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掩好她的房门，转身走回冷冷的月色下。
忽然，他脚下顿住，只见一片红纱出现在眼前。
赤云姬悄无声息地挡在他的身前。
她单膝跪下：“殿下。”
他叹了一口气：“你还来做什么？”
她一抖红纱，从背后取出一把长剑。
他眼神一凛：“这是！”
赤云姬双手奉上：“这是殿下您的剑！”
赤铜的羽翼纹路萦绕着剑身，在银色的月光下隐隐发出尊贵的红光。
十二年前，皇子衡出征之前，这把长剑连夜送入他的宫中，是当时赤燕军的统领命人以赤铜和陨铁锻造而成。
皇帝只当它是一件寻常的宝物，当是一件来自大漠的器物随意赐给了将要前去大漠的皇子衡。
现在，他伸手缓缓接过长剑，握住剑柄，剑刃出鞘，赤色的剑身上盘绕着鎏金的龙纹。
是我的剑！
“这把剑，你在哪里得到的？”
“在我到城里的一个月前，在一处山谷中，当时这把剑被丢弃在死人堆里，我验过那些尸体上的伤痕，是有人用这把剑杀了他们。”
一个月前？山谷中？
他记得一个月前，为百里颜解王蝎毒时，她身后有箭伤，她在梦魇中惊慌地叫着“悬崖”之类的话。
赤云姬继续说：“殿下，您知道在那座山谷里，百里姑娘险些丧了命吗？”
他银眉紧蹙，只听她继续说下去。
“经过云姬的打听，百里姑娘是被一路商客报复，他们曾经受到霍拓人的屠杀，竟然将仇恨转嫁到百里姑娘身上。”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殿下，百里姑娘修城心切，但她身在这大漠，十分危险，我们最近探听到的消息，霍拓近来正准备调兵南下，按他们的路线，很可能会路过此处，若是被霍拓发现了，她还能活命吗？”
“殿下！带着您在乎的百里姑娘，一起走吧！”
他浑身紧绷着，想到她背后的伤痕，双眼迸发出血色的寒光。
“殿下！这座孤城不可能是霍拓铁骑的对手，拿上这把剑，您就可以号令全军，只要保全您的性命，我们就还可以从长计议。”
赤云姬把头垂下，她极尽所能，想带皇子离开，甚至不惜利用他对百里颜的情感。
他抬起头，望向一轮银月。
清幽的声音却带着威严：“剑，我收下了，离开之事，莫要再提。”
“殿下……”
赤云姬紧握住身下的黄沙，她还想劝谏，却已用尽所有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子衡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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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衡悄然回到他的洞穴中。
现在已是日出之时，但这里是漆黑一片，外面世界的日出日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倚在阴冷的墙壁上，思考着。
赤燕军还活着。
但只剩三千人马，他们不再是霍拓的敌手。
即使自己能找到他们，重建赤燕军的威名，还需要数十年之久，在这期间，怕是江山早已易主，又有多少雍人要死在他们的剑下。
而不需牺牲一兵一卒的方法，他早已谋划妥当。
他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就在刚刚，赤云姬说霍拓骑兵不日将抵达这里，如果属实，那么他的机会即将到来。
他望了一眼身边盘枝错节的地下空间，空间里回响着毒虫毒蝎沙沙的声响。
这些毒物，没有人性，极度嗜血，像极了霍拓之主。
数十年来，这一任的霍拓大汗穷兵黩武，他亲帅数十万铁骑夺取雍朝的城池，每夺下一座城，他就杀尽所有的雍人。
他的残暴血腥和对雍朝**裸的憎恨，成了笼罩中原大地十多年的恐怖阴影。
而他，邓衡，即将结束这一切。
就像十二年前，他的父皇母后把他派来这里，赋予了他和平的使命。
即使被囚禁在地下多年，即使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只是，在执行计划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起身逼退了洞中的毒物，黑暗的空间内静了下来，远远的，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
在他脚下，有水流汩汩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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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当空，他一挥白袍，飞身登上城墙。
踏上墙顶那一刻，他愣了愣。
只见百里颜手握短剑，笑盈盈对着他说：“你今天来晚了！想偷懒啊？”
他眉眼一挑：“我看看是谁要偷懒。”
不等他多说，百里颜就向他挥剑而来。
今夜，百里颜一身粉白的薄纱裙，在半空翩飞。
她的剑术进步很快，一招一式，灵巧又有力道，邓衡需要集中精力才能避开。
“看剑！”
她执剑而来，他闪身的那一刻，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是阳光充沛带着一丝清甜的味道。
她眉眼弯弯，轻身回旋，这一剑，好似与她融为一体，轻盈爽利。
她的衣裙扬起，像极了一朵绽开的桃花。
这一刻，他好像站在了故乡的桃树下。
“啊！”
百里颜忽然缩回了手，大声叫道：“你没事吧？”
邓衡刚刚一慌神，被她刺中了衣袍。
“还好还好，只是衣服有些破了。”
她拎起他的衣服左看看右瞧瞧，脑袋挨着他的胸口。
他好像闻见了阳光下桃花的味道。
她抬头见他呆立着，忽然一展眉眼：“哈哈，你输了！”
他的笑意只有短短的一瞬，立即被他掩在清冷面目下。
他冷冷地说：“今天你不用在这里练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啊？”
说话间，他扯下刚刚被刺破的衣角，遮住百里颜的双眼。
“你要干嘛？”
百里颜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腰上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挽起。
“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没有回应，只是挽起她，飞身下墙，穿越府邸，落进了她的房间。
感觉到双脚落了地，百里颜想伸手取下眼前的白绸，却被他呵止了。
他清幽的声音却带着几分严厉：“不可以用眼睛看，用心记住。”
百里颜茫然无措：“记什么？”
“先弄清楚你现在的位置。”
百里颜伸手去触摸四周，她摸到了桌子，还有桌面上自己捏的模型。
“原来是我自己的房间呀。”
“记住你房间的布局。”
“我自己房间的布局我还会不认得吗——哎呀！”
百里颜自信满满地跨出一步，却一脚踢在案几上。
邓衡轻嗤了一声，被百里颜听见了。
“不许笑，刚刚是失误、失误！”
百里颜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绕着房子走了一圈。
又摸索着回到他的身前，神气地说：“怎么样？厉害吧！”
溶溶月色从窗户中透进来，照在她绯红的双颊上，她垫着脚昂着头，凑到他的面前。
他又闻到她身上清甜的香气，他看着蒙着双眼的她。
他低下头去，他的唇触到她眼前的白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