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听罢自己回答,几个面色各异的官员。黄琼微微笑了笑道:“说实在的,本王不怕傅大人这种强项令,反倒是怕那些只会喊空话,却不知道脚踏实地的官员。若是傅大人不顾现实,只是为了迎合本王,便拍着胸脯保证几日之内平息此次山西民乱,本王倒是不放心了。”

“正向傅大人说的那样,那些折子上有一半是真话就很不错了。若是只看了几本折子便下妄言,在本王看来恐怕将来会误事的面更大。如此,此次山西平**给傅大人总制,本王可以真正放心了。几位此去,但凡放手大胆施为便是,朝中有本王给几位撑腰。”

“本王虽说给不了你们尚方宝剑,可给你们在朝中当好这个后台还是可以的。至于你们到了山西怎么做,本王也一样没有什么策略送给你们。至于原因,傅大人已经替本王说了。不过临别之前,本王只送你们一句话,此次平乱要剿抚并重、以抚为主,不要随意搞株连。”

“凡是要多体会上天有好生之德,父皇一片爱民之心,千万不要滥杀无辜。不过,本王说的不滥杀无辜,说的是那些灾民。若是有些官员,借着此次平乱上下其手,想要在其中大发横财,你们就不要面慈心善了。还有之前勾结富户,劫掠民财与民女的,该处理的要处理。”

“虽说本王不讲究除恶即是扬善那一套,但如果需要杀一批人,才能震住某些人不该有的贪欲,那就不要心生什么顾忌。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下面的官员借机贪赃的,你们来处置。如果你们贪赃,要么就别让本王知道。若是被本王知道了,本王也就知道借你们脑袋了。”

“本王希望你们几个完整的去,也能够完整的回来。本王更希望,你们知道什么东西该伸手,什么不该是伸手。别成了本王,杀鸡骇猴的那只鸡。本王已经给河北路,以及户部下了手谕。会从河北路以及京城几大粮仓之中,调集十万石粮食运往山西。”

“不过眼下山西灾民足足十余万,单靠这十万石粮食却是万万不够的。只是户部眼下,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钱粮来。再多,就需要你们到了山西路后自己想办法。山西路向来富饶,再加上方大人这个理财能手在。若是这些钱粮都凑不到,那只能是本王看错人了。”

黄琼这番话,说的虽说是轻描淡写,甚至脸上的淡笑都没有减少半分。可语气之中的冰冷与杀机,几个人却是都听了出来。而这几位,都知道这位在郑州府大开杀戒,谈笑风生之间,杀了郑州府连同设镇在郑州各有司衙门,以及郑州卫军、读书人文武一百余人的英王。

这番话,绝对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的。相对听完这番话之后,心中微微一颤。很清楚自己屁股底下,并不是那么干净。知道这位眼睛里面不揉沙子的年轻王爷,借脑袋的那一番话几乎可以说,板上钉钉是对着自己说的方铭。傅远山看向黄琼目光,此时却是多少有些变了。

傅远山原本以为,这位英王既然开口了,势必要侃侃而谈,强行给自己灌输他的想法与思路,甚至搞不好将自己变为他的提线木偶,把真正的权势都笼在他自己手中。却没有想到,这位英王只是强调整治山西官场,强调自己几个人的为官操守。

至于对于此去山西具体做什么,却只是交待了一句要自己几个人,多体谅上天好生子德少杀人,其他的再无多说一句。最多,便是让自己几个人放手施展,如果在朝中引起什么非议的话,他来担这个责任。傅远山饶是在官场上也打熬多年,临危受命的事情也有过几次。

这些年,各种各样的上司都见过。便是亲王皇子,各种宗室也一样没有少见。把赈灾当成发财机会的,自己这边还未出发,那边便在盘算着,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的上司有之。出了屁大点事情,便一推六二五半点责任也不肯担的上司,也一样没有少见。

临行之前拼命叮嘱,恨不得要求一日三报,把所有的权利都拢在自己手中。作为其下属,半点决定权都不给,还一副为你好的上司,更是见得多了。可像这位英王这样,让自己放手去做,黑锅有他去背的上司。说实话,傅远山为官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说这位年轻的王爷,说的这些能不能真正落到实处还要看以后,可至少敢说出这番,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敢说出的话来。就从这一点,就比过去接触过的皇子,不知道强到几许。一时之间,傅远山心中对这位原来并不是太看得上的英王,可谓是心思百转。

见到自己话说完,几个人面色各异。黄琼站起身来,看着书房外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好大一会,才转过头来看着此时有些沉默的这几位,淡淡的笑道:“该给你们支持的,本王自然会给你们。你们都是这官场老油条了,你们此行即是平乱又是等于赈灾,想必是清楚的。”

“本王知道,在历朝历代这赈灾一向都是一个肥缺。别说别的,这大荒之年,你们手中流出一点粮食,都要肥了周边一群人。但本王今儿丑话先说到这里,你们几个中若是有人动了什么心机,拿了什么不该拿的,或是该抓的没有抓,该放的没有放,除非不让本王知晓。”

“否则,就算在座的诸位,都是本王举荐的,那也就别怪本王出手无情了,活剐了你们几个全家都是轻的。本王就三个要求,一个是此去山西要以最快的速度,弭平此次山西民变。第二,那十万石粮食,本王要求一粒米都不准少的,全部要进到灾民的口中。”

“别与本王说水至清无鱼的道理,这个道理本王也清楚。水至清无鱼,不在这个时候。那些官员平日里面贪一些,本王至少现在是管不到。可若是在这个时候贪污朝廷的赈灾粮,那是自己不容于这天下,本王知道了铁定活剐了他。这其中,也包括你们几个。”

“其三,就是山西官场整肃,这也是此次平乱的重中之重。你们几个人不是三头六臂,做什么都要靠着下面的官吏。若是这些人不得力,朝廷再好政令,都会被他们这群歪嘴和尚给念歪。你们在好办法,也一样起不到作用。这群人办差不行,一条鱼腥一锅汤的本事却不小。

“你们此去山西,官民勾结,鱼肉灾民的官员查出来要杀一批。为了所谓的保境安民,不顾灾民生死,将灾民硬往黄河里面赶的昏官,要撤一批。治军不利敢吃空饷,糜烂卫军的武官和兵备道,要治罪一批。谁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找你们的麻烦,让他来找本王。”

黄琼这几句话说的语气虽说一直面带淡笑,可话中森冷却是让几个官员,即便是在大热天之内,也感觉到浑身的冰冷。尤其是方铭,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亲王,心中更是畏惧。而之前还桀骜不驯的傅远山,也一样的陷入了深思。原有对英王的看法,也渐渐开始发生了改变。

只是黄琼却没有管傅远山、方铭二人,心理怎么去想。而是将目光转向何家铲,语气有些森冷的道:“何大人,你此去山西,本王已经禀明父皇,从四大营各抽调两千军马配合你。但这并不是说,山西路卫军便不用。这八千从四大营抽出的军马,是给你做底气用的。”

“此次山西平乱,主要依靠的还是山西卫军。但山西卫军的战斗力,你现在也已经看到了,实在已经到了不整顿不行的地步了。你是老将,又是做过山西节度使的人,山西卫军糜烂到如此地步,你作为新任节度使,身上的担子比他们二位要重的多。”

“山西路表里山河,又是我朝与北辽对峙的重要地带。山西路卫军,现在面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打成这个地步。若是他日,面对北辽的铁骑又会怎么样?山西路卫军,要彻底的整顿。本王知道,你在山西路卫军还有诸多老部下在任职。所以,这件事你办最合适。”

“老将军这一去,该怎么做便怎么做,需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事事提前请示本王与兵部。四品以下的武官,老将军如果认为需要自行处置了便是。事后,本王为老将军擦这个屁股。放心,只要有本王在一天,就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为难老将军。”

说到这里,黄琼看了看在座几个人的表情,顿了一下之后道:“你们此去山西,还有什么要求、需要带什么人现在就可以提。只要不违例,本王尽可能的会满足你们。本王可丑话说到前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如果今儿不提,过后本王可就只问结果了。”

黄琼这句话说罢,傅远山微微琢磨了一下之后道:“王爷,别的需要,现在我们也一时无法说出来。下官只是恳求王爷,能不能给下官拨几个今年的进士?正像是王爷说的那样,无论下官此去如何做,都要通过下面的官吏去办。下面的官员不得力,什么好的策略都会走歪。”

“无论是平息民乱,还是赈济如今在山西路西北灾民,越是下面的州县,越是容易出问题。撤了他们好说,可问题是撤了他们,还是一样需要有人去办差。山西路的官员,至少现在下官是不太相信的。所以,希望王爷能给下官,几个今年的非山西籍的进士以备用。”

傅远山的这个要求,黄琼微微点了点头:“傅大人,果然是父皇看中的人,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本王以为,观政越是在下面才能学到的越多,留在六部只能学会人浮于事。傅大人的这个要求不过分,今年的进士随傅大人挑,傅大人看中那个给本王上一个名单便是。”

对于这个要求,黄琼答应的很痛快。只是出乎黄琼意料的是,傅远山在这件事情上,明显不是临时抱马脚。黄琼这边刚一点头答应,他那边便已经拿出了一份名单。而见到这份名单上第一个人便是寇准,其余的人至少也是今年的二甲进士,黄琼倒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