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就是个祸国妖姬。”秦氏看出丈夫对常曦的不满,当即冷声道,“居然还那么多人捧她的臭脚,依我看,她迟早得玩完。”

不过好在她不想为解家招灾,所以声音并不大,仅周围的解家人听得到。

解老夫人容氏神色一紧,见不远处的外人都没有反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此时她退后一步,一把攥住秦氏的手臂,不悦地低声道,“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口无遮拦?你若是想死,也别拖累我们解家。”

这些话若是传到新君的耳中,常曦玩没玩完她不知道,但她解家就真的要玩完了,再龟缩回宜阳,解家就永无出头日。

秦氏被婆母这一警告,抿紧唇不语。

容氏还是不放心这个性子越来越左的儿媳妇,当即朝后边的大儿媳妇孙氏看去,孙氏会意地上前,她这才低声吩咐孙氏看好秦氏。

孙氏点了点头,然后皱眉看了眼秦氏这个四弟妹,以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怎么说话都不看看场合,若赵晋是她养大的,她肯定不会像秦氏这样天天板着张脸,仿佛别人欠了她的债没还的样子。

被婆母这么一怼,秦氏有些不自在,她说那话是针对常曦的,又不是针对赵晋,她们反应这么大做甚?她们也不到外面打听打听,常曦那都是些什么名声?京城看不惯她那作派的人可不少。

解四老爷看着夜空中突然爆开的烟花,那绚丽的样子让人眼睛瞬间眼花缭乱,眼里只剩那令人惊叹的华彩。

“以后御史夫人来找你说话,你一律都推了,不要跟她有过多的来往。”

听到丈夫这话,秦氏的脸色这才微微一变,她没有转头看向丈夫,而是跟周围人一样看着那夜空中的绚丽之姿,“你这要求恕我不能同意,她是我新近结交的手帕交,没人陪我说说话,我在京城住着也无聊……”

最近她被人吹捧得有点飘飘然,哪能这么轻易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这是她养大新君应得的报酬。

还有御史家的女儿同样深得她的心,小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温文静雅,这是她心目中好儿媳的人选,她也想明白了,她左右不了赵晋这个新君,那就想办法促成御史家的女儿成为皇后,这样一来,她的地位就更超然了。

当然她手中的人选也不止御史家的女儿,还有不少同气连枝东南士族家的女儿,譬如前亲家施家,没想到施六夫人蔡氏带了好几个好姿容美仪态的养女上京,看得出来她是用心培养这几个从宗室过继来的女儿,比带在身边的那个庶女施碧英要重视得多。

蔡氏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希望她能帮忙让好几养女或者庶女进宫侍君,看那样子是想要放手一搏,想为施家儿郎重回仕途铺路。

她虽然想起施氏就会头疼,但卖个人情给施家也不是不可。

解四老爷转头看向妻子,从她的眼里看到一种名为野望的东西,以前的秦氏不是这样的,她没那么眼皮子浅,可现在入京后被人捧着,就有点找不到北了,长此以往,解家别说重回当年的高度,不被她给拖累死都算好的了。

“如果在京城无聊,那就回宜阳去。”

“你!”听到丈夫这话,秦氏当即动怒,好在夜色中仅凭周围灯盏和烟花那亮度没让人看清,她此时咬牙低吼一句,“你休想赶我回宜阳。”

“不想回去你就给我老实安份点,你别以为新君能一直包容你过界的行为,晋哥儿是什么脾性,不用我一再提醒你吧?”

丈夫的严厉措辞让秦氏很受伤,不敢拿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她只能抬头借看烟花这动作让泪水不再往下流,“晋哥儿是我一点一点地带大的,我给他挑媳妇有错吗?”

不说远的,就说常曦,那也是经她手挑出来的,可她看不惯常曦爬上这高位,地底泥就该是地底泥。

“收敛一下你脸上的表情,别让外人看到你这样子。”解四老爷对秦氏的容忍度已到边缘,看来回头让母亲强制把秦氏送回宜阳,她不适合再留在京城,不然是祸不是福。

秦氏心里恼恨丈夫,但没再出声与丈夫争执,所以此刻的她压根不知道丈夫心中已经安排好她的去处。

与解四老爷夫妻俩产生口角不同,其他人的心神压根不在那绚丽的烟花上,而是高楼上的新君和常曦,可惜隔得太远,他们并没能听清他们的交谈。

高楼之上的常曦看着这古代的烟花,还是被小小的惊艳到,看得出来为了庆贺制作烟花的工匠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赵晋看常曦看得入了迷,当即笑着与身后的司公公道,“这烟花制得不错,给每个工匠看赏百两银子。”

“是,奴婢记住了。”司公公笑着应声,心里明白是因为常曦看入迷了,新君才会看赏的,那些烟花工匠们还是沾了常曦的光。

常曦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加以阻止,这是那些个能工巧匠应得的。

天空“嘭”的一声巨响,一朵绚丽的烟花绽放,常曦闻声转头看去,然后指着那烟花朝赵晋道,“看,真漂亮。”

“你喜欢,以后多放点给你看。”

常曦闻言,还是摇了摇头,“别,太劳民伤财了……”

“为了你,值得。”赵晋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我愿以这万里江山为聘,娶你做我的皇后,你可愿意?”

他终于说出这句话了,常曦不知道此时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这话在意料之中,也许很早以前他就想跟她说了,只不过等到今天他名正言顺成为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方才说出口。

又一朵烟花绽放,他的面容在烟花的衬托下是那样的俊美无双,配上这一身帝王之服,更添迷人之色,更何况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的熠熠生辉,让人不自觉地就想沉浸在那片星海之中。

她知道她该感动的,他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的面前,不管日后他会不会变,但这一刻的他是真诚的,只要她点点头,她相信他会把她宠到天上去。

此时,她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

就在赵晋以为她会欣然允诺时,她却缓缓摇头,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

仿佛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他满腔的热情都给烧灭了,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只剩下满眼的空寂与为什么。

烟花依旧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绽放,可是两人再没有心思去欣赏那绚丽之姿。

司公公等人大气都不敢喘,今儿个是新君登基的大好日子,全皇宫上下都喜气洋洋的,没人敢在这个大日子里触赵晋的楣头,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人,居然敢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拒绝帝王的求婚。

在场的内侍和侍卫们都或明或暗地看向常曦,这女子的胆子也忒大了,换成他们是她,肯定高兴不迭地答应帝王的求婚,毕竟皇后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啊,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可过吗?

“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赵晋深吸一口气,轻声地道。

他想她也许被他的话突然给吓着了,才会口不择言的。

常曦微微叹气道,“陛下,你没听错,我不愿意……”

“常曦,你非要选今日来跟我闹吗?”他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语气也不由得冷了下来。

这让一旁侍候的人都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常曦的面色也难看凝重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霸气?

她到底不是这个时代驯服的人,哪怕看到一群人都下跪了,她还是站得直直的,或者她也想看看这个她喜欢的男人会纵容她到什么地步?

“赵晋,我没有闹,我很认真地在表达我的意愿。”随后,她抬头看向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我不想成为你后宫中的一员,我不想我的一生都在等待你宠爱中度过,我不想我的生命在这红墙黄瓦中枯萎,”她转头朝他苦笑道,“我更不想你我的感情终有一天会变质,而你我有一天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顿了顿,在赵晋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中,她终于说出心底那句话,“赵晋,我不想成为你的附庸!”

她这想法让赵晋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附庸,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我这么想,而事实上就是这样,你去翻翻史书,历史上有多少个皇后能在史书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不,她们大多数人都没有名字,只留下个姓氏供后世知晓,我不想成为这样的皇后,不想关在深宫见不得人。”

这回轮到赵晋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眼眸依然明亮,可见她说的这些都不是胡话,而是真正的心底话。

“你这么说是想要离开我吗?”

常曦一怔,正要回答,就听到他突然神色肃穆道,“常曦,我不会允的,你听好,我是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这个后位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