冷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外,两旁的佣人战战兢兢。

一进屋,他就看到了盛慕和云以桑坐在那,像没事人一样的吃早餐。

母慈子孝。

盛与澜但凡再小气点,该直接打电话让苏特助取消今晚的安排了。

盛与澜薄唇紧抿,带着一股肃杀的气势走了过来。

走到一半,他又改变主意了。

阳光勾勒出盛与澜高大的身影,他在云以桑旁边缓缓停下。

旁边忽然多了个人,云以桑愣了一下。

盛与澜的眼神非常之复杂。

云以桑被他盯着,感觉自己吃个早餐像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云以桑抬头看着盛与澜。

盛与澜垂眸望着云以桑。

云以桑:“……”

云以桑艰难的把嘴里那一块煎饼果子咽下去,纠结了一下。

最终还是忍痛把手里吃到一半的煎饼果子递到盛与澜面前。

她语气温和的宛若是在教导什么低能儿。

“这叫煎饼果子,很好吃的。”

“你要想吃的话,我可以让你尝一口。”

盛慕:“……”

盛与澜,你不嫌丢人吗?你是没吃过是吧?

盛与澜:“……?”

盛与澜被气到失声笑了起来。

他垂首按了按额角,胸膛微微震动。

再抬头时,盛与澜直直的望向盛慕,目光仿佛手术刀上折射的寒光。

而盛慕转过头去,坐在云以桑右边。

像没看到一样。

盛与澜的额角一跳,抽出了云以桑左边的椅子,缓缓坐下。

他面容平静,姿态挺拔,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压迫感,“盛慕,你刚才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