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梦魇的过去(上)在线 !
雅库茨克城,世界最寒冷的城市!雅库茨克位于北纬62°,在西伯利亚大陆腹部,冬天气温常降至零下60℃,夏天最热可达40℃,温差100℃……由于雅库茨克市建于永久冻土层上,因此有“冰城”之称。
一架安-140摇摇晃晃降落在机场的被冰雪覆盖跑道上,机上的我们这群特殊的乘客每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不算正常降落,倒像是飞机故障迫降在根本就不是跑道的冰道上,正当众人惊魂未定,迎接我们的却是一场从没经历过的严寒!
“我的天呐!”
刚刚探出头的肯尼急忙缩回身体,舱门边的警卫粗暴地把肯尼赶下飞机,不等余下囚犯抗议,随机押解的警卫们挥舞着警棍把畏畏缩缩不肯下飞机的囚犯赶了下去。
你见过冬天人呼出的气可听到立即变成冰碴的声音吗?我现在真正见识过了。当我们的双脚踏在跑道上,身穿棉衣的我们根本无力抵御无孔不入的寒气如凛冽刀锋割裂着我们肌体上的肌肤,我们这才明白为什么前来押解我们的狱警几乎毫无例外穿着厚厚穿皮衣,后来我才知道当地有句谚语“在雅库茨克生存,身上必须有皮草。”在雅库茨克,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比皮草保暖,所以当地居民从头到脚穿着的皮毛制品都是本地出产的。
“欢迎来到俄罗斯的极寒之地!”
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有半分的问候之意,说话的是前来执行押解任务的副典狱长布加罗夫。布加罗夫浅色皮肢,柔软的波状发,男子胡须发达,鼻窄且高高隆起,戴着一顶狐皮帽,一副别惹我的架势。在布加罗夫身边站着一群手持老式AK47的狱警,这些狱警气势汹汹的表象中夹杂着一丝讥讽,像是嘲笑我们这群无可救药的菜鸟。
“今天当地气温零下31度,你们呼出的气可听到立即变成冰碴的声音,这就是所谓的‘呵气成冰’。要切忌大口深呼吸,以免损伤肺部。”布加罗夫身给出了善意的提示。其实用不着他提醒,现在的我们早已是一群快冻僵了的羔羊。
“里亚德·阿拉苏出列!”布加罗夫拿着点名簿清点人数。
一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
布加罗夫打开里阿拉苏的档案,他照本宣科地读到:“里亚德·阿拉苏,原籍沙特阿拉伯,家族从事石油贸易,16岁到英国留学,攻读硕士期间进入“侨民”极端组织曾在距离伦敦25英里的卡洛里举办青年穆斯林训练营。第二次车臣战争爆发后,于当年10月进入车臣与俄军作战,第二年3月6日由你带领暗杀队将俄军北方舰队海军陆战队司令杀死于军帐之中……”
布加罗夫合上阿拉苏的档案,他说:“原本你早就该死了,只是你的家族在你被俄特种部队缉捕后动用各种关系在幕后运作,虽然你的家族花费数千万美元,你仍落得个被判终身监禁的下场。”
布加罗夫说完这些话,手下立刻冲上前围殴阿拉苏,桀骜不驯的阿拉苏这会没了刚才的傲气。
“维克托·斯坦尼斯拉夫出列!”布加罗夫继续点着名。
由于刚刚发生过暴力事件,叫斯坦尼斯拉夫的男人怯生生朝外迈了一步。
布加罗夫打开斯坦尼斯拉夫的档案,然后看了斯坦尼斯拉夫一眼:“想不到你怎么个文质彬彬的人竟然是苏美自冷战结果后给俄罗斯带来重大损失的变节者。维克托·斯坦尼斯拉夫,出生于列宁格勒,经济学博士学位,SVR高级特工。驻美期间担任俄领事馆的武馆,之后迷恋上美国的奢华生活,最终被美方利诱后加入中情局。在被召回国后在对外情报局机关机要部门任职,由于你掌控大量机密信息,几乎把SVR最核心的机密都提供给了美方,结果导致SVR在美国的情报网悉数被联邦调查局破获,由于你的变节,让SVR元气大伤,所幸俄美有过默契,各自在对方的间谍不被判处死刑,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还能活着。”
“邵古伊·伊夫柳琴科!”布加罗夫突然兴奋地看着一个表情默然的男人。
除我以外的人几乎全都盯着我身边一个儒雅平静的男人,后来我才知道邵古伊·伊夫柳琴科曾经是俄罗斯第一首富,财富总值数以百亿美元,只是由于伊夫柳琴科桀骜不驯,屡屡顶撞俄罗斯另一位桀骜不驯,且极其的强硬的总统,总统对这位展露政治野心第一富豪下手,最终伊夫柳琴科被法院以逃税、诈骗等罪名判处他有期徒刑,之后伊夫柳琴科的财产大部被政府罚没,而这个俄罗斯前首富在总统公开抨击他是小偷,小偷必须呆在监狱里而不是在别的地方之后最终落得如此的下场。
布加罗夫并没有当众羞辱伊夫柳琴科,而是把目光直接投向我。一刹那,我能感觉一丝不怀好意憎恶,对这种想法的人我能理解,对我而言,以上这些人干得都是一些市井小民的事,在我宏伟的复仇计划前显得微不足道。布加罗夫想要表现以他为代表的监狱势力是说一不二的权威,那么我的这一面就是桀骜不驯的魔鬼,他们休想压制我,我想他能感受得到我传达信息。不过,这时的我太过自信了,之后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我的自信……
“拉西姆·普拉伊西奇,斯雷布雷尼察的大屠杀的幸存者,之后一家移民美国,可自从你的独子被美警射杀后,你就走上了一条骇世听闻的复仇之路,用一枚苏联时期核弹投放到美国本土,这样就会引发俄美两国用核弹报复对方,你的阴谋要是得逞,这颗星球就会因为你的一次私利而毁灭。你,你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布加罗夫和周边各人的反应让我感觉有些飘飘然,我就是那种让人记住的人,默默无闻过一生对我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失败。
之后进行了交接手续,随即我们被带上一辆由公共汽车改装的囚车里。由于低温极低,人造革鞋底在户外十几分钟破裂,钢铁如冰一样的脆而易折,汽车轮胎走不多久就颠裂了,所以车轮上绑缚着防滑链防滑加固。就这样我们被这辆破旧到报废的公共汽车缓慢地行进在厚厚的冰雪上,只有车体依稀可辨的字体和车内用钢筋焊接的囚舱表明这是一辆囚车。车内的犯人们好奇地看着这个被厚厚白雪覆盖着的城市,开始感受到寒冷所带来的严酷。
由于地处永久冻土带,表面1.2米厚活动土层冬冻夏融,木桩必须深深扎入活动土层之下,将房屋建在离地1米的桩上,以免土地溶融,毁了建筑物,所以雅库茨克很少有新建筑。原因一是建筑施工很难解决由冻土带造成的困扰,二就是这里的新增人口逐年锐减,富裕的人家早就搬离这里,而年轻人都到莫斯科等大城市寻找就业的机会去了,原本就不适宜人类居住的雅库茨克成了老一辈子人坚守的城市,这里的一切就像这些老人渐渐失去的年华。这里的各种管道是铺在路面上的,以免一冻一融而破裂,除此之外还要一路设加油站,严防水在管内冻结。当车队行驶在旧街区时,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映入眼帘的都是些破旧的房屋,有些房子的木质墙体居然有很多的缝隙,我甚至看见一幢摇摇欲坠的房子里有个孩子好奇地从窗口看着我们的车队。
老旧的街道上不时冒起一阵阵蒸汽,这是供暖管道年久失修造成蒸汽外泄,由于财政窘迫,对这些早已更换的管道市政部门采取措施的也是只修修补补。随后我被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妇人从公共水池打水回家,也许是天气太冷了,水龙头经常爆裂漏水,水池周边被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老妇人拎着满满一桶水艰难地赶回家!
车上的囚犯们开始躁动起来,这里的一切与他们所想象中的西伯利亚有着天壤之别,在他们的印象里,西伯利亚应该有着广袤的疆土、富庶的物产,可没想到在西伯利亚大陆腹部的雅库茨克城,全城建在坚如岩石的永久冻土上面,居住在此的当地人祖祖辈辈坚忍地生活在这座“冰城”里。
缓缓行进的车队终于到达目的地,车队进入监狱后,我们便被悉数带下车,而监狱里的狱警和犯人几乎是全体出动,我们都明白看似隆重的场面却不是为了欢迎我们。
一个高鼻梁,脸形长,白皮肤,一对漂亮的蓝眼睛的是典狱长列昂尼得·莫洛斯。
“欢迎来到俄罗斯的极寒之地!”莫洛斯说话带有鼻音,这与他肥胖脂肪比较多有关,当然这也是生活在寒带的显著特点之一。
莫洛斯大声说:“这里是‘冰晶’,之所以为什么叫这个,你们以后会知道的。‘冰晶’有个传统,每次有新犯人入监前必须接受考验,之后你们才算是‘冰晶’里的犯人。”
莫洛斯说完,布加罗夫立刻挥挥手,两名架着消防水管的狱警离我们5米处站立,我们此刻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身边的肯尼当即瘫倒在地。
“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准备,如果你们不把衣服迅速脱光,那么很难擦拭干净水分,气温会把你的衣服冻结在皮肤上,那样的后果你们可以自行想象。”莫洛斯的话像一把快刀让人不寒而栗,“你们必须接受一分钟的考验,随后水管将被断水,你们这时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去另一边用毛巾擦拭身体,否则你的身体便会立刻冻结。给你们30秒准备!”
莫洛斯的话语刚落,我最先脱下衣服,我知道任何迟疑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见我如此的迅速,身边的各人这才忙不迭地脱衣服,拿着计时器的布加罗夫突然向拿着消防水管的狱警下达指令,狱警立刻打开消防水管的阀门,一股水流无情滴冲击着我们的身体!
零下35度的水流就像一把把刀刃割裂你的肌肤,那一分钟的经历哪怕过去很多年一想起就恐惧,那种折磨人的方式直到现在还常常是梦中难以摆脱其纠缠的梦魇,直到现在那段擦拭身体的记忆在头脑里留下的只是一片空白,不是失去记忆,而是刻意选择忘记。
“你要是能熬到明天春天,我们会给你一个派对庆贺的。”
当浑身散发着浓烈伏特加味的狱警把我们扔进牢房,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经过刚才羞辱,我们如丧家之犬,狱警刚才那番话倒不觉的刺耳了,对我而言,此刻的我更恨的是那个男人!
这里的牢房比我了解的不一样,每一间牢房都非常大,大约能关押40人左右,而且没有固定铺位,只有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上面铺着一条毛毯和很薄的被褥。我起初觉得不可思议,以为这只是远离政治中心的西伯利亚地方当局财政窘迫的现状,当然还有另一个最直接的感觉,监房异常寒冷!
“来过雅致库克,你就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严酷,这里的存在除了世代居住在此的原住民外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俄罗斯仍旧死记着19世纪的疯狂理论——你不会真正占有领土,除非有人在那里;二则就是高层争斗的各方都认为那里是失意者的最佳流放地。而雅致库克臭名昭著的地狱就是‘冰晶’监狱,‘冰晶’监狱之所以得其名,那是因为整座监狱坐落在永久冻土之下,自‘冰晶’监狱建成的一百年来从没人从能从那里逃离,事实上‘冰晶’监狱多数时都用不着狱警,极端天气下离开建筑物就等同于自杀,所以这里的囚犯大都安分守己。在一个夏季只有短短20天,极端最高气温达38度,而冬天气温常降至零下60℃,极端最低气温零下62度,在这样一个温差接近100℃的地方,能够让那些囚犯求的欲望只有一个——期盼着刑满释放或特赦,然后逃离那里,过上哪怕只有一天不在严寒下苦熬的日子。”
一个温文尔雅的大胡子的老人絮叨着,虽然老人佝偻着的身板,可从其神情依旧能解读他有过不平凡的前半生。我后来才知道,这个老人曾经是KGB最有权势的人物,8·19事件(1991年8月19日零点05分,塔斯社播发了苏联领导人声明,向全世界宣告:鉴于戈尔巴乔夫由于健康状况不能履行苏联总统职责,副总统亚纳耶夫从1991年8月19日起履行苏联总统职责。接着公布了以亚纳耶夫为首的“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八人名单。11点半,叶利钦在白宫举行记者招待会,宣读了告俄罗斯公民书,声称实行紧急状态是反宪法的反动政变;紧急状态委员会是违宪组织,其成员犯有国事罪,其所有决定和命令都是非法的。最终以叶利钦为首的反对派获得了胜利,8·19事件平息后,苏联各加盟共和国纷纷宣布独立,同年12月8日,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宣布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同时宣称,苏维这只是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已不存在”。)中曾担任紧急状态委员会成员和的主要执行者之一,后被俄罗斯当局囚禁于此,算是苏联解体后政治斗争中的失意者。
当时的我并不能深刻的理解这些,之后漫长的服刑期间里,我领会了这种深刻,这种的深刻不是你自己自觉的感受到,而是残酷的现实逼迫你接受,就像别人用炙热的烙铁在你娇嫩的皮肤留下的印记。
冰晶监狱给你留下深刻印象不是糟糕的管理,混论的现状和难以下咽的伙食,而是西伯利亚极为寒冷的天气。糟糕的财政收支让雅致库克当局连市民基本福利都难以为继,当然身处冰晶的囚犯更没有资格享受人道待遇,在俄罗斯当局眼里,这里的人几乎等同于死人,让我们活着不是当局的仁慈,而是他们惩罚的手段,这是一种比死更难捱惩罚。可悲的是,每当情绪低落时,我们虽然恨不得立刻死了,可真正实施时几乎没人能够做到,于是冰晶成了一座囚禁活人的坟墓!
服刑的第一晚,我饱受西伯利亚苦寒之地的折磨,我这才知道地上铺着的干草是刻意为之,干草一定程度隔绝了寒冷,但是仍旧阻隔不了寒冷的侵袭,整个监房的人紧紧的挤在一起抵御寒冷,我这才发现我们这些入狱服刑的不是人,而是一群直立行走的牲口。可悲的是,这只是我入狱服刑的第一天!
第一夜被冻得一夜没睡,第二日早起后,没有热水供应,只有刺骨的自来水洗漱。接着就是半个小时的早操,接着才是早餐的时间,早餐时米糊和面包,啃一口面包,喝一口热腾腾的米糊,这才能让人感觉一丝的尊严。接着便是一天无休止的工作——制造飞机机体上的铆钉。据说这是为共青城飞机生产联合体(KnAAPO是苏霍伊集团三大制造厂之一,世界上著名的苏27,苏30的制造商。)制造的,枯燥的工作,极寒的气温……我敢打包票,我们这群被囚禁在冰晶里的人是这个星球生存意志最强的一个群体。我可不是以这个为荣,这对我来说是永远的耻辱,我心里更是憎恨送我入监的那个男人,随着服刑一天又一天过去,我对那个男人的恨到了着魔的地步,我的这种心态也有好的一面,这也是我能够坚守下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