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黄琼此时表现的很平静,而且说这番话时,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少半分。但话里的语气,也变相表达了不满。不过黄琼不打算在追究的态度,这位已经做好了黄琼大发雷霆准备的于都指挥使。

尽管被这位年轻王爷锐利的,貌似看穿一切洞彻人心扉的目光,看得老脸微微一红。但黄琼的回答,却最终让他放下心来。刚刚他还真担心,这位王爷对这件事情的抓着不放,或是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英王却在看穿了他的想法之后,只是少许的表达了不满之外,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被这位年轻王爷的气度,哪怕是表面上装出来的气度,有些彻底的折服。

好赖也是做过两年知县的人,这位年轻王爷的这些话,他又岂会不清楚。他之所以当初瞒着这位王爷去做,固然是怕这位年轻亲王知道后,不同意自己的这个做法。因为他不知道,这位王爷与那些商户背后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牵扯。

而他虽说从来对那些皇子敬而远之,但他却知道皇子之中的某些人,与那些大商贾之间都有一种微妙的联系。别的不说,他从原来西川路的那些同僚口中,便得知成都甚至西川路的大部分商贾,都与蜀王府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这些商贾上缴给蜀王府大笔钱财的同时,也从蜀王府得到相应的庇护。川西路商贾的商船沿江而下,只要打着蜀王府的灯笼,拿着盖了蜀王府大印,期限为半年的拜帖,从成都府到下面的健康府,沿江各个巡检司,便没有一个敢上前去收税的。

每年蜀王府,因为卖灯笼和拜帖,便足足进项几十万贯。那些悬挂了蜀王府灯笼,拿着蜀王府拜帖,满载着蜀锦、木料、药材,甚至是蜀酒、私盐,顺江而下的商船队,为蜀中的商贾大户带来了数不清的利益。而这种做这种生意的,蜀王府绝对不是个例。

便是骁骑营所属的孟津巡检司,每年也要遇到做类似生意,永王府与宋王府的商船队。这些皇子一个个花天酒地、挥霍无度,在就藩之前每年看起来很多的岁赐,根本就不够他们花销的,便变着法捞钱的成了这些皇子的普遍现象。

只需一盏写着王府身份的灯笼,庇护商船偷税漏税,只是其中捞钱法子的一种。包娼庇赌、干涉诉讼,甚至向北辽、东瀛、高丽走私禁运物资,这些事情不一而足。这位于都指挥使,很是担心这位英王也有份参与。

若是因为这位英王的那点私欲,破坏了自己的整个计划,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所以在行动的时候,他直接绕过了已经到了骁骑营的黄琼。当然,除此之外,若是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那也不准确。实话实说,他的确存了一分让这位王爷,帮自己挡灾的心思。

甚至有意识的制造一些东西,引起朝廷官员或是其他皇子的怒气,让这些人能联手将这位王爷排挤出骁骑营是最好。不管黄琼进营之后的表现如何,在今天这次谈话之前,他对奉命出任郑州处置使的这位王爷,实在有些不太看好。

在他的潜意识里面,这位年轻的亲王对自己,甚至对整个骁骑营而言,将会是一个麻烦制造者。他也实在不想与任何一位皇子走的太过于近了,哪怕是暂时的也不想。因为他知道,这对以后的自己来说,也许会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让皇帝打消念头,这对自己无疑是最有利的。哪怕黄琼进营之后的表现,也让他曾经以为这位王爷纯粹就是来混日子的,为了在皇帝面前漏一个脸,给自己增加一些资本的,也没有他放弃过这个念头。这位英王对骁骑营,对自己都太过于危险了。

至少在今天这番谈话之前,他一直都存在着这个想法。当然,他这种做法也的确有些是在火中取栗。他扣下这些商船才两天,京兆府那边过来的,从当朝亲王到三省六部各级官员,要求他立即开释这些商船的帖子,已经足足十几张。

甚至兵部和户部的公开行文,也一张跟着一张。今儿黄琼要不是主动替他担了下来,他现在甚至都感觉到自己,有些顶不住某些方面的压力了。骁骑营距离京城太近了,朝中那些大人物派个人,骑上快马也就半天的时间,便能跑一个来回。

看着被自己变相揭穿了老底的这位于都指挥使,多少有些微微涨红的老脸,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打一巴掌,在给一个甜枣的黄琼,还是决定安抚他一下:“于大人,你也不要有什么担心,这次的事情本王给你担了。京中再有任何人给你压力,让他直接来找本王。”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于大人这么做也是一心为了朝廷。但本王真的不希望,除了战事行动之外,类似的事件再有下次了。至少,于大人让本王给你当这个挡箭牌,也该提前给本王一个心理准备不是?”

“本王既然向皇上保举了于大人,便是相信于大人的能力,以及对朝廷的忠心。希望于大人,今后与本王也要坦诚相见。行了,你也不要观念了。若是朝中在有人给你试压,都推到本王头上便是了。”

“本王与于大人虽说初次相交,但本王对于大人只有一句话,君不以国事负我,其他的事情上我必然不负君。既然于大人认为这个计划可行,本王便来一个用人不疑。于大人现在便开始准备,只要出兵的圣旨一下,马上便立即开始行动。”

“于大人,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之际,本王希望你我能来一个将相和,把郑州这出戏唱的圆满一些,让父皇满意,让天下人满意。速战速结,力争在最短的时日之内,解决郑州困境,减少百姓和军士的伤亡,为我大齐多保留一分元气。”

黄琼这番坦诚,倒也让彻底打消了顾虑的这位于都指挥使,心中对这位年轻的王爷有些折服。至少这位王爷虽说年轻,可这个气度和心胸,便远非一般人可以相比的。至少与自己从同僚那里听说过的,其余诸皇子相比,高出不止一筹来。

自己那点事情虽说不叫什么事,但是也得分人来看。说小了,最多一个擅自行动而已。说大了,可就是蔑视当朝亲王和钦差了。若是遇到心胸和气度都足够的主,自然不会将这点事情看在眼里。

若是心胸狭窄一些的,估计从今往后得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而就他所知,本朝的这些皇子,心胸和气度都足够的,还真没有几个。不说别的便是换了眼下去锐健营的蜀王,恐怕都饶不了自己。眼前这位主今后怎么样先不说,至少这个表面功夫做的漂亮之极。

至于黄琼的要求,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相信,大家都是明白人,更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用不到说的太明白。自己这个点头的意思,这位英王会明白的。说一千,不如做一遍不是吗?

这边骁骑营内,在黄琼煞费苦心之后,上演了一处将相和。虽然未必真的驯服了那位于都指挥使,但黄琼知道这位于都指挥使,至少会在这场战事之中,尽心尽力的与自己配合好。当然,黄琼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在短时间之内,真正的收服这位于都指挥使。

类似于都指挥使这样,完全是从底层一点点,靠着战功硬爬上来的人,性格可以说都是老狐狸。哪有那么简单,被自己如此的三言两语便收服为己用?自己可没有那种一旦暴露,天下臣服的王八之气。

骁骑营的问题解决了,而郑州那边的情况,也并未让黄琼等太多的时间。就在黄琼抵达骁骑营的第三天,在派出数位使臣皆无功而返,最后一名使者甚至被景王所杀之后。皇帝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公开下了一封明诏,任命英王为郑州处置使,任命于都指挥使为副使。

同时任命蜀王为汝州处置使,枢密院右副都承旨为副使。在圣旨上甚至撕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命蜀王与英王即刻分别统帅骁骑营、锐健营,进军汝州、郑州讨伐叛逆。对,就是叛逆。此刻,皇帝给景王和端王所作所为,最终定下了叛乱的性质。

就在皇帝的圣旨,分别到达骁骑营与锐健营的当天、景王与端王二人便像是知道皇帝对自己,已经耗尽了最后耐心一样。分别在郑州与汝州,分别发表了内容大同小异的清君侧檄文。这两道檄文一出,也就预示着二王已经扯下了最后的伪装,直接公开造反。

二王在檄文上不仅质疑皇后的死因,一再咬定皇后是被某位一心想要争夺六宫之主的人毒死的,还将责任大部分的都归咎到皇帝身上。而更让皇帝难堪的是,景王的檄文上不仅一口咬定皇后是被毒死的,还替皇帝查清楚了黄琼遇刺,以及接连暴毙的三王之中两位的死因。

那位景王在檄文上,写的清清楚楚,这一系列皇子遇刺与暴毙的幕后真凶,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太子。这位当朝太子嫉贤妒能,对任何一位可能会危及到自己储君之位的皇子,都丝毫不顾念兄弟之情痛下杀手。

他之前连续拒绝入朝,以及眼下联合端王起兵作乱,正是为了自保,更是为天下臣民除掉一个未来的暴君。这位景王为了证明自己是被逼无奈,不仅在檄文之中指明了太子,是如何下毒毒死赵王以及丰城郡王。

还将太子豢养的杀手确切人数,目前藏身在何地,通过何种手段与太子联系。如何从太子那里得到指令,为太子除掉过那些人,都说的清清楚楚。便是连赵王中毒,是那位动的手,下的是何种毒都说的一清二楚。

甚至在檄文上,连太子喜好男风,在几处别院内豢养了大量男宠不说。还派遣心腹,专门找模样俊俏的男童阉割之后,送到自己别院供自己玩乐的事情,都公布了出来。就连他的门下官员,也投其所好,想方设法找俊俏的男童,送到东宫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