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堂,邓荣,沈沐几个人刚归家不久,就又被楼子规的亲兵叫到了楼府。

楼子规点着地图上的几个关隘,低声道:“你们分头去看一看,发现不对,不要去打草惊蛇,回来报我就是。”

“会有什么不对?”方堂记一下自己要去的地方庸关,很是不解地问楼子规道:“这些关隘的守将,不是都来见过督师了?”

“你们这就出发,”楼子规没回答方堂的问,只是道:“记住我的话,不管你们看到了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知道楼子规无事不会让自己跑这一趟,方堂们不再多话,领了命,带着各自的亲兵连夜离开乌霜城,往西北方去了。

“你去召集人马,”方堂们走了后,楼子规又命宋谨道。

“北胡人会到乌霜城来?”宋谨问。

“他们若是要来,早就到了,”楼子规冲宋谨摇一下头,“做两手准备吧,北胡人没有过关隘,那我们就死守关隘,若是他们已经过了关隘,那我们立即赶往京师。”

宋谨在楼子规身边一直就是充当军师的角色,听楼子规这么一说,宋七将军脑筋转转也就想明白了,北胡大军还在关外还好,如果已经进了关城,那这些夷族就不可能留在安远,只会直接往京师去。

楼子规点着地图给宋谨看,地图上有一条虚线,蜿蜒如流蛇一般,往南的终点就是京师城。

“这条路不是可以行军的路,”宋谨捏一下拳头。

“如果北胡人早就入关了呢?”楼子规没什么失常的表情,冷声道:“只要有足够的时候,什么路是不什么可以走的?”

“我这就去军营,”宋谨告退。

楼子规点一下头,同时就冲门外道:“来人,去叫影电。”

影四统领都睡下了,被楼子规的亲兵叫起来,站在了楼子规的面前后,见楼子规面无表情地坐着,那点没有过去的小睡意马上就都消失了,影电开口就问楼子规:“督师,北胡人打过来了?”

“你马上回京,”楼子规道:“让圣上马上南下,去秦轩那里。”

影电呆住了,京师城又不能呆了?!

“北胡人可能已经过了关隘,”楼子规道:“所以你要尽快赶回京城去。”

“是,是谢文远?”影电问。

“不管是谁,现在先保圣上平安,也许我的担心并不会发生,”楼子规看一眼被自己叠好的空白信纸,从腰间解下一个白玉的平安扣,递给了影电,道:“你将这个代我呈给圣上,跟圣上说,我会尽快上京,让她遇事莫慌。”

影电这会儿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去,将平安扣放好,冲楼子规行了一礼后退出书房,有楼府的下人已经替他收拾好了行李,影电骑马连夜离开乌霜城,披星戴月地往京城赶。

方堂们和影电还在路上的时候,接到圣旨的福王又一次回到了京师城,再见到宁小药的时候,福王爷把宁小药上下打量一下,他跟陶语和流寇几场仗打下来了,圣上没长个儿,没长肉,还是就脸上看着有点肉,把眼睛除了,这张脸就没啥东西了。

“叔,坐,”宁小药乐呵呵地冲福王爷招手,让王爷坐。

福王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他为了这位小圣上劳心劳力,还出钱出人的,他在这位面前还没坐着说话的资格吗?“不知圣上诏臣入京,所为何事?”福王爷坐下了,就问宁小药。

“那什么,”该怎么说,宁小药都想好了,看着福王爷说:“我是想跟叔你打听一下……”

“圣上!”宁小药话说了一半,殿外传来了影风有些失常的声音。

“怎么啦?”宁小药被影风这声音吓了一跳,五小姐又后悔不想当个普通的幸福小女人,这位又寻死了?!

影风快步进殿,都没来及看上福王爷一眼,跟宁小药道:“圣上,鄂城太宗的公子来了,鄂城守将叛国,开了城门迎流寇入城,太守自杀殉国了。”

“咣当——”

从坐椅上跳起来的福王将坐椅撞翻在地,“鄂城?!”福王冲影风吼道。

影风说:“是。”

宁小药这些日子把地图上的地名都背下来了,这个鄂城她知道,离着京畿还挺远的。

“水路,”福王掉脸就冲宁小药道:“流寇这是要从水路进京畿!”

对了,宁小药抠一下手心,鄂城那里有运河码头。

“快让太守公子进来,”不等宁小药发话,福王就命影风道。

“对对对,”宁小药忙就也道:“让公子进来。”

影风退下去带人。

福王在宁小药的面前团团转了一圈,说:“这人从鄂城跑到京城,流寇要是走水路,”福王瞪大了眼睛看着宁小药:“这个时候流寇已经进入京畿之地了!”

宁小药这会儿的感觉就是,事情还是来了,她就是个没运气的,谢太师没死,这位还是要跟她死磕呢。

“鄂城守将,”福王又开始转圈,“这个守将跟谢文远有关系?”

宁小药摊手,她哪儿知道?

“圣上就没让人去查?”福王站下来不转圈了,就又开始瞪着宁小药了。

“查了,”宁小药无辜极了,“阁老亲自办的这事呢。”

“李物启啊?”福王说:“这老东西看来不会办事啊,怪不得他跟谢文远斗大半辈子,他也没能把谢文远怎么地呢!”

影风这时带着鄂城太守的公子进了殿。

宁小药一看,她还以为公子会是个成年人,没想到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你,”福王看着这个小男孩发愣。

看上去就跟流民一样,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往宁小药的面前一跪,道:“圣上,小民的父亲和哥哥,还有母亲都死了。”

宁小药就感觉自己迎头挨了一记闷棍,宁圣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小男孩跪在地上,想哭又似乎是泪水流光了,他就是哭不出来。

福王看宁小药跟傻了一样,看看自家小身板的“皇侄”,再看看地上模样凄惨的鄂城太守遗孤,福王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跟自己说,他这会儿得冷静,得撑住了。

“圣上?”影风这时喊了宁小药一声。

宁小药从坐榻上站起身,扶跪地上的太守公子起来。

福王一跺脚,跟影风道:“去传李阁老,兵部尚书他们进宫。”

看一眼蹲地上哄孩子的宁小药,影风平生第一次没问宁小药的意见,转身就出去传朝中重臣们进宫去了。

鄂城太守家的小公子知道的事情不多,也说不出来鄂城是怎么被流寇攻破的,只知道是守将,那个他喊洪伯父的,洪铜虎打开了城门。

宁小药叫来了哑婆,让哑婆带小孩下去洗澡,吃饭。

“圣上,”小公子看着宁小药不走。

“我会给你爹娘还有哥哥报仇的,”宁小药跟小孩承诺道:“我是圣上,圣上是不骗人的。”

小孩抹一下眼睛,跟着哑婆下去了,他娘亲送他出家门时跟他说过,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了,不管遇上什么事,他都得活着。

看着哑婆把小孩带下去了,宁小药和福王坐着大眼瞪小眼,福王爷突然就是一激灵,瞪眼着宁小药道:“圣上,您,您是故意的?!”

“啊?”宁小药茫然状。

“知道要打仗了,你就又把我弄到京城来?!”福王话说到这里,莫名的就悲愤了,他前脚刚进京师城啊,京师城就又要打仗了!

“你又不是将军,”宁小药叫屈了,“为了打仗的事,我找你也没用啊。”

“我没钱了,”福王爷还是瞪着宁小药,这位一定是又盯上他的银子了!

宁小药……,对了,打仗是需要钱的。

“我再跟你说一遍,”福王爷怒道:“我的钱都打流寇打完了,我没钱!”

“有钱没钱的,”宁小药耸一下肩膀,“叔啊,你也走不了了。”

福王又想跟宁小药同归于尽了,这怎么尽着他一个人坑呢?宗亲那么多,哦对了,福王看着宁小药喘粗气,这货撤藩了,现在宗亲里就没几个有钱人了。

“冷静,”宁小药让福王坐,说:“现在流寇到底到哪里了,我们不是还没确定吗?”

福王又坐下了,说:“京师现在有多少兵?”

“呃,不知道啊,”宁小药摇头。

“你把谢文远的人都弄死了,”福王说:“京畿三十六营人马你是怎么安排的?”

“不知道,”宁小药还是摇头。

福王说:“那圣上你知道什么呢?”

宁小药翻着眼睛想了想,最后说:“我啥也不知道啊。”京畿三十六营是护国公和许大将军去安排的,现在这二位都没回来,调兵入京是裴二老爷去办的,裴二爷倒是跟她说过几句调兵的事,可她有听没记。

福王真心不明白,谢文远那样人怎么会被这么个货打败的?也不对,福王坐着又想,现在他们和谢文远谁生谁死,这个还不一定呢。

“这个洪铜虎跟太师什么关系?”宁小药问福王。

“我怎么会知道这事儿?”福王冲宁小药叫:“谢文远是我的外祖父?!”

宁小药撇一下嘴,“他是我外祖父,我也不知道啊。”

福王想,他这个时候走,可能还来得及。

“流寇来了,”宁小药坐在坐榻上握拳头,“那北胡人也不会远了。”

“你说什么?”福王又跳了。

“北胡人,”宁小药说:“叔,太师跟莫都也勾搭上了。”

福王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他为什么要这么老实地跑京城来啊?!知道宁玉有好事不会想到自己,他还屁颠屁颠地跑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