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南侯看向有些歇斯底里的妻子,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你这样做才是真正地要毁了你与解晋之间的情份。”

被丈夫握住手的那一刻,千荣长公主这才冷静了下来,丈夫来得太及时了,她不得不往深里去想,于是很快得出一个结论,“晋哥儿也给你去信了。”

兴南侯默然不语,心里却是叹息一声,人家把你的性子都摸得透透的。

长公主这下明白了,怪不得解晋会给自己写这么直白的信,原来已经想定了后手,用丈夫来制衡自己,这些年自己将他当成孩子看或许就是个错误,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兴南侯跟长公主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也一起患过难,互相扶持走了这么多年,看到她沉默,心底也颇不是滋味,“你不用想那么多,他能写信让我来制止你,就表明他还在乎你们姑侄之间的情份,这是好事。”顿了顿,“也证明了我们并没有选错他,这样的未来君主总比无情无义之人来得好。”

妻子在皇城的好人缘是靠装出来的,她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们对她的亲近又有几分是真的?至少解晋在这点上比他们强。

而且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留着常氏绝对是正确的一步棋,这将会是解晋的软肋。

长公主叹息一声,丈夫说的话在理,于是她挥手让暗卫退下,暗卫这才闪身不见。

兴南侯微微眯了下眼,缓慢地松开了握着妻子的手,这么多年来,她并未完全信任他,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挫败。

长公主却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眼里有着一抹脆弱,“你别在心里怨我,自从当年那件事后,我就一直在害怕……”

她谁也不敢全心全意地信任,哪怕是爱着她的他,毕竟当年父皇捅向母后与弟弟那一刀不狠吗?

母后也是父皇的结发妻子,可结果还不是被逼得自缢身亡。

世间至亲至疏是夫妻。

兴南侯伸手抱住长公主,亲了亲她的秀发,“别怕,无论何时我都在你身边。”看到妻子平静下来,他这才道,“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我们把皓哥儿调回来吧……”

“不妥,他去上任还没有多久就回来,这于他的仕途不利,”长公主否决了这个提议,“皓哥儿的媳妇去了这么多年,虽然身边也有侍候的人,可这次上任他一个也没带,可见也不得他的心,我看还是给他再订一门婚事,你看如何?”

兴南侯知道妻子看似在问他的意见,实则是她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也罢,他不想在这事上让她不高兴,“你喜欢就好。”

长公主这才笑了笑,将未来儿媳妇的人选在心中挑了挑,最后道,“就韩家那闺女吧。”

兴南侯闻言,却皱了皱眉,心里不太满意威武侯府的这个姑娘,以前儿子在京城的时候就不耐烦她的追逐,好不容易外任摆脱了,偏妻子就是相中了她,儿子能满意吗?

“怎么?你不满意吗?”

兴南侯之前刚拂了她的意,若是这个时候再拂了她的意,那么她又要歇斯底里了,在妻子和儿子之间,他选择牺牲儿子,毕竟男人若是不喜欢明媒正娶的妻子,还可以再纳中意的姑娘做偏房,这并不妨碍儿子的幸福。

“怎么会?你相中的自然是好的。”

长公主脸上这才有了笑意,“那我明儿就约见魏氏,把这婚事定下来,然后我就去请父皇赐婚。”

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儿子想要反对也不行了,有了妻子的约束,他自然就不会再对那样出身的女人感兴趣了。

兴南侯只能在心中为儿子点根蜡,嘴上却道,“你高兴就好。”

长公主这才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起这门婚事,他听得兴趣缺缺,但面上还得应付一二,最后她在热切地期盼中睡了过去。

远在宜阳城的原皓这夜失眠了,站在户外的他看着高悬的明月哀叹自己的心事,却万万没想到父母会擅自为他订下他不喜的婚事。

翌日,吹了一夜凉风的他感染风寒,只能留在这别院养病。

常曦听闻后,特意抽了时间过来探病,看着原皓脸无血色的卧病不起,看起来颇可怜,她顿生几分不值钱的同情,“如今刚好转季,原大人得保重身体才好啊。”

“不碍事,吃上两剂药就会好,啊啾——”

原皓原本想说几句轻松的话,哪知喷嚏打起来根本就停不下来,他只好尴尬地转头向里,赶紧用帕子捏了捏鼻涕,这下子连死的心都有了,实在太丢脸。

常曦却是笑了笑,善解人意道,“原大人不用不好意思,谁感染了风寒都会这样,这是生理现象。”

“见笑了。”原皓好不容易才止住那喷嚏,鼻子红红声音沙哑地道,此时满脸的自厌。

常曦却觉得这样的原皓多了几分人气,以前看着虽然也亲切,但官家子弟上位者的气息很浓,如今看起来倒是顺眼得多。

不过她也只是来探病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原皓舍不得她走这么快,不过又找不到理由留下人家,只好眼巴巴地道,“常娘子还会再来吗?”

常曦看出他眼里的期待,虽然不打算给他期望,但眼前人到底是个病人,再说两人之间还有利益牵扯,所以没有把话往重里说,而是道,“只怕我下次抽空过来时,原大人的病就已经好了也未定。”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原皓听出潜台词了,人家是真的对自己没有意思,于是只能默默地看着常曦离开。

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没志气的一天,当年结发妻子难产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失落过。

解晋在知道原皓病了之时,只是嗤了一声,“这么烂的招数只有他会用,没出息。”

一旁的周南没好意思提醒自家主子,不久前他养伤的时候不也故意耗在**好些天,就为了搏常娘子的照顾,他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常曦现在忙得脚不点地,茶砖工坊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解明去处理,而她把时间都用在了跟林玉奇的实验上。

虽然原理是知道的,实物的图纸也见过,但要复刻一个适用煤矿用的排毒气的蒸汽机并不容易。

这会儿她也跟林玉奇一样不修边幅了,两人就着草稿图展开讨论,思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一点点地打开,渐渐开始绘制出第二代的草图,而解语心就为两人打下手,更是在他们产生争执时充当调停人的角色。

昏天暗地的研究设计,解晋看得心疼不已,一得空闲就亲自提着食物去投喂常曦,生怕她会饿肚子,因为另两人就是不靠谱的。

林玉奇和解语心就这样被他给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这日,解决了一个重要的装置的常曦走出实验室,看到解晋提着食盒在等自己,于是忙上前道,“有什么好吃的?”

“海鲜粥。”解晋拉她坐到廊下,打开食盒把粥递给她。

常曦这才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到实验室的另两人还在废寝忘食,不能只顾自己吃东西,于是让一旁的小厮去厨房端些吃食给林玉奇和解语心。

安排好之后,她这才安心地食用自己面前的这碗粥。

解晋看了直想叹气,她的心有时候就是这么柔软。

“对了,原大人的病好了没有?”常曦这才想起原皓还病着,可自己是再也抽不出时间去看望,就只能如此问一句。

“大男人一个,还能病多少天?”解晋不以为意地道。

常曦一听,显然这病是好了呀,“回头我给他送份礼庆祝他恢复健康……”

解晋不耐烦听她的嘴里提起别的男人,于是催促她快喝粥,不然就凉了。

这小心眼的样子,让常曦不由得大笑出声。

原皓在不远处看着这两人虽然并不亲昵但却份外融洽的相处,心里一阵的失落,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盒,黯然地转身离去,然后把自己手里提着的食盒顺手塞给了一旁路过的侍女。

那侍女瞬间红了脸,原皓是什么身份,别院的人都知道,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入了他的眼?以后是不是有机会飞上枝头?

可她只这么一瞬间走神,原皓就走远了,她瞬间傻了眼。

常曦压根不知道原皓来过,就算知道那又怎样,她没有考虑过的感情在她这里一分不值。

吃完粥后,她把空盒递回给解晋,嘴一抹,直接道,“我先去忙了,你随意啊。”

说完,不待解晋开口,人家就又进了实验室。

解晋苦笑了一下,也罢,既然她要忙,自己就不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也该忙起来了。

常曦百忙之中还是要抽时间到茶砖工坊去巡视一番的,不能把一切全丢给解明去处理。

看到她出现在工坊,众人不由得高兴起来,一路上问候声不绝。

就连东篱和小桃都一脸的喜色,忙把公事搬过来给常曦汇报。

常曦刚看了看最近的各项报表,就听到虎妞进来道,说是詹姆斯那个洋鬼子要求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