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陈府旁观一下不?”宁小药问楼子规。

楼子规说:“一会儿宣裴殷入宫,陈府的事我们就知道了。”

“还是去看看吧,”宁小药说,万一陈鲁还是要跟着太师混,她可以帮着许氏夫人一起揍这货。

宁姑娘要看热闹,楼子规能怎么办?“好吧,”督师大人跟宁圣上说:“只是看,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动手了。”

“嗯,不动手,”虽然心里已经想好揍死陈鲁的第一百零一种方法了,但宁小药还是一口就答应了楼子规。

又一次站在了卧房屋顶上的时候,楼子规叹了一口气,从昨天夜里到现在,这是他第几次站屋顶上了?

卧房里,守在床榻前的丫鬟婆子们都在抹眼泪,许氏夫人躺在床榻上,肋部缠着白纱,露在薄毯外的睡衣上沾着大片的血迹。

陈鲁被人抬进屋,看见媳妇成了这样,眼前一黑,差点就晕过去了。

许氏夫人听见丫鬟婆子们惊叫,睁开眼,看见陈鲁的猪头脸,许氏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坐起,只是这一动,扯动了肋下的伤口,剧疼让许氏夫人闷哼了一声,脸上瞬间就冒了冷汗。

“夫,夫人,”陈鲁口齿不清地喊。

“谁打你的?”许氏夫人躺着问。

陈鲁说:“谁要杀你?”

“大夫,”许氏夫人喊:“快去请大夫过来!”

“都,都给,都给我退下!”一句让下人们退下的命令,被陈鲁说得如同要断气一般。

“你想急死我?”许氏夫人冲陈鲁急声道。

“死不了,”陈鲁说:“骨头都没断。”

“大夫!”许氏夫人不听陈鲁说话,扯着嗓子喊大夫。

大夫就在门外守着呢,许氏夫人这么个喊法,大夫敢不进来吗?当下这大夫就应了许氏夫人一声,带着背着医箱的小徒弟,又一次进到了卧房里。

“快,快给我家将军看看,”许氏夫人催大夫道。

陈鲁尽力抻着脖子,看床榻上的媳妇,看许氏夫人面色苍白如纸,说话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了,还在一心顾着他,陈大将军的心又感动又难过。

大夫给陈鲁看伤,心里都好奇,什么人能把堂堂大将军打成这副惨状?

“我家将军伤势如何?”许氏夫人急声问大夫。

大夫仔细看过陈鲁的伤后,跟许氏夫人实话实说道:“大将军只是受了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所以这伤养个十天半月就能好,夫人不必太过担心了。”

“我,我夫人的伤如何了?”陈鲁这会儿又攒够说话的力气了,问大夫道。

大夫看了许氏夫人一眼。

许氏夫人冲大夫点了点头。

“夫人伤得重,”大夫跟陈鲁道:“差一点就伤了到要害,是夫人命大,躲过了死劫,但一定要好生将养了。”

陈鲁咬牙的声音,屋里的人都能听见。

屋顶上,宁小药跟楼子规说:“陈鲁咬牙了,看来他很生气哦。”

楼子规轻轻嗯了一声,摸一下宁小药的脑袋,说:“大夫被许氏收买了。”

宁小药……

“这个时候,许氏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躺在**养伤,什么事也做不了呢?”楼子规道:“大夫回话之前看过许氏一眼,小药你没看见许氏点头之后,大夫才说话的?”

宁小药抠抠一下手心,她没看见,可她不想承认。

卧房里,大夫替陈鲁上了药,还没开口再说几句医嘱,陈鲁便下令屋里的人都退下,等众人都退下了,陈鲁才颤声问许氏夫人:“你还好吗?”

许氏夫人道:“死不了。”

“剌客是谁?”陈鲁又问。

许氏夫人道:“跑了,我空口无凭,说了又有何用?”

“是谁?”陈鲁追问:“你告诉我!”

“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许氏夫人遂道:“我将那剌客的蒙面巾扯下了,那个人我在太师的身边见过。”

陈鲁就算之前心中已经有了疑问,但听了许氏夫人的话后,还是呆住了。

“看来太师真当我只是一个后宅的妇人了,”许氏夫人冷笑道:“要不然,他怎会派身边的人来杀我?你看桌上,”许氏夫人让陈鲁看一旁的小桌。

陈鲁看向了床前放着的小桌,小桌上放着一个木盒。

“打开,”许氏夫人道。

陈鲁将盒盖打开,里面放着半块锦缎。

“这是个啥?”宁小药问。

“龙禁卫们放腰牌的袋子,”楼子规眯着眼看盒中的锦缎,小声道。

宁小药不解道:“夫人怎么会有大风他们的东西?”

“不是真的,只是像而已,”楼子规道:“要不然也不会只有半块。”

宁小药嘴角一抽,还能这样糊弄人的?

“要不是我还有点本事,我看见那人的脸了,”许氏夫人躺在床榻上,跟陈鲁低声道:“我真会相信,这是圣上要杀我。”

陈鲁把盒盖“啪”的一声盖上了。

“谁将你打成这样的?”许氏夫人道:“光打不杀,现在还有傻子做这种浪费力气的事?”

陈鲁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许氏夫人道:“那我们就在家中等死了?”

陈鲁低声道:“你回许家吧。”

许氏夫人的柳眉一竖,要发怒,却又马上和缓了神情,只是默默无言地看着陈鲁。

“京师马上就要有大乱,”陈鲁说:“这个时候还是离开的好,夫人,等这次的事了了,我再去接你。若是,若是我没能过了这一关,许家会善待我,我就算死,我也能死得安心。”

宁小药吸了吸鼻子,听陈鲁的话,听得心酸了。

许氏夫人却跟宁小药的反应截然不同,忍疼坐起身,许氏夫人抬手一巴掌就呼到了陈鲁的脸上。

“艾玛,”宁小药下意识地就捂自己的脸。

“夫人,”陈鲁挨了打,知道自己的脸更是不能看了,但陈大将军也不在意,只是看着许氏夫人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收拾一下,我这就想办法送你回许家去。”

“谢文远是你亲爹?”许氏夫人冷声问道。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陈鲁忙道:“我是江阴陈家子啊。”

“不是你亲爹你这么卖命做什么?”许氏夫人问。

陈鲁又不说话了。

“你是臣子,忠君是应该的,”许氏夫人道:“忠太师算是怎么回事?当今圣上是个无道昏君也就算了,将军,我问你,圣上是个昏君吗?”

宁小药默默地攥起了拳头,陈鲁要骂她是昏君,那她一定下去接着揍。

陈鲁叹气,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你还跟着谢文远一条道走到死?”许氏夫人道:“哦,太师帮你把我杀了,你好再找个能生养的女人?”

“杏花!”陈鲁这一回用喊的了,本就不能正常发音的人,喊起来跟嚎叫一样。

许氏夫人被陈鲁喊得身子一震。

“我说过的,”陈鲁发怒了,道:“不能生,以后我们就*一个,族中还没有小孩能让我们养吗?我没别的女人,你能不要再说这话了吗?昨天晚上,看也知道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好,”许氏夫人道:“昨天晚上是挑拨离间,那今天呢?”

陈鲁的怒气顿时就被许氏夫人问没了。

“大难来临,各自飞,”许氏夫人看着陈鲁笑,“原来这话是真的。”

“我说了,等这事过了,我去接你,”陈鲁耐着性子跟许氏夫人道:“以后我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这怎么是各自飞呢?”

“你要是死了呢?”许氏夫人问。

陈鲁说:“许家……”

“我一个寡妇失业的,在娘家吃白饭?”许氏夫人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陈鲁说:“岳父大人不会……”

“我是陈家的人,你让我去许家过后半辈子,”许氏夫人落下了泪来,“陈鲁,你成心让我变成一个笑话是吗?”

许氏夫人这一哭,陈鲁就慌神了,有心把媳妇抱怀里,替媳妇擦眼睛吧,他又动不了,只得急道:“我不是,我不是担心我不在了,族里那帮老的欺负你吗?”

“无子的妇人,没了丈夫,”楼子规在屋顶上跟宁小药小声解释:“这妇人以后就要听从族中长辈的安排了。”

宁小药明白了,就凭着许氏夫人的脾气,估计跟陈氏族中的人处不来。

许氏夫人原本是假哭,听了陈鲁担心族老们欺负她的话后,许氏夫人是真的哭了。

“不要哭了,”陈鲁急道:“我把家中的细软,值钱物件都让你带去,这样你就不是吃白饭了。”

“去圣上那头儿吧,”许氏夫人拭了拭脸上的泪水,跟陈鲁道:“有钱的寡妇,没钱的寡妇,我都不要当。我死了,你再死,不然你到了黄泉路,一定会被我追上。”

陈鲁无言了。

宁小药说:“好感人。”

宁小药看着屋里,楼子规看着宁小药,抬手轻轻替宁小药理了一下有点乱的额前碎发。

“太师,”陈鲁想了半天,才吐字艰难地开口道:“这一次太师计划周全,圣上那里……”

“我想好了,”许氏夫人又一次打断了陈鲁的话,声音没什么气力地道:“我派人回去见我爹,许家不能再跟着谢文远了。”

“你,你要怎么跟你爹说?”陈鲁结巴着问。

“谢文远要杀了我们,”许氏夫人看着陈鲁道:“我们死了后,谢文远要屠的,就是许家了。”

“原因呢?”陈鲁问。

“有谢家小姐看上你了,你不想做负心人,我不想做下堂妻,那就死啊,”许氏夫人道:“再者,陶谌一死,谢文远看中许家的兵权了,想让谢家人执掌虎啸营。”

陈鲁……

“这么胡说八道,好像不太好吧?”宁小药问楼子规,这话说了,许大将军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