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位参知政事的肺腑之言,黄琼心中知道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至于他说自郑州,便盯上自己一事,黄琼倒也没有在意。自己离开郑州之后,苏进曾经来信告诉自己,曾经有昔日同年,向他索要自己在郑州施政措施。自己当时还以为是那个人,却不曾想是这位吕大人。

只是看着这位吕大人,如今已经是参知政事,当朝副相。他那位老同年,做了这么多年冷板凳下来,如今才是一个郑州知府,就这还是自己简拔的。在一想想,这位吕副相润物细无声的劝说,以及苏进连自己都顶撞的往事。黄琼不由得感叹这人与人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

黄琼并未追究吕蒙正之前的做法,对这个家伙的马屁,自然没有太往心里面去。在黄琼看来,说一千遍远不如做一遍。这个吕蒙正人品、官品,究竟如何,还待自己的观察。想到这里,黄琼看着外面跪着的那位,却是苦笑道:“寡人这番苦心,这朝中又有多少官员能理解?”

见到黄琼看着外面跪着的张尚书,吕蒙正也是有些挠头。这位张尚书,才干是一顶一的。早在转运使任上,就号称有名的理财能手,为人为官也算是清廉。可就是有一点,就是那个脾气太过于倔强了。属于那种他要是不理解,你就是强按他的头,都不会去喝水的那种人。

说实在的,以他的人品和才能,做这个掌管天下财政的户部尚书,正是理所当然。可就是他的那个脾气、秉性,实在让人有些担心。就在吕蒙正想要劝说一下黄琼,让跪在外面的张尚书起来的时候。黄琼却是有些落寞的,挥了挥手道:“算了,你让那头犟驴起来回去吧。”

听到黄琼的话,确切说听出黄琼语气之中的落寞,吕蒙正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一躬身退了下去。只是出乎黄琼意料的是,那位张大人却是就跪在那里,无论吕蒙正怎么劝都不起来。等黄琼走到殿外争执的二人面前,看着依旧梗着脖子,跪在温德殿外不肯起来的张尚书。

制止住了吕蒙正想要求情的想法,黄琼抬头对着身边的太监,淡淡的道:“他既然不愿意起来,就愿意这么的跪着。那好,寡人今儿就成全他。来人那,将这位张大人,就这么给寡人抬起来,送到天香楼去。让他在那里跪个够。他若是中途逃跑,你们就不用回来见寡人了。”

天香楼是什么鬼,宫中的太监一头雾水。而吕蒙正虽说看起来明显知道,但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劝说。那位张尚书,貌似也不知道天香楼是什么鬼。还在那里挺着胸口道:“只要殿下让臣跪,在那里跪都是无妨的。反正殿下身为太子,要发落作践臣子,臣也无可奈何不是?”

这位张尚书依旧如此的倔强,吕蒙正刚想要劝一劝这个,还不知道天香楼是什么鬼,将他送到那里,明显是那位太子爷在恶搞他,还在这里死撑着,死活不肯低头的犟驴。可见到黄琼铁青脸色,却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劝出口,这君臣二人可都够倔强,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劝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的他只能干着急。而黄琼却是平淡的对着身边的太监道:“不知道天香楼是什么地方。就打发一个人,去永王府问问永王,他在未成亲之前好那口。至于现在,找一顶轿子来,把这位老先生原封不动的装进去,一并送过去。”

这位张尚书,之前并不明白那个天香楼是什么鬼地方,原本还以为是宫中的某处。可现在虽说依旧不明白那地方是干嘛的,可一听到永王之前所好的地方,立马就明白了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能年纪轻轻进士及第,又顺顺当当做到二品大员,又有那个人不是那种人**?

而当好不容易抓到机会,附在他耳边告诉他,天香楼是外城一家三流,俗称进门倒的小青楼后。就算再犟,可毕竟是二品大员。若是真的被抬到那里去,去跪拜一群青楼女子,那堂堂户部尚书的尊严,可就彻底的被拿去扫地了。被黄琼这种做法,给弄得气氛之极的他。

急忙的站起身来,虽说浑身直哆嗦,可却好大一会没有说话。良久,才将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重重的往地方一放,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看着地方的官帽,吕蒙正有些无语的摇头。这头犟驴,他难道真的没有看出来,这是这位太子爷招数虽说损了一些,可是给他台阶下吗?

吕蒙正的叹息尽管有些轻微,可黄琼依旧听到了。转过身,打量了吕蒙正良久,直到将吕蒙正打量的心中直发毛,黄琼才轻笑一声,将那顶官帽捡起来,放在手中把玩好大一会,才对吕蒙正道:“吕大人,寡人交给你一个差事。这几日你带着那位张尚书,去逛一趟天香楼。”

“不管你们花费多少,都算是寡人的,随时找寡人实报实销。但寡人交待你的这个差事,必须给寡人完成。免得有些人官做得大了,出门便是八抬大轿,就忘记了什么叫做接地气。整日里面高高在上,不知道百姓真正需要什么。让他好好去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民间疾苦。”

黄琼这番话,让吕蒙正不由得愣住。这位太子爷,居然让自己带着张贤齐那个老古板去那啥?还实报实销,回来可以向他报账。那位犟驴一样张尚书,虽说平日里面也喜欢听一些小曲,自己也偶尔有兴致也写一些词。可最多也就去去那种只唱小曲青吟班,或是高档的书寓。

可天香楼那是什么地方,别看名称听着很高档,可却是一个三流都勉强算得上的青楼。说白了就是那种,百姓俗称进门倒,一二三后便穿好裤子走人的地方。档次也就别那些半掩门,还有那些只有五六流,都是一些年老珠黄的老娼的,也就是所谓的窑子要强那么一点点。

自己知道这个地方,还是自己手下一个跟随他多年的书吏,因为家眷没有在身边,所以平日里喜欢去那个地方。结果染上了一些不知道什么病,那里烂的厉害。那里只是一些京城内贩夫走卒,图便宜去的地方。听那个书吏提起过那里的妇人,倒是几乎都来自京城周边流民。

或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自卖自身,或是被家人给卖到那里去的。虽说姿色上也很一般,或是年纪略大一些的,但比那些半掩门要好的多。流民妻女之中,姿色漂亮的、年轻的,早就被京城那些高档青楼、瓦弄,用几斗粮食或是几贯钱给买走了。剩下的,倒是大半都在那里。

让那位张尚书去那种地方,还不如杀了他痛快一些。他一个堂堂正二品尚书,去一个下九流聚集的三流青楼那啥,传出去岂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只是吕蒙正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黄琼的用意。这位爷是想着让那位张尚书,去真正了解一下流民之苦,明白他的真实用意。

只是虽说明白黄琼的用意,可吕蒙正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的苦笑。别说以张贤齐那种人,若是去那种地方会被人笑掉大牙。他这个堂堂的正二品参知政事,当朝的副相。请他去一掷千金高档书寓,给那些姿色俏丽的清倌人,梳笼的人有的是。往他府上送人的人也有的是。

自己若是跑去那种地方,不仅对不起家中的娇妻,自己也一样会成为笑柄的。他原本是官宦子弟,就因为父亲纳妾将他们母子赶出府。所以,年轻时吃了很多的苦头。而他的妻子,虽说也一样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却自从成亲后一直跟着他吃苦,就是吃糠咽菜也没有放弃过。

虽说他状元及第又屡受重任,自明德元年恩科中举之后,历任翰林学士,承旨,知州、吏部员外郎、主事,知江宁府、按察使、安抚使。不过短短二十余年,便做到了参知政事。但因为对妻子的敬重,以及家庭破碎便因为父亲纳妾的原因,他从来没有动过纳妾的心思。

更从不沾花惹草,也从来不进青楼瓦弄。有人给他送美女,他一个都没有收过。有时候碍着面子不得不收,但也从来都不碰,找到机会便将人嫁出去不说,还要搭上一份嫁妆。可如今这位爷,居然让他带着张尚书去那种地方,这多少有些难为人,更让他感觉对不起老妻。

那怕他也知道,自己去那种地方,不可能真的实际操作,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可他依旧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原则。他脸上的为难,黄琼不是没有看出来。但下定决心的黄琼,却是盯着吕蒙正看了良久。直到将吕蒙正看得心头再一次发毛,也只能无奈的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在吕蒙正走后,黄琼的一个站在黄琼身后太监,也许是实在有些不忍心,也许是敬重吕蒙正这种纯粹的正人君子。见到他,被这位太子爷如此的整蛊。虽说有些犹豫,但还是冒着被杖毙的风险,小声的对着黄琼道:“爷,奴才也知道不该说可就算你杖毙了奴才也是要说的。”

“您这次的这个事,实在有些难为吕大人了。咱们这位吕大人,可是朝中有名的敬妻之人,一向都是洁身自好的。他落魄的时候,他妻子陪着他一同吃糠咽菜,住那种透风的破窑洞都没有嫌弃过。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子,放下身段与其母亲一同,整日纺线、织布供他苦读。”

“所以,咱们这位吕大人状元及第之后,也一直一心一意的对待夫人。别看他如今做到了,正二品的参知政事,可这从来都没有纳过妾,也从来没有进过书寓、青楼。别人送上门的女子,就算实在抹不开暂时收着,也是在过了风头后,搭上一些嫁妆当成女儿一样嫁出去。”

说到这里,这个太监小声的将吕蒙正的一些事,都与黄琼说了。他的一个亲戚,曾经是吕蒙正的邻居。而且当年曾因为自己家的一只鸡走私,便怪到吕家夫人身上。可这位吕大人在状元及第之后,他们夫妻根本就没有追究。所以,这个太监对这位吕大人一直很敬重。?

定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