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堂将金牙扔还给追着小麻雀过来的中年汉子,这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北胡的马贩子。
这马贩子看了一眼车窗掀起的车厢,便一脸老实木讷地跪在地上谢方堂。
方堂语调不屑地道:“被只鸟偷了嘴里的东西,出息。”
马贩子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听到这人在说话,但说些什么,旁人一概听不清。
宁小药在车里跟楼子规嘀咕:“连小麻雀都能拿动,那个一定不是金的。”
“滚吧,”方堂挥手赶这北胡马贩子走。
宁小药歪着脑袋跟楼子规说:“那人是不是被卖假牙的骗了?”
楼子规头疼,捏了捏眉心,说:“你今天到底想做什么?”他不能跟着这货的话题走,不然这货很快就会把话题扯得上天入地。
宁小药说:“还你清白啊,你不知道?”
楼子规……,有谁跟他说过吗?
宁小药把车窗帘一放,跟楼督师说:“不怕,有我保护你呢。”
“喵嘎,还有我,”黑老大叫唤。
什么这人就保护他了?楼子规说:“你要怎么还我清白?我们杀到北胡去?”
“啊?”宁小药说:“你昨天不说,这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楼督师又不想说话了,他昨天晚上有说过这样的话?
“放心吧,”宁小药抬手还是要摸楼子规的头,“督师你的清白很快就会回来了。”
楼子规避开了宁小药的手,说:“你能不能告诉你,你是怎么安……”
排这个字,楼督师没能说出口,马车轮子压到了一块石头,车厢剧烈地晃了一下,楼督师的身体还虚着,一头就栽进了宁小药的怀抱里,然后督师的嘴就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嘴下那一处的软绵,让楼子规涨了红脸,飞快地坐直了身体。
宁小药撇了撇嘴,床单都滚过了,这人还这样羞涩,这是要闹哪样?
马车又往前跑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
影风在车外说:“圣上,香楼到了。”
宁小药下了马车,这会儿正在国丧期间,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在为先皇披麻戴孝,所以整条花街都是黑灯瞎火的,街上也不见有行人,空空****的。宁小药抬头看看面前的三层砖木结构的小楼,感觉这家酒店跟她想像中的不一样,不说没客人了,一点灯光都没有,这是关门了?扭头看看身在的这条长街,一点人气都没有,这一条街的商店是不是都要倒闭了?
方堂小心翼翼地扶着楼子规下了车。
影雨带着一个矮胖的妇人这时从门里走了出来,妇人人还没到宁小药的面前,宁小药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粉味。
宁小药打喷嚏,刚想跟这妇人谈谈香水不是喷得越多越好的道理,香楼的上空,小海东青发出了一声长啸:“北胡人来了!”
宁小药听见街北有脚步声传来,扭头就往楼子规的跟前跑,张嘴要喊敌袭,大家准备战斗,一支箭头燃着火的飞箭就从街北那头射向了楼子规。
影电从方堂的身后闪身出来,手起刀落,将这支飞箭斩成了两段。
“杀!”影风在前头拔刀出鞘,大喊了一声。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宁小药扭头就看见数百支飞箭,密密麻麻地向他们这里飞了过来。
“圣上!”楼子规见飞箭射来,宁小药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躲,急得大喊起来。
龙禁卫们手执了盾牌,挡住了这阵箭雨。
宁小药还没来及松口气,箭羽的破空声就又响起,被月光照着的箭头如同点点寒星一般。
“这是北胡的九箭连驽!”方堂在后面大喊了起来。
九箭连弩是什么,宁小药不知道,她就看见影风们这会儿被箭雨压制住了,站在盾牌后面,根本没机会往前冲,举着盾牌的龙禁卫们还在往后退,显然飞箭的冲击力太大,让他们没办法站在原地不动。
楼子规怒问方堂道:“你们没在街两端安排人手?”
夜风还挺凉,但方堂这会儿已经冒了一头的汗,长街南北两头他们是安排了人手,只是人数不多,怕把长街堵得水泄不通了,北胡人不敢来。现在北胡人来势如此生猛,街两头的龙禁卫不可能拦住这些北胡人的去路,更别提包抄了。
“你们竟然敢让圣上身犯险境?”楼子规抬脚就想踹方堂。
宁小药这时跑了过来,把方堂往旁边一推,喊了句:“方小哥,你现在还有心情跟督师谈人生呢?”
楼督师这一脚生生地停在了半路上,差点就闪了腰。
宁小药伸手就举马车,她已经看过了,她身边也就这辆马车是个重物,要不她就得去拆楼。
“你要做什么?”楼子规伸手就想把宁小药拉到自己的身后去,打死楼督师,他也不相信这货能把马车举起来。
宁小药这一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两只手扒着马车的前轴架子,屏住了呼吸,双手往上一举。
楼子规和方堂都傻眼了,心里就一个想法,这怎么可能?!
凭着进化人种的视力,宁小药最后瞄了一眼那些北胡弓箭手站着的地方,大喊了一声走你,把马车狠狠地砸向了北胡弓箭手们。
“喵嘎!车厢里传来了黑老大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宁小药……,完蛋,她忘了这只黑胖团子还在车里了。
足有六百多斤重的皇家马车,带着呼呼的风声,从影风们的头顶飞过,砸在了北胡弓箭手们的脑袋上。
影风们都没听见人声,光听见马车碎成块的咣当哗啦声了。
黑老大跳到了一个北胡人的脑袋上,猫咪的骨头轻,善于跳跃,所以马车毁了,黑老大啥事也没有。亮出了爪子的黑老大,狠狠一下挠下来,这个北胡人的光脑袋上就多了五道血槽。
这个北胡大汉很幸运地没被马车砸成重伤,却被一只猫挠了一头血,大汉怒喊了一声,抬手就抓蹲自己脑袋上的黑老大。
“小药!”黑老大被这大汉薅住了尾巴,扯着嗓子喊宁小药。
宁小药没带武器,只得从地上捡了块方砖,往北胡大汉和黑老大那里冲去。
楼子规刚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再看圣上时,发现这位已经举着砖头冲去跟北胡人干仗了,“你……”楼督师想喊,只是张嘴了,却不知道自己要喊什么。
方堂呆愣愣地看着自家圣上跳起来一砖头下去,把有她一个半人高的北胡大汉拍得满脸是血,倒在了地上。小方将军吐字都艰难了,跟楼子规说:“圣,圣上好,好勇武。”
一个女人被夸勇武,这到底算不算是好事?楼子规想了一下,没想出答案来。
“你们是要旁观我被北胡人群殴吗?”宁小药一板砖救下了黑老大,回头就冲被她震住,看傻了眼呆站着的影风们喊,小伙伴不是这么当的啊,啊喂啊!
龙禁卫们被宁小药喊回了神,纷纷抄着家伙冲了上来。
“该死的人类!”黑老大狠挠北胡大汉的脸。
宁小药把这黑胖团子拎了起来,往肩膀上一扔,说:“你够了,人都晕了,你还挠啥啊?”
“他就是雍宁的狗皇帝!”有北胡人拿刀指着宁小药大喊。
傻妞,昏君,狗皇帝,宁小药很愤怒,敢不敢给她取个积极向上点的外号?宁小药从地上又摸了块板砖,加入混战中的人群继续战斗。
影风们原本还护着宁小药,发现宁小药挥舞手里的石块虎虎生风,拍人跟拍西瓜似的,一拍就见红汁,影风们也就放心了,圣上这么能打,哪里还用得着他们护着?
“别把人放走了,”宁小药一边往北胡人的脑袋上狠拍板砖,一边跟龙禁卫们喊,这乌泱泱的一片,京城里到底有多少北胡的细作啊?
前方“血战”正酣,楼子规和方堂两个人站在拉车的两匹御马前头,这好像没他们什么事了。
在众人头顶盘旋的小海东青突然又是一声长啸,往香楼的楼顶上俯冲下来。
方堂听见耳旁风声不对,都没及转头,抬手朝着风声过来的方向就是一刀。
一只箭头发绿的弩箭从三分之一处断开,掉在了方堂的脚下,“他娘的,”方堂看了一眼似是生了铜锈的箭头,怒声骂道:“蛮奴在箭上淬了毒!”
宁小药扭头往香楼的楼顶上看,就见小鹰扑棱着翅膀连啄带挠地,跟一个北胡人打在了一起。宁小药也没有多想,这会儿地上多的是木头,宁圣上用脚尖挑起一块挺粗壮的木头,抬手就砸向了这个楼顶上的北胡人。
一声惨叫,外加瓦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楼子规和方堂眼睁睁看着一个北胡壮汉从楼顶掉到了他们的跟前,头破血流不说,看样子腿还断了。
“好,好厉害,”方堂感叹,圣上要是上沙场,那也是一员战将啊!
楼子规抚一下额,神情却又渐渐变得严厉起来,跟方堂道:“这里最多一百龙禁卫,还有两百多人去了哪里?宋七他们呢?”
宋谨在家中排行第七,所以在军中被人喊作宋七,方堂听楼子规问起宋谨这帮人来了,猛地就警醒了,没错啊,他们这里都喊杀声震天了,宋七这帮子埋伏在暗处的人怎么还不出现?
“他们埋伏在哪里?”楼子规沉声问。
方堂抬手往他和楼子规的身后指,那里有一条插巷,宋谨他们应该就埋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