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八这天, 顾栖池被薄彧带着回到了薄家的老宅。
白衡难得放了年假,不用再去搭理这对烦人的小情侣,所以这次是薄彧自己开车。
顾栖池背着猫包, 把阿瓷放了进去,又装几瓶上了年份的红酒, 坐上了车。
路虎车内宽敞,一路四平八稳,只是到后来,车子驶上了盘山公路。
两侧的松柏在冬日里依旧青绿,只是比夏日时要浓翠了许多,有的松柏上边还挂了层没有消融的积雪, 绿上点白,煞是好看。
阿瓷在猫包里四处张望,也很欢快。
顾栖池偏头看向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薄彧, 不免有些好奇发问:“薄彧, 你家的宅子到底在哪儿啊?”
难不成真的建在山上吗……
他问着问着, 眼睛不自觉凝在薄彧的手上。
薄彧的手指长,骨节分明,关节又不是过分粗大的那一种, 皮肤是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之下蜿蜒交错,腕骨凸出,没入衬衫里。
右手又随意搭在黑色的皮质方向盘上,动作间, 有种别样的漫不经心。
顾栖池很不争气地馋了一下, 随即又联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东西, 不甚自在地瞥开了眼。
薄彧倒是没察觉他在想什么, 自然而然地回答他的问题:“就在这座山上,当初这片地皮还没开发,就直接被东城最有权势的这几家盘了下来,修了几座宅子。”
“老一辈人倒是喜欢住这儿,我妈也是。但我不喜欢,这儿的交通没那么便利,再者,离工作的地方也远,来回折腾的太麻烦,所以我一直住在市区的那栋别墅里。”
顾栖池短暂愣住,张大了嘴,又闭上。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薄彧到底多有钱,只是对方总能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认知。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平稳到了到了一处气派恢宏的宅子前,顾栖池下了车,打量了几眼。
这处宅子是很典型的中式建筑,雕梁画栋,红墙青瓦。四周的檐角高高翘起,依稀还能看见几只喜鹊在房梁下筑的鸟窝。
薄彧倒没着急带他回去,从顾栖池手里接过猫包,自如地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后,又牵起了他的手,朝着房后走去。
“先带你去逛逛,这边风景还不错。”薄彧帮他整理好围巾,确认不会有冷风灌进来,这才满意。
山上的空气的确要比市区的空气清新的多,连带着视野也格外开阔。
前几天刚下了雪,山上没人打扫清理,路边还堆着厚厚的一层白,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偶尔两人还会踩断埋在雪下的松枝,发出轻微的响。
阿瓷在猫包里,爪子不断地扑腾着,有点蠢蠢欲动。
顾栖池看了眼附近,不会有什么把猫丢了的风险,松开薄彧的手,把阿瓷从猫包里放了出来。
银渐层欢快地抖了下身上的毛,小心翼翼地探出爪子去感受雪的温度。
她平常都窝在家里,也很少被顾栖池带到楼下去玩雪,此时陡然碰到了雪,很是开心。
不一会儿,她就在雪地里打了个滚,也不怕冷,径直用爪子刨雪玩儿。
她本来就圆,又滚了雪,像是个白色的糯米圆团子,很是讨喜。
顾栖池看着银渐层在雪里玩儿,笑弯了眼,自己也弯腰随手捡了两个松果。
大概是营养不足,这两个松果没有结出松果仁,好在形状好看,层层叠叠的,像朵花儿一样绽开。
“商诀!你快点……”
“咦,这儿怎么有只猫?”
埋头苦干堆猫猫头小雪人的阿瓷陡然被人从雪地里抱了起来,猫胡子上还沾了点白,她不解地抬头,发现不是顾栖池和薄彧,轻微地挣扎起来。
四周空旷寂静,也没什么人,陡然跑过来一个小孩儿,顾栖池不由好奇,抬起头多打量了几眼。
这小孩儿的穿着打扮很是惹眼,染了头粉发不说,就连身上的羽绒服也是粉的。
这样鲜艳的颜色放在一般人身上很灾难,但放在这小孩儿身上,你只能说好看。
因为他的样貌太过于精致了,就连顾栖池都忍不住感慨一句,这小孩儿长得真好看,很适合进娱乐圈、暴露在大银幕下的好看。
他起身跺了下鞋上的雪,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和抱着他的猫的小孩儿对视。
“这是我的猫,我带她来玩儿雪。”顾栖池和他解释。
薄彧站在他的身侧,好笑地看着在别人怀里挣扎的猫,有点幸灾乐祸。
郁绥抱着猫的手一顿,有点尴尬地挠了下头,把猫递给顾栖池:“我还以为是谁家不小心丢了猫,主人在这儿就好了。”
阿瓷卧在顾栖池的怀里,猫眼睁得溜圆,盯着郁绥看。
郁绥尴尬得要命,甫一瞥见商诀的影子,迅速朝着顾栖池弯了下腰,“既然主人在这儿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啊。”
话音刚落,少年就像风一样窜了出去。
顾栖池眯了下眼,发现他和另一个身量略高的男孩子汇合,好像还踹了对方一脚,不由失笑。
薄彧抬了下手腕,瞥了眼时间,把阿瓷从顾栖池手里接过来,仔仔细细收拾干净银渐层身上的雪之后,也懒得把她塞进猫包里,直接抱在了手上。
“时间也不早了,可以回去了。我妈在等我们。”
他口吻异常平淡,顾栖池却陡然有些紧张。
仔细算起来,他和薄彧也结婚大半年了,却一直没有见过薄彧的妈妈,实在有些不礼貌。
而且……顾栖池还有些担心,薄彧的妈妈会不喜欢他。
薄家的宅子大的惊人,布局严整,门前是一块儿巨大的玉石屏风,浑然天成。
顾栖池不仅咂舌:“这是真的玉雕的吗?”
没等薄彧出声,屏风之后传来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是整块儿玉雕琢成的,当时还找了很久的师傅呢。”
顾栖池循声望去,就见薄彧颔首,简单向对方介绍道:“妈,这就是栖池。”
对方看起来很是年轻,完全不像是薄彧的妈妈,更像是薄彧年长的姐姐。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少的痕迹,更多的是为她带来了沉稳与阅历。
顾栖池发现,薄颂可能长得更像薄彧的父亲,而薄彧自己,则更像薄老夫人。
薄彧的妈妈并不是薄颂那样温柔娴静的美,她的面容格外英气,五官也更立体,像薄彧一样,美得锋芒毕露。
顾栖池合理怀疑起之前那些传闻,有了薄彧妈妈这样的大美人在身边,薄老爷子真的会找那么多小情人吗……
但也来不及多想,顾栖池更着急地是该叫薄老夫人什么称呼。
第一次见面,和薄彧一起叫妈妈总感觉有点唐突,但叫阿姨的话,好像又有些生疏。
阮娴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顾栖池:“小池,别拘束,和小彧一样喊我妈就可以了。”
顾栖池赶忙应了声妈。
阮娴笑了下,看了眼薄彧手里的银渐层:“这是阿瓷吗?”
顾栖池有些惊讶,偏头去看薄彧,薄彧和他解释道:“妈知道你是演员之后,去看了很多你的综艺和电视剧,还去补了很多物料,再加上阿瓷经常出镜,她还很喜欢猫……”
阮娴笑着打断薄彧:“我之前一直住在疗养院里,也没时间去看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顾栖池赶忙摇头:“不会,是我不好,没能来提前看望您。”
薄彧把收拾干净的阿瓷递给阮娴,她垂着眼,小心翼翼地抱着猫,眼中的欢喜明朗。
“小池,我还买了你之前《Youth》的杂志,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对方太过热情,顾栖池不好拒绝,只好照着阮娴的指示,推着她的轮椅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阮娴住的是个很大的院子,门前种了几株花,只是现在是光秃秃的样子,但看得出,养护它的人很用心。
阮娴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Youth》的杂志,顾栖池瞥了眼,发现那一整个抽屉里面都是他的这本杂志。
看来薄彧的妈妈真的很喜欢他,他一边签名,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
阿瓷在她怀里也很乖巧,安安静静的,不怎么闹人。
阮娴一边撸猫,一边看着顾栖池的脸:“小池,你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像个年画娃娃。”
顾栖池把签好名的杂志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听阮娴继续道:“不怪小彧这么喜欢你,昭昭也成天闹着想见你,就连我见了你,都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值得很多人喜欢。”
顾栖池一时无言。
他接触到的像阮娴这个年纪的长辈很少,周远对他非打即骂,养母虽然也努力关爱他,但最后也因为受不了周远抛下他一走了之,顾成天和耿听浔更是自私,丝毫没有顾及过他的感受,遑论对他说这种暖心的话。
心间有汩汩的暖流涌过,顾栖池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很轻地“嗯”了声。
阮娴又继续道:“我看你身上很有佛缘啊,小池,下次让薄彧带你去玉泠山的庙里拜一拜,那儿祈求姻缘美满很灵的。”
顾栖池讪讪:“妈,薄彧已经带我去过了。”
阮娴闻言,脸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孩子,之前还嫌我求神拜佛,讲究迷信呢。现在有了你在身边,也不能免俗喽。”
顾栖池点了下头,猛地又想起上次主持对他说的话。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记得回来还愿……”
顾栖池稍加思忖,很快又对阮娴道:“我和薄彧会再回去还愿的。”
阮娴又笑着点头,说着说着,话题又绕到另一件事情上:“小池,你今天晚上是要直播吗?”
顾栖池一愣,很快点头:“经纪人帮我安排的直播时间的确是今天晚上。”
他心头一跳,有些犹疑地看着对面的人,薄彧的妈妈不是还要看他的直播吧……
感觉,有点社死……
顾栖池绞紧了手。
阮娴推着轮椅转过身,从床头上拿起自己的手机,一脸好学:“小池,我下载了xxx直播,但是没太弄明白,到时候该怎么进你的直播间啊?”
顾栖池瞥了眼对方手机上的软件,凑过去,开始给她指导软件的用法。
薄彧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斜倚在门框上,看着顾栖池和阮娴交谈。
突然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妈,你别占着他的时间。我还想带他去四处逛逛。”
顾栖池掀起眼睫,看向逆着光站着的薄彧,比了个嘴型——
“你别闹。”
阮娴看着两个人互动,摇了摇头:“那可不行,现在我可比你还要喜欢小池。”
薄彧挑了下眉,看向顾栖池,眼神之中传达的意思格外明确——
看吧,我就说,你会被所有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