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龙对于王上提出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很振奋,但是他很快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王上,就算我们顺利北上从渤海湾进入海河,在天津卫登陆,可是北京城毕竟是明清两朝两百年京城,营造的已经非常坚固。而且康熙必然会在京城留下精锐防守,若是想要靠着我们这支偏师打下北京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墨欣然道:“不错,京城固若金汤,又有重兵防守,就算我们如今有新型火炮火枪助阵,要想拿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康熙亲自坐镇京城,京城的清兵士气也会高涨,战场表现跟地方上的清兵肯定大有不同。但是如果我们想办法将康熙调出京城呢?”

郑云龙一愣,愕然地看向沈墨。

“将康熙调出京城?这岂能是轻易办到的。”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王上既然这么说,那必然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其实没那么复杂。打仗很多时候不是光看战场上的实力,很多战场外的因素也是致胜的关键因素。譬如士气。士气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很多时候双方比拼的就是士气。士气高涨,则可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寡敌众。但反之,士气低迷的话,一手好牌也会打的稀巴烂,必胜之局恐怕也会被逆风翻盘。”

沈墨说着自己的想法,郑云龙听得若有所思,眼睛越来越亮。

“王上,您是打算要御驾亲征?”

沈墨欣慰地笑了起来:“云龙,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举一反三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我刚说了个开头,你竟然就猜出了,真是不错。”

郑云龙呆住了,失声道:“王上,您真的打算御驾亲征?”

沈墨轻笑道:“有必要这么惊讶嘛。我又不是从小生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草包,以前你们没成长起来的时候还不是我亲自统兵?”

郑云龙一想,平静了下来。

王上说的没错,王上现在成了王上了,自己都差点忘了王上现在的位置也是一步一步厮杀出来的。

要说楚国真正的名将,那必然非王上莫属。

他们几个跟王上比起来都只能往后稍稍了。

一想到王上亲自挂帅的话,郑云龙心中一下子感到踏实了许多。

他忽然灵光一闪道:“王上御驾亲征,就是想把康熙调出京城来,让他也亲自挂帅指挥江南清军。若是他来了,那京城的清兵必然会被他带走许多。若是他不来,我大楚有王上亲自挂帅,士气必然暴涨,而对面的清军则会士气低落,无论如何我军都占到了优势。王上这是一招阳谋啊。”

沈墨点头笑道:“没错,就是阳谋。甚至我还会亲自给康熙写一封战书,邀请他来江南挂帅跟我对阵。而且这个消息还会传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到时候天下人都会看着康熙,看他敢不敢来。”

郑云龙眼神发亮接口道:“厉害啊,如果他来了,清军固然士气振奋,但是京城必然空虚,我们北上的偏师就有了夺取京城的机会。若是他不来,那天下人就会认为康熙胆怯,清军就会士气低落,北方的百姓人心更加浮动,更加离心离德。总之,他来还是不来,都对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越想越兴奋,对王上深谋远虑更加崇拜。

王上到底是王上。

沈墨继续道:“这就是大势。大势在我们这边,战场的主动权就在我们这边,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康熙现在虽然还有半壁江山,但其实只要江南一失,距离败亡就不远了。”

郑云龙深以为然。

接下来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比如让郑云龙率楚军水师舰队北上的话,必然要用另外一支舰队来混淆视听,扮作楚军水师主力,来让康熙以为楚军水师依然在长江上游弋。

这支用来做样子的舰队沈墨选定的就是周芬芳的舟山舰队。

舟山舰队虽然其中有不少海船,但是也有不少能够进入大江内河航行的战舰。稍微修饰一下,悬挂上郑云龙的旗帜,甚至留下几艘重型战舰,足以迷惑清军斥候了。

唯一的顾虑就是舟山舰队主力都在舟山岛,要想悄无声息的开进长江,避过清军的视线,必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不过在江南水道都被楚军控制的前提下,此事说难也不难。

既然北上作为偏师,要承担起攻坚的任务,光有水师显然是不够的。

沈墨早都考虑好了,为郑云龙准备了一支三万人的大军。

“这支军队由樊鹏飞作为主将,由一万正兵和两万守备兵组成,另外还包括五千名辅兵,总共三万五千人,全部都是从永州挑选出来的可靠精锐之士。这几个月来,樊鹏飞带着他们一直在训练,除了训练陆战之外,也在船上进行了相应的训练,最少能保证他们坐船北上的时候不会晕船。”

“另外,这支军队之中还包括了两千名骑兵,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在北方作战,没有骑兵是不行的,无论是遮蔽战场还是追歼残敌或者是侦查敌情,骑兵的用处都很大。满清虽然是渔猎民族起家,但是擅长骑射的人也不少。况且他们其中还有蒙古八旗这样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精锐骑兵。要想克制他们,我们同样就得拥有一支精锐的骑兵。”

“你虽然如今是水师都督,但是却不能一直统领水师,迟早也是要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所以,不光是要熟悉水战,还要熟悉步战和马战。战争的形势会随着武器的革新升级不断的变化,战法自然也会发生变化,所以一定要努力学习,打开胸怀,绝对不能固步自封,骄矜自满。”

面对着王上的谆谆教诲,郑云龙正色称是。

每个人都在进步,他自然也不能落后,否则就会被当年的一干同袍给甩下去。

“好了,大概就是这些事情,你下去后去找樊鹏飞对接。具体何时启程北上,到时候我会提前告知你的。”

沈墨说完,挥挥手示意郑云龙自去。

郑云龙知道了这个伟大的计划啊,此时也是心潮澎湃,摩拳擦掌,恭敬行礼后立刻去找樊鹏飞商量去了。

郑云龙离开后,沈墨又让人将戴文胜叫进宫里。

“老戴,北上的计划我已经跟云龙说了。不过要想将康熙架住,调出京城来,还需要你的殿前司好好出力才成。你现在在北京的网铺的怎样了?”

沈墨看见戴文胜,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开口问道。

刚才跟郑云龙说的计划就是他跟戴文胜商量出来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公开。

知道的人也只有沈墨和他几个嫡系部下。

甚至包括于成龙和王夫之都被蒙在鼓里。

倒不是沈墨不信任这两位老先生,实在是因为这两位老先生知道后肯定会开口劝谏,让他收回成命。

理由无非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国之君岂能轻动等理由,沈墨想想都烦,干脆不说,等到了时候再跟他们讲。

当然,这次御驾亲征,除了上文所说的调动康熙出京南下这个阳谋之外,他其实也是想出去透透气了。

自从当上楚王之后,天天几乎就是王府和皇宫两点一线。虽然偶尔也会出城去视察一下兵工厂和农场等,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坐班,很是无聊。

虽然他心性稳重,但是好歹也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天天上班也很烦的。

楚王也想休假啊。

所以也就想借着这次御驾亲征的机会去给自己放个假。

唉,说是放假,其实还是出差。

想到这里,沈墨就觉得自己挺可怜的。前世创业的时候,没黑没明,根本都没有假日一说。

现在穿越了当了一国之君了,虽然不用再陪客户了,但是还是这么苦逼,感觉自己就是个天生劳碌命。

忽然想到了还在穿开裆裤才学会摇摇晃晃走路的儿子,生出一种赶紧让这小子长大好接班,让他老子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想法来。

难怪原本历史上皇帝动不动就想出宫溜达,康熙乾隆多次下江南,这当皇帝也不一定就是个好差事。

思想有点跑毛,不过戴文胜的话很快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王上,自从纳兰性德南下来到衡阳之后,他父亲明珠让他带来的东西的确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明珠交给纳兰性德东西其中有一本就是满清内务府在南方各地安插的冷棋和暗桩。殿前司这几个月按图索骥,清除了许多内务府的人。尤其是衡阳和永州以及武昌江夏等重要区域的内务府暗桩和冷棋,基本上清理一空。其他地方的清理工作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反谍工作一定要慎重,不可放过一个坏人,但是也不能随意冤枉一个无辜者。”

沈墨听了叮嘱道。

戴文胜肃容道:“王上请放心,这一点我一直都很谨慎。之前清理的这些暗桩当中,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早都被我们的人给盯上了,明珠给的这份名册只不过是让他们的存在更明显了一些。而且这些人经过审问之后都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来及的发挥作用就被我们给拔掉了。目前来看,明珠这份名册的真实度还是很高的,并没有随意杜撰诬陷。”

沈墨点头笑道:“整个南方已经落在了我们手中,这些冷棋暗桩大部分都是原来清廷各级衙门的官吏。在我们接手后这些人基本都被弃用闲置。就算留用的也是经过了审查,岗位也是一些不重要的岗位。明珠知道这些暗桩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了,干脆就用来做个人情,让我们保他儿子一命。不过,我记得纳兰性德带来的东西不止这些吧?”

戴文胜接口道:“是的,除了这份名册之外,明珠还给了我们一些京城一些官员勋贵的资料。这些资料大多数都是这些官员勋贵贪赃枉法或者僭越猖狂的黑材料。显然都是他让内务府的人日常搜集的。这些黑材料的事情如果被捅出去,这些人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明珠搞到了这些东西,不过却没有禀报康熙,显然是打算在必要的时候用这些事情来要挟这些人为自己做事。显然,这厮也是个私心很重的人。”

沈墨笑道:“越是位高权重的人,私心就越重。明珠整了别人的黑材料送给我们,同时也将他最大的把柄送到了我们手上。你的人进京之后,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让明珠帮忙。不过此人城府颇深,狡诈如狐,也不能轻易相信,免得被坑。”

戴文胜显然明白沈墨的意思。

明珠让儿子纳兰性德假死逃出京城送到衡阳,这就是他最大的把柄。

只要康熙知道了这个消息,派人刨开纳兰性德的坟一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那时候明珠就算不死,也会被抄家下狱,不会比被一刀砍了好到哪里去。

不过明珠这既是送把柄也是示好,如果殿前司用这件事来威胁明珠,那明珠也有可能狗急跳墙,直接向康熙自首,反过来设局摆上殿前司一道。

一个儿子而已,私心重的人平时可以重感情疼惜儿子,但是关键时刻恐怕最爱的还是自己。

所以殿前司不能轻易用此事来威胁明珠,否则双方就失去了信任的基础。

明珠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给了殿前司很多京城官员勋贵的黑材料。

用这些官员的黑材料来切入京城建立情报网,必要的时候明珠还可以提供帮助。

这才是双方合作正确的展开方式。

沈墨突然问道:“纳兰性德怎么样了?”

戴文胜道:“按照王上的意思,给了他一座雅致的小院子,拨了两名侍女和两名仆人听用。听他们说,纳兰性德每天就是躲在屋子里看书写诗,还经常一个人流泪。对于饮食用度上,也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我们提供什么他就用什么,看起来很是随遇而安。”

“倒的确如传闻之中一样是个痴情种子。明天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看看这位大清最有才情的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