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黄琼接下来的话,恐怕就让这几位大员不是那么舒服了。看了看这几位一品大员,在自己写完调人手谕之后,态度更加的恭敬。黄琼却是只淡淡一笑道:“副使的人选,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么接下来的,咱们也该谈谈此次灵州党项叛乱,陇右各级官员失职的事情。”

“虽说此次灵州党项犯上作乱,是事出有因,拓跋继迁也是蓄谋已久。但陇右各级官员,尤其是安抚使司、节度使司、按察使司,包括宁夏知府、宁夏府知兵马使,宁庆延兵备道在内,各级官员应对不利,反应异常的迟缓。灵州都丢了,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

“不仅宁夏府卫军草率出击导致大败,残部更是被直接裹挟投了叛军。陇右重镇宁夏府,更是丢的轻而易举。在宁夏府治沦陷之后,而除了闭门自守之外,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坐视身为定远州边军辎重,所在地宁夏府全境,除了定远州之外短时日之内,居然全部丢失。”

“让叛军获得了大批的粮草、军械补充,短时间之内便迅速膨胀而起。我们现在该庆幸,宁夏府那里没有储存火器。否则按照目前叛军的速度,搞不好就连陇右路治所在地临洮府,都有可能落入叛军之手。像这种麻不不仁,直接陷朝廷于被动的官员,朝廷是要追责的。”

看着黄琼说这番话时,虽说脸上的淡笑没有减少半分,但语气却是冷的,却是让在座的几个官员,感觉到冰冷刻骨。再想起面前这位英王,在郑州平叛时,曾经一口气要了一百多文武官员,举人、读书人、吏员,甚至是官差脑袋的往事,这几位官员不由得心中的都是一紧。

不由自主的以为,这位英王这一去陇右,恐怕又要大开杀戒了,不禁有些为陇右那些官员隐隐有些担心。尤其是枢密院的那位洪枢密使,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要说叛军短短时日之内,坐大到如此难控的地步,作为陇右军政主官的安抚使与节度使,都可谓是首当其冲。

而若是细算起来,作为一路军事主官的节度使,责任恐怕要更大一些。现任的陇右节度使李佑,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女亲家。自己的大女儿,许配的便是这位李大人的独子。当初这位李大人,能够从湖广北路节度副使,调任陇右节度使,自己可是出了很大的力气。

谁都知道陇右节度使,虽说地处边地,当相对于内地各路节度使来说,绝对是一个肥差。至于原因无他,陇右是本朝除了海外通商之外,仅有的一条通商渠道。途经河西走廊的驼队,可谓是每日络绎不绝。虽说边军不归节度使管辖,由自己体系的防御大使管理。

直接对枢密院与殿前司负责。整个陇右最重要的关隘,玉门关与阳关都不在节度使手中控制。可在河西走廊与青海湖畔,漫长的通商道路之上,随意设置几个关卡,便是这财源滚滚。南面早就被打服的吐蕃诸部,所辖的部族军管理,也在节度使以及各地兵备道手中。

与党项人不同,大齐朝自开国以来,与青海湖周边吐蕃诸部虽说征战频频。可因为那些吐蕃部落,自身因为相互之间争夺牧场与奴隶,也是频频更爆发争斗。为了让归顺的吐蕃诸部自保,或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变相的削弱这些部族的实力,让他们无法对朝廷形成威胁。

所以大齐朝对于归顺的吐蕃诸部,还是允许保留一定数量的部族军。至于这些部族军的军械,以及人数都由节度使会同各地兵备道掌握。购买军械与盔甲,也要获取节度使衙门的准许才可以。而青海吐蕃诸部又是盛产黄金的地方,每年就这一条就可以说财源滚滚。

在曾经也创造过辉煌文明的吐蕃王朝,在奴隶大起义以及在大齐开国之初,桂林郡王领兵攻入逻些连番打击之下,早已经土崩瓦解。雪域高原上的各部族,失去了统一王朝管辖之后。相互之间,为了争夺牧场与农奴连番相互攻战,陷入长达百余年的纷乱。

而打造兵刃与盔甲的匠人,更成为各部族争夺的主要目标。失败的部族,往往本着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着得到的念头,在战败时很多都会选择玉石俱焚,杀死自己部族的工匠。百年纷争下来,曾经创造过无数璀璨艺术品的吐蕃匠人,已经彻底的没落。

尤其是青海湖周边的吐蕃诸部,在百余年自相残杀,以及大齐的连番打击之下,甚至就连盔甲与军械,都已经无力自造。面对齐军边军的战斗力,早已经无力深入大齐境内,去掠夺匠人的吐蕃诸部,想要补充军械与盔甲,只能从大齐朝这里想法子。

需要拿着真金白银,行贿大齐朝的官员,从大齐朝这里购买。虽说批准出售军械与盔甲的事情,是需要安抚使、转运使、节度使三使连署的。但所需的军械与盔甲,却需要节度使司调拨。质量好坏与否,价格高低与否,都需要陇右节度使决定的。

不给节度使送重礼,想要拿到好一些的军械与盔甲,那是想都不要想的。而没有好的军械与盔甲,在与其他部落争斗时,往往就会成为输掉的一方。那样全族的人,搞不好都会成为别的部族努力。身为陇右节度使,仅仅在这一项上每年就能收入十余万贯。

更何况,边境控制权虽说没有掌握在节度使手中。但各个商队所经的路线上治安,却是需要各地卫军协助。河西走廊千里荒凉,南面的祁连雪山更是高耸入云。复杂的地形,再加上戈壁、沙漠造成的贫瘠土地,以及漫长路线上无数的商队,都让那片土地孕育了无数马匪。

虽说各地的司法、刑狱,都有专门的通判主管,整个陇右路也有按察使在管。可这些凶悍的马匪,单靠按察使,与各州府通判手下那点衙役,又那里对付得了?说到底,还是需要节度使司所属的各地卫军,为那些来往河西走廊的商队提供保护。

不说别的,每年途经河西走廊的商队,需要卫军保护的,上缴的保护费都足足几十万贯。所以说,这个陇右节度使,可谓是天下第一肥缺。至于青海湖那边的吐蕃部族即便造反,玉门关外的回纥人扣边,自然有战斗力强悍的边军去对付。地方卫军,等闲是不需要上战场的。

坐到这个节度使,可谓是只管捞钱便是。再多的事情,就是剿灭一下那些做的太过出格的马匪罢了。剩余的事情,就是想着从那些商队身上,怎么样榨取更多的油水。自己的那位亲家德性,自己还是知道的。上任这两年来,恐怕除了变相捞钱之外,连临洮府都没有出去过。

否则,每年送到自己府中的那些田契、珠宝、金银、玉器,他都是从哪里来的?他知道自己喜欢玉器的喜好,每年跟着那些金银珠宝,一同送过来种类繁多的,由上等和田玉与青海玉雕刻成的价值千金玉器,单靠他俸禄便是穷死都买不起。

而自己女儿送来家信之中,也提及她这位公公已经年逾花甲,却是每日里都声色犬马。每年都要纳十几个吐蕃小妾,等己玩够了或是把那些吐蕃女子送给别人,或是去信让那些部落再送新人来,把那些旧人换回去。还专门索要十五岁以下的小女孩,年纪略大一点的都不要。

便是会客时,膝上都要抱着一个吐蕃女孩,以便他可以随时把玩。还满嘴大言不惭的说,年纪小的才大补。自己那位婆母,每日里都气得要死,却是对他无可奈何。如今,自己这位公公寡人之疾毛病,满陇右几乎无人不知。便是就连她这个做儿媳妇的,都感觉到脸上无光。

最可恨的,不仅他自己整日声色犬马、正事不做,整日里只知道,怎么想着法变相捞钱。还把她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女婿也给带坏了。如今他的女婿,即不想着参加科举,也不想着参加举人选官。放着好好的书不读,整日里面都只帮着父亲,去收受或是索要贿赂不说。

自己也是一样,没事就跑到青海湖或是河西走廊的吐蕃部族之中,一待就是一个月。据服侍他的仆人回来说,他到吐蕃部落之中,根本就不是经商,也不是什么替他父亲做事,而是专门去找女人。经常仗着公公的权势,把一个部族的年轻女人,都睡了一遍才会回来。

也不管人家嫁人没有嫁人,或是年龄大小,只要被他看中了就要搞到手。这几年如此荒唐的生活下来,弄得年纪还不到三十,身子骨便已经被掏空。走两步,便要气喘吁吁,即便是大夏天的也要穿着皮衣。到哪儿去,身上都要带着助兴的药。

自己那个亲家,是一身的毛病和问题。都不用刻意去找,便一抓一大把。若是这位英王去了陇右,真的要追责,自己那位亲家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他死不死对自己来说无所谓,可问题是万一深究起来,牵连到自己怎么办?这几年,自己可是收了他足足近百万贯的好处。

尤其是自己去年过六十大寿的时候,他送过来的一座半人高,完全由上等和田羊脂玉雕成的寿星,就足足价值十几万贯。这些东西若是被英王查出来,自己虽说未必会掉脑袋,可抄家流放是肯定的了。想着这位亲家,调到陇右的第二年,女儿便来信劝自己,将她公公调离。

否则,早晚都会牵连到自己,给自己家招来祸事。第三年,又来信说她想要与丈夫和离,却被自己硬给压了下来。第四年又来信,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收他的东西,否则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就是今年党项之乱之前不久,还来信说若是还将她看做女儿,便将她接回娘家。

说是再也无法忍受,在那个家一日了。更不想,与李家一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时候,与李家一同或是被官卖为奴,或是被满门抄斩。自己当时,还认为女儿实在有些夸大其词。今儿英王这番话说出来,自己却是才发现,女儿当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