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师府管事的一路小跑着进了院门,站在书房门外求见。
“进来,”谢太师应声。
管事的快步进屋,书房里坐了一屋的大人老爷,这管事的也没敢抬头,躬着身子跟谢太师道:“太师,奴才们把京师城跑了一遍,没有看见圣上命人贴出去的公文。”
谢太师挥手让这管事的退下。
“圣上只是吓唬郝大人他们的?”管事的退下后,有官员狐疑道。
谢太师捊一下颌下的胡须,沉吟片刻后,太师道:“圣上哪里有心情玩笑?那八人离家之事,圣上一定是知道了。”
“知道流民冲不进军营,所以圣上收手了?”一个官员猜测道。
“收手?”谢太师摇头一叹,道:“这会儿京师城风平浪静,圣上怕是正等着他们出营吧?”
太师党们一时间都噤言了,圣上这是一定要杀?
“无事,”谢太师道:“军营里多一些人住,能是什么要紧的事?”
太师党们又觉得那八个大臣运气还不算差了,到了这个份上,太师是一定要护着他们的了,不然让圣上将这八人全家诛杀,太师的颜面何存?
谢太师动了一下脚,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谢太师僵了一下。
官员们没人敢往谢太师脚上看的,被耗子咬什么的,这事真没法儿说,这得运气多差的人,才能在堂堂帝宫里被只小耗子咬?
“还是谈九门提督之事吧,你们回去之后都想想,想举荐谁就写下来,递到太师府来,”谢太师命众人道。
众人一起起身应是。
众官员又与谢太师闲话片刻后,才纷纷告辞而去。
喜鹊表嫂说:“他们这是商量完了?”
喜鹊表哥还没说话呢,夫妻俩就看见谢家二公子,谢安济走进了谢太师的书房。
“再听听,”喜鹊表哥用喙替媳妇梳了一下羽毛,让喜鹊表嫂再耐心点。
“父亲,”书房里,谢安济给谢太师行礼。
“嗯,”谢太师应了一声。
“三弟还是没有醒,”谢安济说:“母亲和他媳妇哭得厉害。”
“来人,”谢太师冲门外道:“传我的话,让夫人去老太太的灵堂。”
守在门外的小厮忙答应了一声,跑走传话去了。
谢安济急道:“父亲,就真的不管三弟的死活了?”
谢太师道:“为父有意让你做九门提督。”
谢安济这会儿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谢安世怎么办,听见父亲说让自己当九门提督,谢安济直接就呆住了。
“你在兵部呆的日子也够久了,”谢太师道:“该挪个更好的地方了。”
当九门提督,不但手里有实权,还是升官,谢安济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谢二公子也有自知之明,跟谢太师说:“只怕圣上不会同意。”
“圣上看中了护国公裴毅,”谢太师道。
“那儿子?”
“一个御门两个提督也没什么不可的,”谢太师道:“为父让裴毅当九门提督,那圣上也得让步,让你也挂九门提督之职。”
谢安济其他的不担心,他就担心宁小药,圣上能让步?
“此事为父会谋划,”谢太师道:“你做好准备就是。”
谢安济说:“准备?”
“裴毅不死,那日后投靠宁玉的武人只会多不会少,”谢太师压低了声音道:“老夫要送裴毅去见他的父亲。”
谢安济忙就问:“那父亲要怎么做?”
“你先当上九门提督,”谢太师身子往后,靠坐在了坐椅上,冷声道:“裴毅逃不了的。”
谢安济点头,但凡他父亲要杀的人,还没有能逃过一死的。(你忘了楼督师了咩?囧)
“去吧,”谢太师说:“去给你祖母守灵。”
谢安济退出了书房。
“去找小药吧,”喜鹊表嫂跟喜鹊表哥说:“那老东西太坏了!”
喜鹊表哥飞出了太师府的院墙,往帝宫飞去。
谢太师走到了窗前,喜鹊表嫂忙装出了在花台里找虫子吃的样子。
“喜鹊啊喜鹊,”谢太师站在窗前,自言自语道:“即为吉鸟, 就应该保佑老夫和我谢氏家族才是。”
喜鹊表嫂飞走了,它听不下去了。
谢太师看着书房窗外的时候,八位朝中大臣的宅院门被御林军踹开,流民们纷涌而入,瞬间就将宅院给占了。
八位大人只是带走了家中细软,家具摆件,家中存粮,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什么的都没有带走,流民们将这些东西一抢而空。
“随他们抢吧,”影风旁观了一阵子后,跟御林军们道:“别出人命就行。”
“是,”御林军们领令。
“若发现有想独占房子的,就给我赶出去,”影风紧接着又下了一道命令。
影大统领这一回说话的声音很大,院中正乱哄哄,抢东西都抢红眼的流民们突然就消停了。
“有不听话的,就杀,”影风又恐吓流民们道,宁小药是不记流民们的仇,可影大统领都记着呢。
院子里这下子连大喘气的声音都没有了。
影风走出了宅院的大门,跟留下的御林军校尉道:“守好门,有人来闹就打走,打不走的,就让他们去宫门前求见圣上。”
校尉点头,他们御林军能看宫门,看个宅门还能看不住吗?
“尽量别让人闹到圣上那里去,”影风又压低声音跟校尉说:“有圣上在,你们只要不把人打死,其他的你们做什么都行。”
校尉点头应是,他明白影大统领的意思,有来闹的,不打死打残。
等影风把八个宅院都跑了一遍,八座府宅被占的消息,也终于传进了太师府里。
“荒唐!”谢太师没等报信的人说完话,就已经拍案发怒了。
报信的人打了一个哆嗦。
占宅,竟然不是杀人?
又一次没猜中圣上心思的谢太师震怒之后,又抑郁了,这是又一次失败啊。
谢安济风风火火地跑了来,进了书房就嚷嚷:“父亲,圣上欺人太甚,儿子带人去把宅子夺回来!”
谢太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谢安济急道:“父亲!”
谢太师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道:“你去一趟北虎大营,跟你郝叔父他们说,想夺回宅院就得跟圣上兵戎相见,你问他们愿不愿意这么做。”
谢二公子说:“他们哪有这个胆子?”
“那就让他们献出宅院,”谢太师说:“身外物没了,他们就要名声好了。”
谢安济呆住了,这样也可以?
“让他们自己选,”谢太师道:“有本事与圣耍横,就让他们去耍。”
“那父亲你?”
“老夫还不想与圣上兵戎相见。”
谢安济不说话了,您不出手的话,那几位除了乖乖地把宅子献出来,还能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谢安济带人进了北虎大营,没一会儿的工夫,八位臣子自愿献出宅院让流民暂住的消息,就从北虎大营里传出,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师城。
听到这个消息,帝华宫里的楼子规冷笑了起来。
宁小药正啃馒头呢,听见楼子规的笑声不对,说:“太师他们都认怂了,督师你还不高兴?”
“大臣自愿献宅,圣上派御林军替流民夺宅的事,不就成了与臣子争名声了?”楼子规说道。
宁小药把嘴里的馒头嚼巴嚼巴咽了,说:“我去,谢太师还指望他们那帮人能有个好名声呢?算计我的时候,他怎么不看看自己已经是茅坑里的石头了呢?太师党的人还能干好事?骗鬼去吧。”
楼子规……,这姑娘的话竟让他无言以对。
“没事,”宁小药伸手又拿了一个馒头,说:“太师以为自己在天上飘呢,他不知道人间已经沧海变桑田了。”
楼督师捏了捏眉心,这姑娘哪儿来的这些话?
“二雷,”宁小药冲门外喊。
影雷手里捏着半个馒头进屋了。
“你跑一趟,跟流民们说,因为有御林军的保护,太师的人不敢夺宅子了,就往我身上泼脏水了,”宁小药交待影雷道。
影二统领很兴奋,说:“奴才带流民们杀去太师府?”
楼子规不等宁小药说话就道:“你把话传到就行,其他的事一律不许做。”
影雷顿觉失望,嘀咕了一句:“不杀啊。”
楼子规发现这帮龙禁卫的话是越来越多了,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吗?
“你看我干毛?”宁小药啃了一嘴的馒头,嘟囔道:“我没说杀太师啊。”
“你去吧,”楼子规只得冲影雷挥了挥手。
影雷捏着半个馒头干活去了。
“根据我小伙伴传来的情报,”宁小药把嘴里的馒头咽了,跟楼子规说:“太师要让谢安济当九门提督,督师你怎么看?”
“不奇怪,”楼子规说。
“你不是说那是个废物吗?”宁小药问。
“上阵父子兵,”楼子规笑了起来,小声道:“这个时候谢文远只相信他的儿子。”
宁小药歪头想了想,说:“我先问问裴殷的意见吧,他要拿谢安济没什么办法,我就想办法把谢安济也弄倒。”
楼子规没说话,现在就弄死谢安济,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一下子把谢文远的三个嫡子都弄残弄死了,岂不是逼着谢文远造反吗?
“对了,”宁小药一边给自己倒水喝,一边说:“那七个南方将官的伤差不多好了,今天晚上就让他们走吧?”
“好了?”手头上的事多,楼子规还没找着空去看那七个将官呢。
“嗯啦,”宁小药点头,还是那句话啊,太师能害,她就是能治。
楼子规将杯壁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茶杯拿在手里转了起来。
宁小药……,这是又要冒坏水的节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