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就剩宁小药和楼子规了,宁小药伸头看看楼子规,踌躇了一下,问这会儿睁着眼的楼子规说:“督师你伤口还疼吗?”
楼子规疲惫不堪地又闭上了眼睛,经过宁小药的治疗,高太医的上药包扎后,伤口的疼痛完全在楼子规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可楼子规还是觉得疼,这是一个人被人用刀鱼鳞寸剐,被狂热暴怒中的人们撕咬吞食之后的疼,惨烈的血色,噬骨的黑暗,愤怒,绝望,心死如灰之后的疼痛。
将盖在身上的锦被裹紧,脸埋进枕巾里,楼子规如同一头受伤的兽一般,独自舔舐伤口,想把这股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疼痛压回去,只是这疼痛还是一点点地将他包裹住,让他无路可逃。
宁小药抠两下自己的手掌心,问了句:“你这是疼得厉害?”
楼子规低声嘟囔了两声。
虽然楼督师说话的声音很轻,吐字还含糊不清,但凭宁小药进化过的耳朵,她还是听出来,楼督师在骂人,奸相,毒后,昏君。
宁小药苦着脸,继续抠手掌心,那对父女是奸相毒后,可她真不是昏君啊!
“喵嘎,傻妞被骂昏君了!”窗外传来黑老大幸灾乐祸的声音。
宁小药跑到窗前,往窗外一看,好嘛,这一回不但是猫和喜鹊了,树上还多了十来只小麻雀,几只灰鸽子,花丛里还蹲着一只黄鼠狼,这是排排坐看大戏吗?宁小药“呯”的一下就把窗户关上了,她凭什么给这帮货看白戏?
楼子规这时在床榻上开口问道:“宁玉,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小药……,这位的性格是不是太彪悍了一点?骂她也就算了,还直呼她的姓名,她好歹是皇上吧?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人太彪悍难驯,不好管理,所以太后殿里的那两位一定要弄死他?(你能不能不要瞎想?o(╯□╰)o)
“说话!”楼子规费劲地半抬了身,看向宁小药,他命都不要了,他还怕什么帝王?更何况这个帝王他不承认,皇位应是太子殿下的,这个人不过是个靠着母族杀兄篡位的小人!
宁小药看看楼子规这会儿干到起皮的嘴唇,跑到桌前,把剩下的一碗人参百合甜汤端到了楼子规的面前,声音里带着讨好地道:“先喝点甜汤,然后我们再说话。”
楼子规半躺半坐着,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宁小药。
楼督师冷漠且带着戾气的目光吓不到宁小药,再凶你能有丧尸凶?“嘴巴都起皮了,你就喝点吧,”宁小药直接把碗送到了楼子规的嘴边上,说:“尝尝吧,可好吃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楼子规不想信宁玉会为了救他,跟谢家父女反目成仇,先不说宁玉是谢太后的亲生子,就说宁玉的皇位,那就是靠着谢太后与谢家得到的,这人会为了身为太子党的自己,毁了自己最大的依靠?天下间就不可能有这么傻的人。
宁小药说:“我没想干什么,你是冤枉的,那我就得救你啊。”
“呵,”楼子规冷笑。
宁小药说:“别呵呵,好好说话。”
“你想我双手奉上兵权吗?”楼子规问宁小药。
“啥?”宁小药张了张嘴,她要兵权干什么?不用跟丧尸玩命了,她要兵权吃吗?
“我被杀,军心会不稳,”楼子规看着宁小药冷声道:“所以谢文远做恶人,你做好人,谢文远将我送上刑场,你将我从刑场救下,你们反目成仇,哄我双手奉上乌霜铁骑,苦肉计?”
宁小药被楼督师说晕了,苦肉计都出来了,这人怎么这么能想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是不是?”楼子规逼问宁小药,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第二个宁小药要救他的理由。
宁小药清了清嗓子,看着楼子规认真道:“那什么,想太多是病,得治!”
楼子规又是冷笑,他是有病,整个雍宁王朝都已经病入膏肓了,他又怎么能不病?
“喝吧,”宁小药举着汤碗,这里有人参,这可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拿走,”楼子规要不是肩头重伤,就抬手掀碗了。
见楼督师油盐不进,宁小药烦躁了,这人不但会幻想,还拒绝跟她沟通,这要肿么办?站着思考了一下,宁小药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这是毒药,你喝了吧,怕死,你就求我好了,”宁小药扬着下巴,用一种很欠揍的语调跟楼子规说。
楼子规看一眼碗里。
“怕了?”宁小药呵呵的笑。
楼子规长叹一声,张嘴喝汤,明知必死,他又怎么可能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