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黄琼的话,范家的家主与身边的几位长老对视一眼之后,倒也按照黄琼的话站起身。见到范家一行人都纷纷起身,黄琼才笑道:“这就对了吗?这又不是在京城,礼数太多,家主与朕倒是都会两相生厌了。这今后,朕若是出京想要散散心,这范家那就是断然不能来了。”

黄琼这句带着一丝玩笑的话说罢,见到这位年轻帝王没有什么架子。范家诸人心中的紧张,倒是都略微放下了一些。当然除了范家家主,还有在一旁的范刀与南宫媚除外。他们都清楚知道,这位年轻皇帝别看没有什么架子,可若是把他当成无害的乖宝宝,那就大错特错了。

而且这个家伙城府极深,就算当面与你笑脸相迎,也许没准心中就算不至你于死地,搞不好也打算捅你两刀。他当年做英王时,范家为了离家出走的范剑,就曾经对这位主进行过仔细调查,早就知道他那个笑面虎的绰号。所以,三人对于黄琼的笑盈盈,心中反倒紧张起来。

尤其是南宫媚,当初失身给他的时候,就是被这个家伙,脸上的淡笑给搞得放松了警惕。结果被这个家伙,扮猪吃老虎给生吞活剥了。至于范家的家主,则是从自己儿子与儿媳的话中,分析出来的这位主很多时候,脸上的笑容越盛,实则心中的怒气,甚至是杀机越盛。

大家都从风浪里面走出来的,哪怕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能判断出来很多事情。更何况,以范家的能力,查清楚这位主的性格,还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所以,哪怕黄琼眼下态度极其亲切,说话之间这脸上的淡笑,一直都没有落下去。可范家这三位,却心一直都没有落地。

当然,心悬着的只是家主与范刀两个人罢了。至于南宫媚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家伙会不会翻脸。因为南宫媚心里面清楚,就算黄琼真的打算,对范家赶尽杀绝,也不会将自己和孩子怎么样的。这位主无论在冷酷无情,但实则还是念旧情的人。她担心的,实则是另外一回事。

范家三人在面对黄琼时,可谓是心中都是各怀心思。但无论范家家主与范刀怎么试探,黄琼却表现始终笑意盈盈。只是告诉二人,自己此次轻车简从南下,只是为了广南西路善后事宜。至于再多,二人却是始终无法探听出什么。甚至就连黄琼,对范家态度都没有试探出来。

不过在进入客厅用茶时,这对父子二人才愕然发现,黄琼身边除了南宫珍之外,居然还有一个老熟人。而这个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威震天南,赫赫有名的蛇女剑,大理国的云霄长公主。可如今这位天南第一美人,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成了面前这位主的贵妃。

当初段锦行走江湖的时候,身为武林第一世家的范家,不可能不认识。哪怕当年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甚至当初的范刀,还是一个只有十几岁毛头小子。可这位以一身大理段家剑法,闯下了蛇女剑威名的段贵妃,即便是十几年过去没有见面,依旧让这对父子两人记忆尤深。

在认出这位如今虽说男扮女装,可依旧一身英气十足的段贵妃。相比以往,不仅更加的艳丽成熟,而且每次看向黄琼时候,眼睛里面都蕴含着一抹柔情。饶是自认为见多识广,这对父子二人也不由心中实在有些诧异。曾经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居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而在认出段锦之后,这对父子对黄琼的手段在震惊之余,心中对这位主的手段,更多了一丝的防范。在小心翼翼的陪同黄琼用了一顿,尽范家所能准备的,一顿极其丰盛的晚膳后。随便找了一个疲惫借口的黄琼,便在范刀亲自引领之下,去后院已经准备好院子沐浴休息了。

安排好黄琼一行人休息,又叮嘱下人好好伺候。范刀便与妻子一同,又急冲冲的赶回了自己父亲那里。而在见到二人赶来之后,范家家主却并未立即开口。而是沉思了良久,才开口道:“皇上,对我们范家还是生了提防之心。或是说,对我们范家,他从来就没有放心过。”

“否则,也不会到了襄阳,却要避开范家。我如今也算是活了五十多年,这双眼睛也算是阅人无数。可还是第一次,有看不透一个人,或是干脆说琢磨不透一个人的时候。咱们的这位皇上,当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这位主的手段与城府,便是他那位皇帝老子也差的太远了。”

“前次,媚儿为了南宫珍进京,皇上便已经表现出了,对范家如今情况有些不满,担心范家会尾大不掉。只是靠着媚儿能力与口才,才说服了他在某些事情上的让步。我这次很担心,他此次南下是因为前次谈判,对范家让步过多而有些不满。范家如今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这大齐朝的天下,有钱并不是什么过错。但若是有钱,又在江湖上有着庞大的势力,麾下有着诸多的武林高手,那就是错了。任何一个皇帝,在面对这样一个世家的时候,恐怕都未必会放心。有了桂林郡王府这个前车之鉴,以我看来,咱们今后还是要再小心一些为好。”

听到父亲的感叹,范刀却是微微沉吟了一番之后道:“父亲,其实我感觉,他并未在此事上蒙蔽我们。此次他南下的目的,也许真的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范家如今的确是发展过猛,但您别忘了,咱们范家这几年发展如此迅速,能走到今日的地步,也算是他一力扶持起来的。

“他就算如今真对范家生出忌讳,也未必会真的出手对付咱们。前次媚儿进京,咱们虽说没有应他的要求,让出丝绸之路的权益。可在其他的方面,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就连所有的镖局生意都陆续退出来了。只要咱们内敛一些,不要行事太过张扬,想必还是没有事的。”

范刀的这个回答,范家的那位家主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看向南宫媚道:“孩子,你之前进京那么多次,真的就一点不知道,那位蛇女剑进宫成了段贵妃?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段锦与你虽不能说是熟人,但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你只要在宫中见过她,不会认不出来的。”

家主语气之中,多少有些不满的意思,南宫媚不是没有听出来。她对于段锦,岂止与段锦是认识那么简单?两个人在一张床榻上,侍寝都多少次了,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悉了。只是这些话,她又如何说的出口?她甚至都不敢说,自己每次单身进京,压根就是在宫中歇息的。

但面对家主的质疑,南宫媚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公,儿媳的确对宫中比较熟悉一些。可每次进宫,都是极少进入后宫的。便是进入后宫,接触最多的是皇后,还有那位协管六宫事的何贵妃。与如今这位段贵妃,只接触了不过一两次。而且每次接触,几乎都是一带而过。”

“以往只觉得眼熟罢了,但却并未在意。直到前次进宫,为了安抚珍姐,在后宫多住了一些日子。珍姐说起这位段贵妃,居然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蛇女剑时,儿媳并未相信。而直到珍姐被册封婕妤时,宫中大部分的妃嫔都到了场,儿媳才确定那位段贵妃,就是当初的蛇女剑。

“儿媳之所以没有回来奏明家主,是因为在媳妇看来,这位便是在后宫中也深居简出,如今更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自己所出皇子的段贵妃。存在与否对范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以儿媳与那位主几次谈判的经验来看,他绝对不是会被任何一个妇人左右,自己判断的人。”

“刚刚儿媳在陪着几位贵人,单独用晚膳的时候,曾经也试探过他们南下的原因。那位段贵妃明白的告诉儿媳,他们此次南下真正目的,就是广南西路善后的问题,还有如今与大理国的战事。因为皇上已经收到前线将领,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如今困守南宁府的那个人死了。”

“儿媳在分析了一下,范家近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来看,此事应该是真的。所以公公不必有什么担心,此次皇上途径襄阳,就是为了赶往广南西路。至于原因,既有可能与伪帝的死,以及桂林郡王府隐匿的财产有关。三年平叛,朝廷军费开支浩大,到目前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而虽说官军,去年便已经占领了靖江府,可收缴的钱帛。根据咱们家的消息来看,恐怕连桂林郡王府历代积累的财富,一成都没有达到。就算被前线诸将私吞了一部分,可也远远对不上数。皇上此时南下,想必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查找那些被隐匿起来的财物。”

南宫媚前面回答可谓中规中矩,一时间倒也没有什么破绽。虽说也做了一些隐瞒,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些实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至于她没有说段锦也在宫中的事情,原因倒也与她回答一样。在南宫媚看来,黄琼对女人宠爱归宠爱,但绝对不会影响到国事。

她从来不会认为,黄琼那样的一个人,会被一个妇人影响到他的决策。哪怕这个女人,再被他所宠爱,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既定的国策。如今朝廷与范家的关系,已经是上升到国事的地步。所以,南宫媚不认为范家与段锦的关系,会影响到黄琼对范家的思路。

对于南宫媚这个回答,范家家主只是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但对后面那些话,却是有些愣住了,甚至一脸不肯相信。那个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已经死了?这可能吗?这个消息,范家都还没有查出来,朝廷那个南镇抚司,真的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查出来?

就算前线诸军将领,通过被俘的叛军将领调查出来此事。但在加上证实消息的真伪,以及传递到京城,绝地不会快过范家。对于范家的情报体系高效,他一向极有自信的。而这个消息,范家居然到现在还一无所知。所以,也才有了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上极其震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