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药决定带李阁老远离宝藏,给谁不给谁的,宝藏在谁的手里,谁作主不是?“来来,老爷子,”宁小药请李阁老跟自己走,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人生。”

李阁老不可能知道宁小药心里的弯弯绕,跟着宁小药走出了淹着水的“拆迁”现场。

随便找了间远离大殿寝室的宫室,推门进屋,请李阁老坐下,想了半天,宁小药觉得自己跟李阁老没啥人生可谈的,于是说了句废话:“老爷子你没受伤吧?”

李阁老一板一眼地起身冲宁小药行礼,道:“多谢圣上关心,臣无事。”

“哦,”宁小药说:“那老爷子你坐,我出去溜达一圈去。”

“圣上,”李阁老说:“若是楼子规没能在湘城抓到谢文远,圣上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直抓,”宁小药说:“抓到他为止。”

“这次谢文远为何能逃脱,圣上想过缘由吗?”李阁老又问。

“太师不到死的时候呗,”宁小药轻飘飘地回了李阁老一句。

“圣上,这事楼子规……”

“督师尽力了,”宁小药打断了李阁老的话,说:“我们大家都尽力了,谁能想到,项农会跳起来呢?”

李阁老说:“圣上这是在卫护楼子规。”

“我不护着督师,难不成我还护着太师去?”宁小药说:“老爷子,你是不是怪督师跟我合伙骗你的事啊?”

李阁老躬身道:“臣不敢。”

“别,”宁小药说:“你能把我当孙子训呢,老爷子你有毛不敢的?”

李阁老看着宁小药。

“你要跪,那我也跪,”宁小药马上就说:“别来请罪这一招啊,不管用。”

李阁老站着没动了。

“我肚子饿了,我先去吃个饭,”宁小药说着话就要走。

“圣上!”李阁老喊。

“没事的老爷子,”宁小药只得又站下来,跟李阁老说:“我要撤藩,宗亲们的封地,老爷子你负责分地分钱吧。”

“圣上不收回?”李阁老吃惊道:“全都分了?”

“分了,”宁小药说:“我知道老爷子你也在操心项农的事,这事吧,其实我们自己把事情做好了,我们就不用怕项农。”

“圣上这话何意?”李阁老没听懂宁小药的话。

“陶语将军这次打了胜仗,这是为什么?”宁小药说:“因为我们能让福王爷那里的老百姓活了,能好好过日子,谁还傻兮兮地提着脑袋造反啊?我跟福王爷也是这么说的,老爷子你就没有想过,项农凭什么引吸那么多的人跟着他造反啊?”

李阁老被宁小药问住了。

“这跟胆子,跟性格作不作死无关,”宁小药看着李阁老说:“这得看人家的日子能不能过得下去。”末世里,要不是人类无法生存了,谁吃饱了撑的跑去跟丧尸死嗑?宁小药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造反,跟末世人类跟丧尸死嗑都是一个道理,没活路了呗。

李阁老捻须不语。

“先断项老大的兵源,”宁小药很小声地跟李阁老说:“我们再想法把这个义军拿下,陶将军这次做的就很好啊,陶将军能打赢项老大,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我们打不过义军呢?老爷子,你说对不?”

李阁老说:“宗亲的封地都是承恩受封的,圣上撤藩就不怕落下不仁的骂人?”

宁小药把头一摇,“不怕。”骂算什么?有本事咬死她。

“那福王爷和祉王爷那里?”

“凡事都有例外嘛,”宁小药笑嘻嘻地说:“他们都是我的好叔叔,封地保留。”福王那封地,有等于没有,祉王爷嘛,这会儿离着远抓不着,以后有机会再说啊,宁小药一点都不着急。

李阁老站着看了宁小药一会儿,突然就冲宁小药深施一礼,道:“臣替天下万民谢圣上。”

“我肚子真饿了,我去找点吃的,”宁小药捂着肚子跑了,回回跟老爷子说话她都痛苦,一会儿天下万民,一会儿江山社稷的,这是她能扛得动的东西?(你已经扛着了……)

李阁老看着宁小药被剁了尾巴的兔子似的狂奔而去,老爷子忠君,流寇作乱,这在李老爷子看来就是罪该万死,老爷子满心想的都是,要怎么将这些流寇赶尽杀绝,老爷子是真没想过,这些流寇为何要反?现在宁小药的话,给李阁老开了一扇窗,与君臣无关,与身份,贫贱都无关,只与人本身有关,若能活,普通百姓为何要反?

宁小药跑出了宫室,还没来及喘口气,一个龙禁卫小哥跑到了她的跟前,小声禀道:“圣上,太后娘娘来了,就在帝华宫门外。”

宁小药马上就苦了脸。

“圣上要见太后娘娘吗?”龙禁卫小哥问。

“她已经进来了,”宁小药看着龙禁卫小哥身后说了一句。

这位小哥忙转身看,谢太后没带随从,一个人往他和圣上这里走来。

“行了,”宁小药跟这位小哥道:“你先走吧,我对付她。”

龙禁卫小哥默,圣上每回都是用对付敌人的态度,对待太后的吗?

宁小药转身往前走,走进了一座临水的六角石亭里,一屁股就坐下了,看着跟进来的谢太后说:“你还有事呢?”

谢太后今天穿一身素白,脸上没施脂粉,进了石亭也没坐下,就站在了宁小药的面前。

宁小药说:“你别光看着我不说话啊,有事你让人来喊我,我去太后殿见你啊。”

谢太后道:“太妃们此时都在太后殿,哀家要让她们看戏吗?”

“哟,”宁小药说:“你还怕让人看呢?”

“谢府的人如何了?”谢太后如同没听见宁小药的嘲讽一般,问宁小药道。

“死了,”宁小药说:“王氏夫人撞石狮子死的。”

谢太后的脸上看着更没有血色了。

“这不能怪我,”宁小药说:“太师把一大家子人都带走了,就把她丢下了,换了谁也接受不了这事啊。”

谢太后说:“太师把家人都带走了?”

“谢安世他们被人杀死在路上了,”宁小药说:“造反是什么罪,太后你清楚,这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谢太后问:“是何人杀的他们?楼子规?”

“你还想报仇?”宁小药挑一下眉头,反问谢太后道。

母族亡了,当皇帝的女儿跟她势同水火,谢太后明白,她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了。

“放心吧,”宁小药手指在石桌上来回划着,小声道:“你是我亲妈,再怎么样也杀不到你头上的,你还是当太后。”

“圣上要如何对待承王爷?”谢太后盯着宁小药问道。

“没想过,”宁小药实话实说道。

谢太后哀怨一笑,道:“没想过?”

“我想他干什么?他连路都还不会走呢,”宁小药说:“太师,北胡人,义军,流民,这些哪个不比宁心重要?”

谢太后往宁小药的面前走了几步,“圣上,你就真的准备这样一辈子吗?”

宁小药警觉道:“你想说什么?”

谢太后道:“圣上此生不结婚生子,一直就……”

“打住,”宁小药打断了谢太后的话,说:“这事你之前没替我想过哦?”

谢太后低道:“是哀家对不起你。”

“这是真话,”宁小药说:“你是对不起我。”

“圣上得为自己打算,”谢太后又道。

“别扯这些了,”宁小药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太后道:“哀家想见见圣上的师父。”

宁小药眼皮子一跳,“你见我师父干什么?”

“哀家想请他将承王带走,”谢太后道:“他是圣上的师父,有他看着承王,圣上应该可以放心了。”

“不是,你等等,”宁小药被谢太后弄得有点懵,这位怎么又想起这出来了啊?

“圣上,”谢太后看着宁小药道:“哀家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只求圣上能看在你与承王一母同胞的份上,关照他一些。”

宁小药说:“你让我师父把宁心带走?你不怕我让我师父走半路上把宁心弄死?”

谢太后的面颊一颤。

“啊,我知道了,”宁小药说:“我要是弄死了宁心,你就没啥可顾及的了,你大不了把我性别为女的事捅出来,跟我同归于尽,太后你是这么想的吧?”

谢太后看着宁小药没说话。

“那我师父是不是还得收宁心为徒,把本事都教给他啊?”宁小药问。

谢太后道:“圣上,承王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别扯这个,”宁小药冲谢太后晃一下手指,“我要是不同意呢?”

谢太后冷笑了起来,低声道:“若是承王此生注定碌碌无为,哀家宁愿他不要长大。”

宁小药手托着下巴瞅着谢太后,这是要一家三口同归于尽的节奏了,让宁心跟着黄大厨学做饭吗?以后做个厨子?宁小药的嘴角抽抽,这叫什么事啊?

谢太后道:“圣上意下如何?”

“你这个想法在逻辑上有问题,”宁小药说:“人都被我师父带走了,你怎么知道宁心能学成什么样?”

“每隔三年,哀家要见承王一面,”谢太后都打算好了,听见宁小药问,马上就说道。

“三年?”宁小药:“那我师父带着宁心也走不远啊,太后你想的挺好哈。”

谢太后无视了宁小药话语中的嘲讽,看着宁小药道:“哀家就想知道,圣上意下如何?”

“不如何,”宁小药把脸一沉,“你想我师父再收个徒弟,他就得再收一个了?能不能尊重人一点?你当我师父是先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谢太后道:“圣上是不同意了?”

宁小药说:“对,不同意,我等着你来跟我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