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干燥这个环节,因为没有人工控温设备,遂只能借助自然的力量来风干,加大人工在这个环节的作用,并且为了预防雨天,常曦还让人打造了好几个人工木质风扇,这样也不怕雨天茶砖发霉,从而造成损失。

要想出一块好的茶砖,每个环节都十分重要,所以都得严格把关。

因此常曦每天都得到工坊监督指导,这让她在别院的时间并不多,而施碧池并不喜欢工坊的环境,老觉得那些泥腿子身上有股味道难闻,并且她对这生意一向是不上心的,加之解晋是不可能到工坊跟常曦有接触的机会,所以她跟了两天就开始偷懒了,只派侍女暗地里记录常曦出去和回来的时间,自己并不怎么现身。

没有了施碧池这个跟屁虫,常曦自然乐得自在,骑着那匹矮小母马往返于别院和工坊之间,这让小桃看得心都痒痒的,终于有一天跟常曦提起也要学骑马,这主动学东西的态度,常曦还是十分赞赏的,直接让虎妞教她。

不过跟常曦学骑马不同,小桃学骑马那叫一个惊险刺激。

虽然这匹矮小母马很是温顺,但架不住初学骑马的小桃不得要领,在它跑起来之时,小桃一个惊吓把马缰绳攥得紧紧的,踩着马鞍的脚更是夹紧马腹,矮小母马受到刺激,叫了一声跑得更快了一些。

“啊——”

小桃忍不住惊叫出声,这回她吓得脸色都花白了,一旁看着的虎妞察觉不对,忙跑过去想要护住有可能会摔下马来的小桃。

哪知她还是慢了一步。

小桃的动作吓到了马儿,马儿挣扎了起来,想要把骑在它背上人类给颠簸下来。

本来就控不住马儿的小桃这下是真被这匹马给颠了下来,自己的身体呈抛物线坠下来的时候,她尖叫之余,知道自己很可能凶多吉少了,心里不禁有些悔意但又有些畅快,人活一世不就求个痛快吗?

她跟着常娘子的这些日子比她之前活的十几年都有意义,这样算来,好像也不太亏。

闭上眼睛的她本以为会摔到地上受重伤,哪知道会落到一个宽敞的怀抱里,没有预期的疼痛感传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然后看到的是张痛苦扭曲的脸,而这人居然是金头发的。

妈呀,是洋鬼子。

她吓得又想尖叫,但想到这洋鬼子救了自己,她忙收起自己惊魂未定的心,先是从人家的怀里跳出来,立即伸手扶住他,“你,没事吧?”然后又朝飞奔过来的虎妞道,“虎妞,虎妞,快,把沈大夫给请来。”

虎妞一看那被丢到一边的画册,还有散开来的画,顿时知道这是那叫约翰的画家,而且看到他的手似乎受了伤,于是忙“嗯嗯”两声,就飞奔去把沈大夫给找来。

“姑娘,你没事吧?”似乎暂时压制住了疼痛,约翰忙抬头努力给小桃一个笑容,并且关心地问了一句。

小桃赶紧摇了摇头,然后又觉得这样不礼貌,于是道,“我没事,你这手看来伤得不轻,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说到这里,她也瞄到了那被扔在地上的画册,心里更是万分过意不去,眼里不由得涌上了泪花。

约翰忙笑着道,“没事的,这伤养养就好,你的命更重要。”顿了顿,“况且,我这算不算你们说的英雄救美?”

小桃怔了怔,第一次有人说她的命更重要这样的话,毕竟像她这样的奴婢,在世人的眼里就是条贱命,更何来的英雄救美?

“我先扶你到那边廊下坐着,虎妞很快就会带沈大夫过来的。”

对于这个提议,约翰并未拒绝,半路上还捡回了自己的画册。

小桃不懂画画,但她看这洋鬼子的画还是挺好看的,山是山,湖是湖,房子是房子,一切清晰得就像眼前的景象,而且色彩艳丽,一点也不像时常看的那些水墨画,于是不由得赞道,“你画得真好看。”

约翰笑了笑,“我这只是,嗯,你们话说得雕虫小技。”

“可我还是觉得很好看。”小桃坚持道。

约翰看这大宇朝姑娘如此坚持,不由得笑得更灿烂了,“我可以给你画幅肖像画。”

“什么是肖像画?”

“就是把你的样子给画下来,跟照镜子一样。”

“真的可以吗?”

“当然。”

闻言,小桃不由得有些心动,真能把她的样子画下来吗?

可眼前这人是个洋鬼子啊,她不由得有些胆怯,毕竟眼前这个洋鬼子金发碧眼,跟她长得不一样,小的时候还听说过他们会喝人血吃人肉呢,后来在宜阳城见得多了,她这才不那么怕。

感觉到眼前这姑娘的迟疑,约翰并不勉强,笑道,“这里的景色很美,我还要在这里画很长时间,姑娘,你什么时候想画了都可以找我。”

小桃谨慎地点了下头,对这洋鬼子,她并不太信任的。

正在这时候,虎妞把沈大夫给找来了,沈大夫看了眼受伤的约翰,皱眉道,“洋人?”

约翰眨了眨眼,“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沈大夫面无表情地道,打开自己的药箱,开始给约翰检查起来,半晌这才道,“你的手臂没伤到骨头是万幸了,不过最近不能用手干重活……”

“他是画画的,那能画画吗?”小桃想到人家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于是赶紧问道,就怕这洋鬼子日后再也不能执画笔,那她怎么赔给人家一双手啊?

小脸因此都发愁了。

“伤好了自然就能画了,最近就不要拿画笔了。”沈大夫板着脸道。

小桃这才拍拍胸脯,放下心来,好在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来。

“我都说不是重伤了,姑娘,你不用太担心,”约翰反过来安慰着小桃,“我能搞得定的。”

本来就内疚的小桃听闻这话,更为内疚了,虽然知道常娘子安排了二狗子侍候这洋人,但二狗子自己也才是个少年,哪懂怎么照顾人?

于是她皱了皱小脸,为了减轻自己的内疚以及报恩,她道,“这段时间我会尽量抽时间照顾你……”

“不,真不用,姑娘,我这伤真不碍事,啊——”约翰一脸控诉地看向帮他固定手的沈大夫,出手前不能提醒一句吗?

沈大夫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继续手上的活计,随后当场开了方子。

小桃忙接过来,然后又问了沈大夫注意的事项,一一记在心里。

沈大夫看完诊之后,转身就走。

约翰偷偷地瞄向小桃手里的药方子,小声地道,“我能不能不喝啊?你们大宇朝的药都很苦的……”

小桃瞪了他一眼,“不能。”

看着这姑娘突然变得凶凶的,约翰忙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不敢再提出任何异议。

常曦忙起来,压根关注不到小桃,只以为她的空余时间是学骑马了,毕竟小姑娘的账做得不错,就连四大掌柜派来担任会计的人都没能挑出毛病来,所以她也就没有多想。

这日第一批茶砖制作了出来,她邀詹姆斯前来验收。

这也是詹姆斯第一次真切地仔细看这茶砖,一块平常的茶砖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显然是想要看出端倪来。

常曦没有打断他,而是亲自沏了碗茶递给他,“尝尝,不过时间短,现在的滋味还不够好。”

詹姆斯不是第一次喝这茶砖茶了,跟上回相比,这回的滋味确实差了些,看来还是得再等些时间才能出好茶。

“还是不错的。”

听到这评价,常曦只是笑了笑。

把这第一批的茶砖检查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而且这样的茶砖特别节省空间,当初常曦夸下的海口并非虚谈。

满意之余,他还是再度老生常谈,“常,真的不能让我参观一下这个茶砖工坊?”

常曦一副很可惜地摇了摇头,“詹姆斯,你是知道的,这是我的商业秘密。”

詹姆斯再度一脸遗憾地摊了摊手。

常曦这才发现那叫约翰的传教士居然没有过来,于是好奇地道,“约翰呢?我还以为你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呢?”

“他最近手受伤了,我就没有叫他一块儿过来。”詹姆斯道。

常曦其实知道约翰的手受伤了,这个二狗子禀报过,但她最近太忙,顾不上这个,所以也没有详细问受伤的过程,这会儿一听,忙一脸懊恼地道,“你看,我最近忙得都顾不上这事,约翰伤得不重吧?”

詹姆斯不当一回事地道,“看过大夫了,过段时间就好,不用管他,大男人一个,受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样不好,毕竟来者是客,我得尽地主之谊。”常曦笑道,现在工坊制作的第一批茶砖已经合格了,所以也不用她盯得那么紧,她正好借口去探病看看这叫约翰的洋鬼子在搞什么名堂。

詹姆斯依旧还是口口声声的不碍事,但架不住常曦不听劝,遂只能陪同常曦一起去探望约翰。

常曦的观察力一向是出众的,这一路上哪怕她找话题来聊,詹姆斯的谈兴都不高,看得出来他有些许焦虑与紧张。

“詹姆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试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