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扶着侍女的手背下了马车,看到不少权贵之家的女眷都汇聚在这里,准备由宫娥引领按身份入内。

她那个正七品的虚衔官位的身份是到不了这场合的,所以只能跟在魏氏的身后,在这里,身份高低一目了然。

不过因为她的到来,也因为她过于华丽隆重的穿着,一下子就成了焦点所在,所有人的目光或好奇或打量或不怀好意地看了过来。

“你就是常娘子吧?”

听到这话,她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尖脸妇人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而她身边带着的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看起来稚气未脱,仔细看了两眼,她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于是问道,“你是?”

“来,芯姐儿,过来给常娘子见礼,你之前还不是说要多多请教常娘子吗?如今可算见到了她真人,总算能得偿夙愿。”尖脸妇人没有表明身份,反而招呼自家闺女上前来。

那叫芯姐儿的少女看了眼常曦,眼里有着微不可察的挑衅之意,然后行礼脆生生地唤了声,“常娘子,我还年轻不知事,以后还请常娘子你多多提点我才好。”暗搓搓地讽刺常曦年纪大,是个老女人了。

魏氏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脸色当即沉了沉,在女儿耳边小声道,“这就是那吏部尚书家的女眷。”

哦,原来是东施效颦的那对母女啊。

不少人交头接耳弄明白这关系后,当即一脸八卦地看向这边,不知道这常娘子会不会当场一巴掌就打过去,若是这样,那就有好戏看了,毕竟今天可是新帝的登基大典,那到时候是罚还是不罚?

不过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常曦笑着让侍女扶起那吏部尚书的女儿,笑意却是未达眼底,“后生可畏啊,以后好好努力。”

至于提点嘛,那得看你们有没有发展的潜力了,若只是昙花一现,那就别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了。

方氏的笑容略微有些紧绷,看来她对这女人了解得还不够,之前看她行事还以为她张扬又嚣张,这样的人对付起来也容易,现在一接触方才发现自己错了,人家从容又大气,反衬得自家小家子气了。

“我会的。”那叫芯姐儿的少女微昂着头道,亲娘跟她说,她以后有机会常伴君侧,以她的年轻貌美,她就不信斗不过眼前早已过了双十年华的老女人,哼,日后走着瞧。

方氏暗地里给自家闺女使了个眼色,别太张扬了,毕竟目的还没达到,别犯这样的蠢,给御史抓到了把柄参上一本,那名声就堪忧了。

那叫芯姐儿的少女这才微微收敛一二。

看到没有打起来,周围的吃瓜众人都颇有些失望,尤其是站在稍前方的一个圆脸少女,那失望都溢于言表,好在她自持身份不会随便上前搭讪,不管是常曦还是那叫芯姐儿的少女,在她眼里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威远侯夫人对自家女儿的定力颇为赞赏,这样沉稳方才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不像某些人明明有过婚史还巴着新君不放,简直厚颜无耻,也不像某些人居然好的不学,学那东施效颦,以为这样就能让新君看进眼里,简直可笑至极。

而站在稍后的御史家的女眷更是两眼都不斜视,看似一副君子作派,总之要按礼教行事,这样才是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岂是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可以比拟的?

正在这时,甩着拂尘的太监指挥着一顶轿辇急匆匆赶来,在人群中睃巡了好一会儿,方才找到常曦所在之地,然后扬着讨好的笑脸赶了过来,众止睽睽之下,在常曦面前行礼道,“见过常娘子。”

常曦不认识这个太监,遂微蹙眉看了过去,顺便看了眼那轿辇,心下已是了然,不过这是皇宫,今天又是赵晋的大日子,所以哪怕猜到对方的身份也不能轻易相信,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诈?

自从赵晋入主皇宫住到偏殿之后,就开始清理皇宫,先皇的妃嫔一律先一步迁宫统一居住到寿康宫,而伪帝崇德帝的后宫则全部解散,回归民间,不向她们治罪,当然还有别人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排查过后,除非有犯罪事实的,不然全部一律放出宫去不追究,所以如今的皇宫颇为空旷,但漏网之鱼肯定还有。

那太监见常曦没应,也没有任何表示,心下微诧,怪不得司公公让他过来迎人进去时,还给他一个身份令牌,要不然他还真难自证身份。

“常娘子请看,这是奴婢的令牌,陛下让奴婢前来迎娘子。”

常曦在西北待过一段时间,对于眼前这块令牌并不陌生,这是赵晋近侍才能拥有的,于是这才不再怀疑眼前人的身份,“公公快起。”

那太监这才起身,不过依旧甩着拂尘躬身道,“娘子快快上轿,这是陛下安排的,特许娘子可以在宫里乘轿。”

这是亲王妃的待遇,不过眼前的轿子比亲王妃平日坐的要华丽得多,但又很明显不是凤辇,所以不算僭越。

但就算是这样,这殊荣一开,周围的一众命妇都嫉妒得眼睛发红。

那叫芯姐儿的少女更是抿紧唇,死死地盯着这华丽的轿辇看,凭什么一个嫁过人的老女人能得此殊荣?她不服,一百个一千个不服。

方氏死死地攥紧女儿的手,不许她做出失态的事情,然后用眼神告诫女儿,将来她若能得宠,这殊荣就是属于她的,在这后宫里面,谁得宠比谁是皇后更重要,不要争一时意气。

威远侯夫人也紧紧地盯着女儿看,生怕她会做出过态之举,好在自家女儿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嫉妒得发狂。

“娘,来日方长,我懂。”

听到这话,她这才放下心来,就该这样,没有必要嫉妒得眼睛通红,等进了宫有了位份,日后那所谓的常娘子也得跪在她面前细心讨好。

御史家的女儿却是狠狠地卷着手中的帕子,哼,如此高调行事,回去后让爹爹组织同僚必定要参她一本,就这样的德心,一辈子也爬不上后位。

常曦没去管周围人怎么想,正所谓不招人妒是庸才,更何况她从来不甘于当个庸才。

“母亲……”她正想拉魏氏一道上轿。

魏氏却是摆手拒绝,“曦姐儿先行一步,为娘一会儿就到。”

她不想抢了女儿的风头,这等风光事就该一人独享才能显也尊荣来,她要让其他人睁开狗眼好好看看,别为了那点见得人的心思就暗搓搓地行卑鄙事,哼,她家闺女光明正大,比她们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强多了。

常曦见魏氏打定了主意,这才没再说什么,直接扶着侍女的手上了轿,那风度和气度,让暗地里笑话她是草鸡变凤凰的人,这会儿都不好再说这个笑话了,毕竟换成其他人,肯定做不到这般从容淡定。

轿辇行驶在宫道上,很快就越过了一众外命妇们,随后渐渐地赶上了前面的轿辇,这让不少人都侧目看过来。

没多时,常曦就见到了一张熟面孔,是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在轿中看到常曦,忙探头打了个招呼,这让有资格坐轿的皇家宗室女眷都纷纷诧异地朝身边人打听起来,四皇子妃打招呼的人是谁?

毕竟先皇的一众皇子们,如今有资格出席这登基大典的就只有四皇子夫妇了,听说新君登基后就会论功行赏,四皇子很可能会捞个亲王的爵位,其他那些个先皇皇子别说封爵了,估计要论罪处罚,总之下场不太好,这也连累了他们的妻儿,怕是日后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常曦大大方方地回应四皇子打的招呼,然后感觉到看向她的目光,她一一点了点头,这让本来好奇看她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勾引到新君的皇家女眷们,不得不扬起一抹笑容回应,总之不能跟新君的女人过不去。

这个场合比起之前的场合要和谐得多,显然皇家女眷更能审时度势。

登基大典非常隆重,而且还庄严肃穆,常曦观礼的位置非常靠前,仅在千荣长公主之下,这让不少到场后的外命妇们都诧异不已,这安排说是没有深意都没有人信。

至此,不少人都暗暗看向那三个连新君的边都没有摸到的少女,纷纷暗笑不已,就这样还敢肖想皇后之位,简直笑死人了,不自量力说的就是她们以及她们背后的势力,真那么能就不会辅助的几个先皇皇子都输得一塌涂地,至今还在诏狱里没能出来。

那叫芯姐儿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她为此剑走偏锋,却在这个场合沦为笑话,顿时羞恼得无地自容,就连吏部尚书的夫人方氏也脸色难看至极。

威远侯夫人攥紧女儿的手,给她力量撑下去,不要对外面的流方蜚语打倒。

而御史家的女儿,则把背脊挺得直直的,不能让人看她的笑话。

常曦不去理会他人的目光,而是看向了身边的长公主。

千荣长公主消瘦得很厉害,就连朝服也撑不起来,看到身边的常曦,她没再像以前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是侧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之后就收回了目光,最终她那侄子还是把这女人抬举到高位,她纵使不赞成但也没有强烈反对,没了驸马后,她连权利欲都消减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