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看到震怒的沈大老爷,心知自己这会儿少不得要挨骂了,毕竟外头关于沈家的传言现在是越演越烈,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进来禀报,“东家,解八爷和常氏那女人搞的什么茶砖搞了个洋人的竞拍会,听说拍出近一万两银子的款项……”

沈大老爷闻言,这才强行把怒气给按捺下去,逼迫自己恢复理智,今天只顾着给那俩孽子擦屁股,都没怎么关注那茶砖的事情。

“这个什么竞拍会,怎么拍出这么多银子?”

“据说是搞了个什么独家代理权?”沈掌柜皱眉道。

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当然更不清楚这里面是怎么操作的,想着迟些再问问老柳他们,看看能否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沈大老爷瞪向沈掌柜,什么都没有弄清楚,来向他禀报什么?这是嫌他还不够烦乱?

沈掌柜被看得头皮发麻,不过接下来还有话要禀报,所以他强忍着夺路而逃的想法,继续硬着头皮道,“听说张大人和原大人今儿还去了那什么竞拍会,跟解八爷和常氏都有交谈,离开时脸色颇为愉悦……”

沈大老爷这回满脸的错愕,张大人可是堂堂知府老爷,那原大人还是新上任的市舶司提举司老爷,都是他请都未必请得到的贵客,居然会纡尊降贵莅临那个什么竞拍会?

“这怎么可能?确定没看错?”

沈掌柜摇头道,“派去盯着客栈小院的人看得真真的,半点假也没有。”

“他们会不会贿赂了张大人和原大人?对了,你不是说常氏异常的美貌吗?”沈大老爷口不择言地道。

沈掌柜幽幽地看着沈大老爷,他的叔叔诶,这常氏可是解九爷的典妻,这是当解家是死的吗?会允许她这么做?

她若真敢这么做,解家直接处死也没有人敢多话,不就是一个典妻吗?赔给她夫家一点银子这事就能摆平。

再说造谣可不能造到官老爷的头上,要是惹怒了他们,真查起来,他们有几条命够人家咔嚓的?

沈大老爷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犯蠢了,遂一拍脑门,“当我没问过。”

他真是病急乱投医,不是谁的谣言都可以乱造的,之前造谣解明和常氏就已经够他提心吊胆的,深怕解家会追究。

想起这事,他忙问道,“解明和常氏的谣言传出去了没有?”

如果有新的谣言,那他家那俩孽子的流言就会被分散,这样一来反而可以低调处理,不再弄得家喻户晓丢尽脸面。

一提起这桩事,沈掌柜就缩了缩脖子,这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办。

感觉到东家灼人的目光,他忙回应,“传是传了,但相信的人不多,更多的人还反过来奚落一番,说……说是诽谤,要去告诉解八爷,”顿了顿,“解八爷之前放话说,若是谁诽谤他的名声,他就要把谁告到官府去,不死不休。”

这话把他吓得半死,着急忙慌的与聚雅茶庄的陈掌柜商议,两人当即叫停此事,不敢再胡乱传下去,就怕效果达不到,还反而惹回一身骚来。

沈大老爷立即抄起桌上的镇纸朝沈掌柜砸过去,“废物,要你何用?”

沈掌柜下意识的头一偏,避开了能砸死人的镇纸,然后头垂得更低。

没有一件事顺心,沈大老爷拍了拍脑门,觉得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但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再回头。

好半晌,他这才开口道,“安排一下,我请庄老爷用晚膳。”

沈家现在的名声已经臭了,所以接下来只能请聚雅茶庄的庄老爷出面联络其他茶商,继续抵制茶砖,毕竟现在谁看到他的拜帖都会扔到一边,没有人想沾上沈家。

沈掌柜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赶紧去安排,现在只能尽力补救,但他心知也难,只要知道张大人和原大人在关注茶砖,那其他茶商都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事在人为,他们只能尽力。

常曦回到解府,依旧先去给秦氏禀报一声,她能在外面逍遥,也是秦氏在后面保驾护航的,所以最不能怠慢的人就是秦氏。

这回秦氏直接宣她进去,她忙整理一下衣衫,然后随着侍女走进内室。

室内已经点上了蜡烛,解语娇在一旁陪着秦氏说话,看到她进来,这才停下说话,然后矜持地坐在一旁。

秦氏在常曦行礼之时,皱眉道,“怎生这么迟?常氏,我虽然给你自由出入解府的权利,可你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

常曦微微一顿,心里明白这个本分指的她典妻的身份,这是嫌她在外逗留的时间过长。

她当即反省,以前她还会特别注意回解府的时间,尽量在秦氏能容忍的范围里蹦跶,今日一是高兴,二是张大人和原太亮的突然到来,把时间给占去了,所以导致后面的流程得多花时间,所以她没能赶在日落之前回到解府。

所以,此时她很爽快地认错,“夫人,今儿个是我错了,不该在外逗留时间过长,还请夫人见谅,”抬头直视秦氏,她立即表达自己的决心,“我可以保证绝无下次。”

秦氏闻言,看了眼女儿,她就说常氏是个颇为知情识趣的人,无论是认错还是表决心,她都能做到令人信服的程度。

解语娇不言语,常曦这态度真的让她挑不出毛病来,毕竟她的眼神太真诚了,半点也看不出耍滑头的迹象。

哪怕常曦认错的态度非常好,秦氏也没打算这么轻易揭过此事,她管家多年,深知驭人之道,是时候得给常氏紧紧头皮才行。

“常氏,你入府以来,我一向待你不薄,你是知道的,典你入府,就是为了给晋哥儿延续血脉,如今你的心思都在外头之事上,岂不是本末倒置?你该关心的是晋哥儿,可你是怎么做的?这么久以来,我都没见你关心过晋哥儿。”

这是最让秦氏不满的一点,以前在府里,还能说等着解晋去主动,但如今常氏一天到晚有几个时辰是在府里的?那是半点心思也没放在男人的身上,这可不行。

不想犹可,一想她就怒火上升,“既如此,你那小营生不做也罢,这又能赚几个银子?”

常曦没有打断秦氏发泄心中的不满,看来在丈夫儿女的陪伴下,秦氏的心病是去了七七八八了,要不然她的脑子不会转得这么快?

人在生病的时候,头脑都会相对迟钝一些的。

“娘,喝口茶水。”解语娇递给母亲茶碗。

虽然今日之事跟她说的话不无关系,母亲虽然说她迂腐,但她能对她宽容,因为她是她的女儿,可常氏不同,她面对常氏的时候,绝对不会那么宽容,这是一种婆母的心态。

就好比她的婆母,虽然也是她的姑母,但对她苛刻起来是一样的,因为婆母的权威是不容人挑衅的。

可是现在看到常氏受母亲的数落,她还是有几分于心不忍,这太像自己在婆母面前的姿态了,可自己真没有坏心眼,她那么说也是未雨绸缪,毕竟女人家在外做事,焉能没人说闲话?

再说,何苦找这个罪受?

府里也不会短她吃喝,将来若是她不想回归夫家,那也是可以想办法留在府里的,到时候重新签一张契约便是,这又有多难呢?

若是将来兄长娶了正室,相信大家出身的嫂子也是有容人之量的。

在她看来,这样的结局总比在外面讨生活要强得多。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以夫为天,才是符合伦理纲常的。

秦氏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碗轻茗一口茶水,这才觉得心气顺了一些,再看常氏也一如往昔顺眼了,毕竟她从来不是一个恶婆婆。

常曦看到秦氏的神情不那么严厉,这才道,“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不然就是我的过错了。”

秦氏放下茶碗,叹息一声,“常氏,你是聪明人,我也是真心疼你的,这事就按我说的办吧,咱女人家还是得守妇道的……”

“夫人要出尔反尔吗?”常曦突然道。

秦氏闻言,顿时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之前自己确实承诺过她,给她挣银子攒银子的机会。

“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便是,今后你的月例银子将升到跟柏氏她们一个级别,这样不算我亏待了你吧?”

“夫人,别人给的不如自己赚的,自己赚的银子我用得比较踏实。”常曦已经不想听秦氏瞎哔哔了,有时候你的态度软化了下来,别人就以为你可欺,况且她一向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此时她的神态自若,之前不出声是不想火上浇油,跟不理智的人对话是很伤身的,“夫人,这事我请示过解四老爷的,当日解四老爷也是答应的,莫非解四老爷也打算出尔反尔吗?”

解四老爷可是读书人啊,读书人都重脸面,况且他最不想见的就是她去缠住解晋,这个老头巴不得她离他儿子远远的。

况且,她这话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秦氏不是要讲妇道吗?那就先做出妇道的样子给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