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天了,常氏,你想干什么?”
许大郎忆起被她痛揍的那一次,身上还没有好的伤就更痛了,于是只能虚张声势地喝骂道,哪敢真的动手?
常曦捏紧许大郎的手,身为赌徒的许大郎身子是虚得很的,手腕细得像枯柴,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痛得哇哇叫。
“常氏,你在干什么?你要谋杀亲夫吗?常氏,你不赶紧放开老子的手,我的手,疼啊……”
许大郎身为独子,加之少年丧父,一直由许母朱氏娇惯着长大,所以半点都受不了皮肤之痛。
常曦看到他这个样子,冷哼一声,“孬种,懦夫。”
许大郎被常曦奚落,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又反抗不了常曦的“铁钳”,只能用愤恨的目光看向常曦,嘴上却是不争气地求饶。
常曦这操作,让身旁的虎妞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常娘子这么厉害,虽然她到现在还没有闹明白常曦为什么要教训那个枯柴枝,但不妨碍她站队常曦,看到有人听到声音过来了,于是忙小声道,“常娘子,有人。”
常曦的眼角余光早就发现了街坊邻居开始过来了,这才一把甩开许大郎的手,在许大郎要开口骂人之时,她先厉声道,“我还没有说你呢,你在家是如何照顾婆母的?当初你硬要将我典出去,我是怎么叮嘱你要照顾好婆母的,那时候你又是怎么应我的,自嫁进许家,我一心侍候婆母,是将她当成我亲娘看的呀,可你倒好,居然让婆母也跟干娘一样横死了呢?你这是让婆母死都不得好死?”
最后的话更是用哭喊的声音质问出来的,这让周围的邻居听闻都不由得跟着心酸落泪,当然不是为了朱氏跟赵婆一样的惨死,而是被常曦带动了情绪,这多好的儿媳妇啊。
许大郎是知道常曦并不孝顺他母亲的,所以看到常曦一边哭喊一边骂他,他被唬得怔在了原地,一时间没想到反驳的话。
看到许大郎没反应过来,常曦继续骂道,“你是如何为人子的?你这是不孝啊,大郎,你让婆母如此横死,她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我就问你的心愧不愧?百年之后你如何去见婆母于九泉之下?”
不是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吗?
我现在看你如何站上去?
拼演技,她还没有输过谁呢。
许大郎被常曦骂不孝,这下子才反应过来,立即跳脚指着常曦道,“好你个常氏,你在这儿扮什么好儿媳?我娘那天在街上看到你,你连一眼都不看她,她病了这么些日子,你有在她床前侍疾吗?我看你在解家吃香的喝辣的,哪里还记得我这个丈夫?更何谈孝顺婆母?解家也不是个东西……”
骂着骂着,他开始攻击起解家,整个人毫无章法可言,显然是记恨上回被解家男仆扔进粪坑的事情。
常曦瞄到罗嬷嬷跟抬轿的俩轿夫还有东篱已经赶到了,于是一面痛哭,一面道,“好啊,当初是谁将我典进解家的?现在居然骂解家无情无义?大郎,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典期未到,我如何能归家给婆母侍疾?你这不是在耍无赖吗?而且你冲着我来就好,别拉解家下水……”
旁边围观的街坊邻居听到常曦的反驳,都觉得这话没错啊,都将人家典了出去,还让人家回来侍疾?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个许大郎真是脸大,他以为自己是谁?能跟解家比吗?
罗嬷嬷这时候推开人群冲了进来,之前常曦坚持要骑马先走一步,她没法只好带着轿夫在后面紧追慢赶,这才赶到,然后就听到常曦那样一番话,没想到许大郎居然给解家泼脏水?
她于是赶紧上前当着众人的面道,“常娘子,夫人让我送来三十两奠仪,”将那三个十两的银子拿出来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看到周围人羡慕地吸口水声,这才故意扬声道,“夫人还说,死者为大,许常娘子你先给婆母发丧,等过了头七再回解家也不迟。”
这是把解家的大度都展现得淋漓尽致,换成别人家,谁还会让典妻回来给婆母奔丧?
可人家解家不但允许了,还特允许过了头七再回去,这下子一来,谁不夸解家是诗书门第懂礼仪?
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况且解家这样的门第,谁不想巴结上?
这下子反倒是臊得许大郎无地自容,直恨解家虚伪,可看到解家那俩轿夫高头大马的,他比了下自己,打不过,遂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不过看到罗嬷嬷手中的三十两奠仪,他顿时两眼放光,只要有银子,让他干什么都行,遂把仇恨都放到一边,扑上去想要拿那三十两奠仪。
这丑态不但罗嬷嬷看不上,一旁看热闹的人都不免面露鄙夷,这许大郎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罗嬷嬷的手一移动,让许大郎扑了个空,身体更是往前蹿,看热闹的人看他收不住要扑向他们,忙退后让开,结果就是许大郎摔了个狗吃屎。
常曦冷眼旁观,没有要去扶他的意思,这在外人眼里只觉得她是为婆母朱氏讨公道,毕竟谁叫许大郎不争气呢。
罗嬷嬷忙将那三十两奠仪交给常曦,“常娘子拿着吧,先给逝者发丧要紧。”
毕竟是横死的人,不适宜久留。
常曦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接过罗嬷嬷手中的奠仪,“回去后我再亲自向夫人道谢,要不是夫人宽容,我也不能来此送婆母一程,夫人的大恩大德,我定会铭记一生。”
这话说得有理有节,一旁的听众就更偏向常曦的,根本没人去管径自爬起来的许大郎。
区氏拨开人群冲了进来,立即又哭又喊道,“妹子,你可回来了?”
“嫂子。”常曦看到区氏出现,立即哭喊了一声。
区氏立即是冲上前拉住常曦哭道,“妹子,我这做嫂子的愧对你啊,没照顾好你的婆母,害她被入室的贼盗给杀死了……”
当初选择放流言,朱氏的死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到底是做了亏心事,这一整天她都不敢往这边靠近,生怕朱氏的亡魂找她报仇。
不过在听到常曦回来奔丧了,她这才不得不露面,不然怕是会引起常曦的怀疑,毕竟当初常曦拜托过她照看朱氏来着。
“嫂子,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放出流言的人,要不是她,我婆母也不会枉死。”常曦恨声道,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区氏的一举一动。
果然,区氏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了一下,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毕竟像区氏这样的妇人,虽然嘴上时常不饶人,而且也爱贪小便宜,又惯会小偷小摸,但是真正害死了人也是会心虚的,她的心理素质并不是好到没有破绽。
所以她敢肯定那钱就是区氏拿的,她之前引导过她注意这笔银子,区氏打这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是前几天才找到机会拿到银子,而赵婆的死给了她启发,这才会放出流言间接害死朱氏。
引来了盗贼,又在许家找不到银子,这才会把气发泄在朱氏的身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杀死她,至于许大郎为什么逃过一劫?
答案也显而易见,对于赌徒来说,赌坊才是他的家,所以昨晚许大郎根本就不在家。
至于衙差为什么不像赵婆死时那样找上她?
原因很简单,她近期与朱氏没有交集,况且这被偷的也是当初典卖原身的银子,所以这事赖不到她的身上。
心里把这事捋了一遍,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此时的区氏只能努力挤出一抹干笑来,“是啊,都怪那个说流言害了朱大婶的人。”
没敢说得太狠咒骂自己。
“是啊,这人肯定不得好死。”
听到这声诅咒的话,区氏下意识地觉得后背一凉,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她的头低了低。
常曦看了眼,没有戳破她的心虚,而是率先迈步进入许家,朱氏肯定是要尽快发丧的,一是这大夏天的天热不能停尸太久,二是横死之人不吉利,没看到这许家办丧事跟当初赵婆死时一个样,周围邻居没有一个上门帮忙的,就怕沾染到晦气。
哪知一进到这屋子,就闻到一股恶臭味,这臭味让人头皮发麻。
常曦忙往朱氏住的正房看去,果然看到朱氏还惟持死去时的样子,不过位置稍有移动,应该是忤作来验过尸,而且因为天气热,朱氏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如果再不下葬,估计明儿就会长蛆,到时候更恐怖。
区氏看到下意识地惊叫一声,这引得周围本来想离开的好事者,都没忍住冲进来看热闹。
所以朱氏的死状都落在众人的眼里,连死都死得没有尊严,比当初的赵婆还不如,好歹当时赵大早早将他娘给葬了,没有让人看到不堪的一幕。
顿时议论声四起,当然是指责许大郎这个儿子的,连为母亲买副薄棺材和寿衣都没有,这人不孝啊。
许大郎低垂着脑袋没敢吭声,家里的银子都被偷了,而他又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哪来的钱给老娘买棺材和寿衣?
外面挂的白布是做给外人看的,他早就已经想好了,打算晚上用草席将老娘一裹直接到城外找个地方埋了了事。
哪里想到常曦会突然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