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上陕西路北部地形复杂,并不有利于北辽骑兵作战。所以相对山西、河北二路来说,向来不是北辽寇边的主要方向。北辽历次南下,西北方向的宁夏府、陕西路,一般都是起策应作用。河北路燕山府,山西路的云州一线,才是北辽寇边的主要方向。

所以黄琼认为,在陕西路卫军同样不堪用的情况之下,可以抽调部分边军参与围堵,使得叛军无法攻入陕西路。至于陇右边军,眼下内乱的额回纥诸部,已经根本无力犯边。只需要留下部分边军牵制青海湖周边的吐蕃诸部,以及守住玉门关便可。

边军战力,远超过内地的卫军。二路各抽调部分兵力,作为骨干配合战斗力低下的卫军参与围堵,对二路守边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黄琼的想法很简单,以边军为骨配合卫军,形成一张围堵的大网。将叛军死死困在宁夏府境内,使其无法形成流窜之势。

以朝廷派出的大军为刀,全力攻入宁夏对叛军实施围剿。同时利用范家的商业网,以及南镇抚司派在宁夏府的细作,全力对叛军内部进行分化。此次拓跋继迁叛乱,虽然也裹挟了大量的汉民。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与党项人百余年来的隔阂,不是一年两年能够解决的。

尤其是本朝自立国以来,为了巩固在陇右统治。一直想方设法向陇右迁移汉人,并大肆扶植本地汉人。甚至在高宗朝曾经转门下圣旨,免除了陇右汉民人丁税,党项人则正常征收人丁税。同时大力鼓励汉民娶党项人女子为妻,明确规定汉民娶党项女子为妻的,免三年田赋。

即便是三年之后,二十年之内田赋也只征收一半。党项女人若是嫁给汉人为妻,娘家也可以减免十年人丁税。便是为妾者,也可以三年之内田赋减半。汉人女子若是嫁给党项男人,为妻者则却是苛以重税,无论婆家还是娘家,二十年之内田赋、丁税加倍。

若有汉人男入赘党项人、女嫁与党项人为妾者,则直接官卖为奴。近年来虽说法纪松弛,对汉人男子入赘、女子为妾者,只要交钱各地官府基本已经不管。但从高宗朝开始,扶持当地汉人以制党项的策略,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当地汉人为了免税,大肆迎娶党项人为妻妾。

在加上将女儿嫁给汉人,自己家也可以免除掉十年的人丁税。使得当地的党项人,近百年来甚至出现了不重生男重生女的现象。即便是有女儿,也要想方设法嫁给汉人。尤其是那些生下美貌女儿的党项人家,宁可将女儿嫁给普通汉人为妾,也不肯将其嫁给党项人。

因为党项人娶妻,游牧者需要缴纳一百只羊。耕种者,则同样需要缴纳三石小麦,作为额外税赋。虽说那些势大财雄的党项豪强,依旧三妻四妾。可普通党项人男子,则因为缴纳不出成亲所需的额外税赋,或是娶妻所需的天价彩礼,娶不起妻子的比比皆是。

再加上其他的问题,使得陇右汉民与党项人的矛盾极深。眼下虽说大量汉人,或是被裹挟进叛军,或是因为生计的原因投奔叛军。但时日一长,不可能不出现矛盾。这样一来,便极其有利于内部分化瓦解。而这位拓跋继迁老兄,此次造反可谓是酝酿依旧。

进退调度,可谓无一不是进退有序,但造反之后却是干了最蠢一件事。在攻下宁夏府第二日,他以恢复先祖党项荣耀名义,下达了男子秃发令。要求其所有部下,将其已经梳了百余年,与汉人一样结发剃掉,恢复党项人祖先发型。他则率先作为表率,剃掉了自己头发。

而这一点,对于将就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的汉人来说,不是一般的难以接受。哪怕在黄琼看来,党项人的发型更讲究卫生。可不管怎么说,这个时代汉人讲究的,便是现在梳的这种结发的发型。这位老兄下的这道秃发令,可不单单是要求党项人剃头,汉人也要一样剃。

还要求三日之内全部剃掉头发,逾期者杀无赦。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这样一来,无异于近一步加深了,原本就隔阂甚深的两族。自古以来,堡垒最容易瓦解的就是内部。只要采取剿抚并用,以分化瓦解的办法,近一步分化其内部,剿灭此次叛乱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在听罢黄琼的这些想法后,皇帝沉吟良久,最终微微点了点头:“好,你要的这些,朕都可以答应你。陇右、陕西二路边军随你调动,西京大营的五万军马也一并给你调遣。前次你去郑州平叛,朕赐给你的尚方宝剑,朕一直都没有收回。

“此次你出任节制陇右、陕西二路制置大使,这把尚方宝剑你继续带着。若二品以下官员,包括二品在内不听你调遣,你可以不用请旨直接处置。便是安抚使、节度使这样的军政主官,你也可以直接罢官。朕在给你推荐一个人,户部仓储大使郑道远,出任你的三品参政。”

“此人在陇右为官多年,对那里的地形、民情,可谓是了如指掌。由他做你的行军参政,一方面可以给你出出主意,一方面让他协调大军粮草供应一事。至于这个副使,枢密院、兵部、殿前司的三品以上武官,由你挑选。至于选调兵马上,朕看这次还是调骁骑营出战。”

“骁骑营是你在郑州带过老部下,选调骁骑营军马出战,你指挥调动上也更加便利。不会出现那群骄兵悍将,不服你调遣事情。阿九,朕该都给你了。但是此战你只能胜,绝对不能输,甚至就连败仗都不能打。至于朕为何如此要求,以你的聪慧,你应该心中还是有数的。”

“至于这个总粮草官,朕来给你担任。但是朕在给你提一个要求,那就是此次平叛所耗费的时日越短越好,因为越短对朝廷的元气消耗也就越小。你这半年苦心积累下的那些钱粮,朝廷还要留着应急、备荒。不能都消耗在陇右,更不能够都用到军费上。”

听罢皇帝的这番话,黄琼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沉吟了一下之后道:“父皇,既然您将西京大营也一并交给儿臣。儿臣以为,此次陇右平叛,京城四大营就不要调动了。西京大营的军马,多是陇右、陕西二路边军论调回来的。对于陇右,西京大营更加的熟悉一些。”

“儿臣想,从西京大营抽调两万军马,作为平叛的主力。其余的三万军马,除了留下两万军马留守西京之外。再抽调一万军马,进至陕西与陇右交界处备用足以。至于骁骑营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陇右需要耗费太多的时日了。就近不就远,儿臣以为调西京大营更为便利。”

“请父皇这就下圣旨,调西京大营两万军马进入庆阳府。一万军马,调至陇右、陕西交界地带,参与对宁夏叛军的围堵。儿臣回府交待之后,便立即快马加鞭赶往庆阳府。力争在最短时日之内赶到。父皇,儿臣原本已经调张迁为新任宁夏知府。这一两日,他便会赶到京城。”

“儿臣,希望在儿臣走后,父皇催促他加快一些速度。至于儿臣的婚事,儿臣以为军情入火,暂时是顾不上了,只能先推迟。桂林郡王那里,还需要父皇好好安抚才是。宁夏府的叛乱,对朝廷来说只是疥癣之患。早日拿回海外通商之权,才是我朝的根本所在。”

黄琼的话音落下,听到黄琼提起张迁以及他的婚事,皇帝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头道:“你的婚事照常举办,虽说军情如火,可你的婚事就在后天,而且已经筹备完成。陇右那里,先让你选定的副使去坐镇,待你大婚之后在赶去陇右。陇右的形势,还没有恶劣到那个地步。”

“晚上个两三天,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回门什么的,你就不要想了。就是你的洞房花烛夜,能不能过上,朕也要看形势的变化。至于桂林郡王,哼哼,恐怕也不会太在意你们会不会回门。他现在可是归心似箭,这京城一天都不想多待下去。”

“至于张迁,你怎么想起来起复这个人了,还调他为宁夏知府?此人可是铁杆的太子一党,与你更是有很大的私怨,曾经不止一次的发生过冲突。虽说事出有因,但若不是你揭开了他的老底子,他也不会被朕贬去永州。你就不怕他调任宁夏知府,会暗中做什么手脚对你掣肘?”

皇帝说罢,一副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黄琼。面对着皇帝打量的眼神,黄琼却是摇头道:“儿臣与这个人有私怨这不假,但私怨归私怨,此人才干与能力还是有的。他在京城做的那些事情,只是为了太子敛财而已。而此人在京兆府任上,可从无一个官宦子弟敢肆意妄为。”

“这一点,就足以看得出,此人还是能力还是有的。宁夏府眼下大乱,需要这样一个有铁腕,而且精于政务的人物,去接任新任知府。至于其他的,儿臣想这一年来,在永州他应该会想清楚的。如果他到了宁夏府任上,旧毛病又犯了,儿臣也断然不会心慈手软的。”

“到时候,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至于现在,儿臣想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发挥他的能力。父皇放心,等见到他的时候,该与他讲明白的,儿臣也会与他讲明白。他若是铁了心,不想接这个差事,儿臣也绝对不会勉强他,更不会让父皇寒了老臣的心。”

对于黄琼的回答,皇帝微微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你下了决心,朕就依你。其他的事情,你就先不要理会了。先回府去准备一下出征的事情,该告别的也要告别。朕既然将副使的选择权交给你,你回去也好好的琢磨一下,明儿将人选告诉朕。”

“朕现在有些乏了,一会朕会让兵部、户部尚书与枢密使,去你府上谈事情。此次出征既然你是这个制置大使,具体的事情就你自己与他们谈吧。西京大营那里,朕这就下发圣旨,让他们按照你的要求去办。”说到这里,疲态尽显的皇帝摆了摆手,走出了温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