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项婉婉脑子里最后的记忆,就是那顶打着旋飞到自己头上的军帐,等睁开眼睛后,看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石头的屋顶,项姑娘愣住了,耳边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项婉婉扭头。

“呀——”

尖叫声从项婉婉的嘴里发了出来,惊慌失措还带着难以置信。

北胡的这位将军看见项婉婉先也是愣神,他记得他是在跟一帮雍宁的穷鬼流寇动手的,怎么这会儿他的身边躺着,目光在石亭里转了一圈,他和他部下的身边怎么会有女人?

苏醒过来的女兵们发现自己的处境后,也都纷纷惊声尖叫了起来。

蹲石亭后面的宁小药撇一下嘴,这就是女兵啊,这哪里像是军人嘛。

北胡将军的反应很快,在女兵们的尖叫声中,这位将军一把就掐住了项婉婉的咽喉,不知道是什么人将他和这些雍宁女人放到了一起,但这一定是陷害!

项婉婉被掐得呼吸困难,但仍双手乱挥,抓挠掐着自己喉咙的北胡人。

“你是什么人?”北胡将军喝问项婉婉道。

项姑娘不懂北胡话,北胡将军也不会说雍宁话,连着喝问好几声后,见项婉婉都只是尖叫兼要跟他拼命,北胡将军稍微松了力道的手上又加了力道,不说话那就去死好了。

女兵们这时都回了神,冲上来要救自家小姐,但北胡将军的手下都不怎么懂得怜香惜玉,马上就抓住了这几个女兵,眼见着女兵们挣扎得厉害,这帮北胡人马上就动了粗。

躲石亭后灌林丛里的龙禁卫们都看着自家圣上,他们什么时候上?

宁小药听着往石亭这里来的马蹄声,马蹄声变得很急促,很显然往这里来的大部队听到了项婉婉们的尖叫声,加快速度往自己这里跑了。

“圣上?”影风轻声喊。

“稳住,再等等,”宁小药将手抬起。

龙禁小哥们都看着宁小药抬起的这只手。

宁小药在心里算着时间,这个时间点一定要踩好,不能早不能晚。

石亭里的打斗已经白热化了,女兵们连牙齿都用上了,但还是不是北胡壮汉们的对手。

“没事,”宁小药跟龙禁卫小哥们说:“有我在呢,姑娘们死不了的。”

龙禁卫小哥们……,他们不关心这些流寇女人,他们就想知道他们什么动手啊!

“要有同胞爱,”宁小药嘀咕。

影风突然说了句:“她们是反贼。”同胞爱这个词,影风第一次听说,不过影大统领第一时间就明白这个词是啥意思了。

宁小药……

有衣衫被撕裂的声音,从石亭里传了出来。

“项农的闺女快死了吧?”一个龙禁卫小声道,这位面前的灌木生长得稀疏点,露出的缝隙正好能让这小哥看清石亭里的情况。

“稳住,”宁小药的手还是稳稳地半抬着,纹丝不动。

“将军,雍宁流寇过来了,”有北胡军士站在石亭外,大声跟自家将军禀告道。

“再等等,”宁小药在石亭外头说。

北胡将军往石亭外看。

“救命!”还能出声的女兵们,这时再次大喊。

一,二,三,四,五,宁小药心里数着数,猛地将抬起的手往下一放,小声道:“上!”

影风们反应不慢,看见宁小药手往下落了,身体就做出了反应,要往石亭那里去,结果宁小药的动作比这些龙禁卫们还快,往灌木丛外一蹦,大喊了一声:“啊!北胡人强抢民女了!”

北胡兵将们被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等这几人回头看时,影风已经还带着龙禁卫小哥们一拥而上了。四位统领围住了北胡将军,其他的龙禁卫小哥对付北胡士兵,至于宁小药,这位就只有旁观的份了。

北胡将军的武功很高,赤手空拳格挡开了影雨的刀,随后就将自己的战刀拨刀出鞘,一个人战影风四个人,一时之间也不见落下风。

项婉婉拼命挣扎之后,这会儿瘫在地上,没力气动弹,也说不了话。

看见影风四个人打一个,三招之内都没能将北胡的这个将军拿下,宁小药从地上摸了块石头,照着这将军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北胡将军听见脑后风声不对,还没做出躲闪的反应,石头就已经到了他的脑袋上。影风四个人就听见呼的一声风声响,凭一人之力力战他们四人的北胡将军倒在了地上,血从后脑勺的伤口里流出,很快就洇红了一大块地面。

影风片刻的犹豫都没有,手起刀落,将还有意识的北胡将军人头砍下。

宁小药在亭外冷眼看着,这个北胡人的腰间除了装着宝石的丝绸袋子外,还有一串用丝绳串着的东西,一串人类的耳朵,耳朵的主人男女老幼都有,左耳是男子的,右耳是女人的,耳朵被人为风干过,如同一个胜利者的战利品般被这北胡人挂在腰间。从看见这串人耳开始,宁小药就判了这个北胡人死刑,又一个北胡人的人头飞落到宁小药的脚下,低头看一眼,宁小药将这人头踢向了石亭前的官道。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用时很短,等项农带着麾下到了,石亭里的北胡人也被影风们斩杀干净了。

“小,小姐!”一个女兵爬过横在自己面前的尸体,扑到了项婉婉的跟前。

项婉婉这会儿还处在极度脱力之后的昏沉中。

有流寇的将军到了石亭前,一眼看见衣衫不整的项婉婉后,吓得忙就转身往项农那里跑。

“这是你家小姐?”影风手提着战刀,故意问跪在项婉婉身前的女兵道。

女兵哭着点头。

“喂,”宁小药进了石亭,蹲下身,拍一下项婉婉的肩膀,说:“你爹来了。”

身体有了力气,项婉婉看蹲在背光地里,面容模糊的宁小药。

“你爹,”宁小药手往外指。

项婉婉推开跪在她身前的女兵,再一推,把宁小药推跌坐到地上,项姑娘拔腿就往石亭外跑。

宁小药坐在地上抽一下嘴角,衣服没穿好就跑,这个真不怪她了。

项婉婉冲出了石亭,就站在官道上的义军们惊呆了,大小姐披头散发,脸上被人打得红肿,露在外面的脖颈上有一道发紫掐痕,更重要的是,大小姐外衫被人扯坏,内衫都露了出来。自家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义军将士们不敢想。

项婉婉都快跑到官道上了,突然又转身往石亭这里跑。

影风们看见这位又回头,不动声色地护卫在了宁小药的身旁。

宁小药不怕跟这位项姑娘干架,她就好奇这姑娘怎么又往回跑了?

项婉婉冲进了石亭,找到了北胡将军的尸体,从地上拣了一把刀,狠狠地砍向这将军的尸体。

项农这时匆匆赶到。

先前来了又跑走的那位义军将领显然不是一个好的传令兵,最起码这位没把石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项大王说清楚,以至于本该项农这个当父亲单独过来的事,变成了众将跟着项农一起过来。

将领们手里举着不少火把,石亭里的黑暗被火把的光亮驱退,这让项婉婉看清了面前解了腰带,外裤松垮,露着*的尸体,也终于发现了自己衣衫不整的事实。

惊叫声再次从项婉婉的嘴中发出,刀从手上掉落,项姑娘紧紧抱着双臂,跪坐在了地上。

都是男人,看看项婉婉,再看看北胡将军的尸体,项农和义军将领们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项农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而义军将领们则纷纷挪开了视线。

宁小药这时指一指地上的尸体,说了句:“北胡人。”

项农抬头看宁小药。

上回城上城下见面时,站城墙垛口处的宁小药给项农一种身矮体弱的印象,这会儿还是同一个人,可龙袍换成了灰布裙子,玉冠束发变成脑袋后面随意扎起的包包头,项农愣是没看出面前这姑娘就是宁玉。

宁小药很坦然地面对项农和义军将领们,上回她脸没露,性别为男,她坚信这帮人认不出她来,而且,飞快地扫一眼跟着项农过来的人们,没有项天歌和那个大年!挺了挺小胸脯,宁小药更是自信了。

没问宁小药是什么人,项农边解披风边就进了石亭,走到女儿身前,蹲下用披风将项婉婉裹住了,项农才又起身,看着宁小药道:“你是何人?”

宁小药说:“裴大丫,江湖人称毒寡妇就是我了。”

项老大没听说过江湖有这么一号人物,但脸上的神情没变,道:“那裴娘子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是从安远过来的,”宁小药说:“官兵逼得我们没活路了,所以我就想带着兄弟们来投奔项大王。方才我们都进了营了,没想到就看见义军兄弟们在跟北胡人打斗,要为我们引荐的大哥被北胡人杀了,我们,”宁小药说到这里叹口气,说:“我们听说昏君会往南跑,就想着到官道上来拦下昏君,宰了这个货,没想到昏君没等着,遇上了这事儿。”

龙禁卫小哥们……,圣上张嘴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

项农说:“你们是安远六州那里的人?”

“是,”宁小药说:“项大王可派人去安远六州问问,官府里就没有不知道我毒寡妇厉害的人。”

项农又看向了影风们。

影风们原本穿着的义军兵服到石亭后就脱去了,这会儿小伙子们就穿着内衫,又是泥又是雨的还沾着血,脸上也都是脏兮兮的,血水混着泥水,看不大出本来面目来。

“爹,”就在项农打量影风们的时候,地上的项婉婉哭着喊了自己的父亲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