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的韩老夫人,脸色绷得很紧,她抓住身旁韩咏珠的手却是越来越紧,被抓疼的韩咏珠不由得低低地尖叫一声。

这一声引得韩老夫人转头看向她,韩咏珠本想委屈地说祖母抓痛她的手腕了,可看到祖母那严厉的表情,她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竟不敢与祖母对视。

韩老夫人却是一把攥住韩咏珠的下巴,将她的脸对着自己,现在才发现韩咏珠这个孙女真的一点像魏氏的地方都没有,远没有里面那个叫常氏的女子长得像魏氏,以前从没有怀疑过,可现在却没法自欺欺人。

其实,仔细看这孙女除了长得像儿子之外,更像那个出身低微的辛氏。

“祖母……”韩咏珠怯怯地唤了一声。

韩老夫人抿紧嘴地甩开韩咏珠的脸,如果真的弄出了以庶充嫡的笑话来,韩家的脸真的不知道往哪里摆?

正郁闷之际,眼角看到旁边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她正眼看去,结果与亲家母魏老夫人对视上,没想到这老东西也来到了现场,顿了一会儿,她让身边的嬷嬷去请魏老夫人过来。

魏老夫人看到亲家母韩老夫人时,也是愣了愣,对这个亲家母,她一向不大喜欢,毕竟对自家女儿太过苛刻,可现在自家女儿那边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所以韩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一请,她立即欣然允诺,带着孙女魏三姑娘就下了自家马车。

魏三姑娘扶着祖母上了韩家的马车,看到韩老夫人在座,赶紧给长辈见礼。

韩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待魏三姑娘颇为温和。

“没想到表姐也在?”魏三姑娘看向韩咏珠,笑了笑。

韩老夫人看到愣然的韩咏珠,严厉地低声道,“还不给你外祖母见礼?”

韩咏珠这才记起还有这一码事,赶紧起身行礼,但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她脚一软歪倒在地,礼也行得鸡零狗碎。

韩老夫人没眼看,撇开脸到一边。

魏老夫人冷着脸,没想为韩咏珠开解几句,在看到常曦的那一刻,她就深深的怀疑这韩咏珠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外孙女。

魏三姑娘倒是一副和气地上前扶起尴尬的韩咏珠,“表姐怎么这般不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姐心虚了呢?”

“表……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心虚什么?”韩咏珠现在听不得这样阴阳怪气的话,她一把甩开魏三姑娘的手,上前蹲伏在自家祖母的身边,“祖母,这样审下去丢脸的是我们韩家。”

祖母最重脸面。

她得想办法阻止这场审讯,就算要审也得是韩家关起门来审,就算她不是魏氏亲生的,那也是魏氏亲手养大的,就凭这条,她相信韩家不会不保她,毕竟她还有联姻的价值。

韩老夫人闻言,脸色果然更加难看,这样大庭广众地开审,确实是把威武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日后确实会沦为京城权贵圈里的笑话。

不过,光她一人出面可不行,于是她看向魏老夫人,“亲家母,你如何看?”

魏老夫人却是淡淡地道,“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究竟谁才是她的嫡亲外孙女?

韩老夫人眉头紧皱。

公堂之上,审讯却是在继续。

“不,不是我,是夫人,是夫人吩咐老奴做的……”陶嬷嬷赶紧喊冤,她不要替魏氏背锅,毕竟杀人的主意不是她出的。

魏氏的脸色抽搐了一下,然后赶紧用手中的帕子掩饰了一下,随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陶嬷嬷,枉我一直尊你是我的奶嬷嬷,处处给你优待,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魏氏这姿态,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在场围观的人群大多的都相信了她的道貌岸然。

常曦没有吭声,对于魏氏此人却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这人给她的印象不太好,但这甩锅的功夫却是一流。

陶嬷嬷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大人,如果此事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常氏往日无冤无仇,我寻她的麻烦做甚?这没有道理啊……”

魏氏却是一脸复杂地看向常曦,“我与……她也是初相见,就更没有理由寻仇,陶嬷嬷此番话很没有道理。”

她现在心里起疑,可事有轻重缓急,她要追究也不能在此追究,这点理智她还是有的。

比起魏氏这样的深宅夫人,在外行走的陶嬷嬷的话显然并不可信,毕竟她遇见常曦的可能性是魏氏的数倍。

陶嬷嬷顿时百口莫辩,她心里正在想该如何挽回局面的时候,哪知原皓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只见他道,“说起这陶嬷嬷,倒是有一事与她有关。”

“哦,是何事?”京兆尹追问。

原皓遂拍了拍手,让人将常大斗和李氏给押上了公堂。

“这俩人之前一直在勒索陶嬷嬷,后来陶嬷嬷起了杀心,碰巧被我所救,后据此二人所言,此二人乃常氏的父母……”

原皓的讲述,引得常大斗和李氏泪如雨下,两人均一脸愤恨地看向陶嬷嬷,这可恶的女人骗他们说可以救常魁,最后却朝他们痛下杀手。

当时险象环生,常大斗和李氏都胸中数刀,离死不远,最后还是这二人借机跌落河中,好在那晚河水湍急,让两人捡回一条命。

后来养伤养了数月,这才见好被带到京城来,如今仇人相见,自然是份外眼红。

李氏跳起来指着陶嬷嬷大喊,“这老女人买凶要我们夫妻俩的命,还请青天大老爷一定要还我们夫妻一个公道……”

这下子舆论哗然了,有了这个佐证,陶嬷嬷的罪责是逃无可逃。

京兆尹大拍了一下惊堂木,这才让众人闭上嘴巴保持安静。

“常氏,此二人可是你父母?”

常曦冷然地看了眼不敢与她对视的常大斗和李氏,当即应道,“是的。”微微顿了顿,“至于他们二人与这陶嬷嬷有何恩怨,民女不知,毕竟我们只是宜阳小地方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扯上了京城豪贵之家的奴仆?”

陶嬷嬷立即再次喊冤,“这是嫁祸,这是栽脏,老奴如何认得这二人?我根本就没见过……”随后咬了咬嘴唇,她猛地朝原皓道,“原大人,你为了不娶我家姑娘,可真是找的好借口……”

原皓没想到这陶嬷嬷会倒打一耙,甚至想要诬他的名声,于是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啊。”随后给常大斗和李氏看了一眼。

常大斗和李氏瑟缩了一下,最后还是常大斗道,“十八年前的雨夜,草民携妻上京城投靠亲戚……”

这一番话把魏氏带回了生产那晚。

那是个雨夜,她在好几个经验老道的产婆协助下,生下了第二胎,是个女娃,可当时力竭的她晕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雨下得唏哩哗啦的,她当时看到陶嬷嬷抱着个婴儿守在她身旁,见她醒来,忙上前让她看婴儿的样子,“夫人您看,姐儿长得可真像夫人……”

红彤彤的初生儿,哪里能看得出像谁?

可这番话却取悦了她,她一直想要个软乎乎的小棉袄,遂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偏在这时,侍女进来禀报说是辛姨娘那边也生了个女娃,并且因为难产,辛姨娘晕死了过去,如今不知道生死。

这消息让她产女的喜悦瞬间褪去,没想到辛姨娘那个贱人也生了个女儿,一想到这个女儿会跟自己的女儿争资源争宠爱,她就受不了,更何况每每看到她,她就会想起丈夫对她的背叛,她当时就抓狂了,朝陶嬷嬷道,“嬷嬷,你去把那孩子给处理了,我不想见到她。”

“夫人?”陶嬷嬷当时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却一字一句地道,“杀、了、她。”

陶嬷嬷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不过很快她就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办。”

后来辛姨娘看到那死婴,就变得半疯颠了起来,而她一直没有怀疑过当年的事情还有隐情,直到现在,方才发现这里面处处都是漏洞。

陶嬷嬷背着她做了什么小动作,似乎也在情理当中,所以当年陶嬷嬷是留了那个婴孩一命的,而那个婴孩才是她生下的孩子。

这么一想,她袖下的拳头不由得握紧,要不是还有理智支撑,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陶嬷嬷泄愤。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道理啊,这是诬蔑,而且那个粗使仆妇跟我有什么关系……”陶嬷嬷依旧辩道。

原皓偏在这时冷冷地道,“陶嬷嬷,你自己本身就是宜阳人。”

陶嬷嬷的瞳孔瞬间变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原皓,这人居然把她的过去全都挖了出来,不行,她不能让人把这过去挖出来。

“不,不是,我是京城人……”

这辩解苍白无力,难以取信于人,可陶嬷嬷还是拼命地如此叫嚣。

原皓正想再说话之际,韩老夫人和魏老夫人相携走进了公堂,这俩位可是老一辈的诰命夫人,京兆尹忙起身上前见礼,亲自给这二老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