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凉,嘴唇却是暖的。易慈觉得他亲自己亲得太文雅了些,动作慢条斯理的,像在吃一块蛋糕。等这个漫长的吻结束,他的手已经被自己捂热了。

你化了吗。她抵着他的额头笑,轻声问。李均意点点头,问她,你喜欢吗。喜欢什么,吻,人,还是别的,他不说。易慈也不问,点头。

外面是很大的风雨。有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就那样安静地抱在一起,听雨声,风声,彼此的呼吸声。

她突然感慨:“比衣服好抱。”

怎么说得这么可怜。李均意失笑:“都让你直接去我房间睡了,抱衣服做什么。”

易慈道:“你知不知道你上学的时候好多女生都想要一件你的衣服。”

李均意摇头:“不知道。”随即他想起什么,“不过以前我的校服倒是丢过几次。”

易慈:“不是丢的吧……”

李均意:“什么意思?”

她这次吞吞吐吐的,有些不愿意讲。

李均意沉默着盯了她半晌,易慈这才犹豫着说了真相:"你的校服外套应该是被偷走的。当时学校论坛有个小黑市,很多无聊的人会在上面卖一些奇怪的东西,你的校服当时在上面卖得很贵。"

李均意听完愣了下,实在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穿过的衣服也有人要?"

易慈说:"不只是衣服,还有你用过的本子,用干墨的碳素笔……"

听着听着,李均意也陷入了回忆中。

仔细一想,上学的时候他确实间歇性地丢东西……但因为发生频率比较随机,丢的东西也不是很贵重,当时分析来分析去怎么都没想到是被人有意拿走的。

在脑中复盘了下那段丢东西的记忆,李均意视线一转,再次盯住面前的易慈。

"你不会也参与过吧?"

易慈连忙摆手,表情变得有点尴尬,目光闪躲:"怎么可能!"

她实在太不会说谎,什么都写在脸上。

李均意憋着笑,问:"真的?"

在诡异的气氛中对视几秒。

易慈投降了:"我就捡过一本你丢在我家书房用完的作文本,那个本子是你不要的。"

“然后你就拿去卖了?”

“没有!!怎么可能!!”易慈气急败坏道,“我收起来了。”

他明知故问:"收起来做什么?"

"当然是观摩,学习。"

“真的?”

“那不然呢,我还能拿去做什么!”

他还是盯着她笑。

被看得受不了,易慈气急败坏地偏开脸:“你烦不烦啊。”

李均意把她的脸捧回来,仔细观察,时不时凑近亲一下。

这种时候她总觉得比做更亲密的事更不好意思,明明他只是专注地凝视她,亲她的眼睛,额头,或者轻轻碰一下嘴唇。那么礼貌,克制,点到为止。可放在这个场景下,似乎更亲密了。她心里静悄悄的,只有很轻的声音,像是雪在落下。

“你生气吗?”易慈问他,“我把这个房间弄成这样。”

李均意说不生气,“你看我像生气了?”

“我不知道,但感觉你如果真的很生气,应该不会让人看出来。”

他没答,只是抱着她。

明明过去没有跟异性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拥抱,亲吻,都是新鲜而陌生的体验,可她一点都不排斥,反而觉得,是终于找回了什么,更像是失而复得。

你恨他吗?

她还是问出口了。

很久都没有回答。

他目光是漂浮的,没有落点,好像又在注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我没办法彻底恨他,但也做不到原谅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易慈很难过:“可不管怎么样他都伤害到你了。你为什么要让别人这样欺负你?”

李均意看着她,又好像没看她。他垂下头了,沉默片刻。

他说:“小慈,除了雪,我还时常梦到从前。”

从前。

第一次知道“主”的概念。他虔诚地低下头,茫然地站在教堂里,还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在一个深夜,他和那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一起穿过墓园。

在学校,台风前夕,他期待地播出一通电话,期待那个人能为自己的事情来一次学校,接自己回去。他没有打通那个电话,自己淋雨回去。

每年圣诞节的糖果。

每次想要亲近时,得到的漠视。

日复一日的祈祷。

反思。

忏悔。

教堂里忽明忽灭的蜡烛。

他过去的房间。那个安静的阁楼,夜晚推开窗看出去,能看到一小片星空。

她开始轻轻拍他的背。不轻不重,缓而柔和,容易让人发困的节奏。李均意突然觉得累了。他停止了思考,短暂进入一种混沌状态中。放空的,飘飘然的。

他听见易慈问:“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神吗?”

神。

“你好像以前就问过我这个问题。”

“当时你就没回答我,只是笑。我总觉得,神父的事情过后,你不会再有什么信仰了。”

“我只是允许两种规则在身体里运行,即使是我已经无法认同的东西。我脑子里其实有很多危险的念头,为了避免没什么顾忌后做出些没办法挽回的事情,索性就用一些规则来自我约束。”

易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已经不认同了,还要让它留在你的世界里?”

他不答了,闭上眼睛,把脸完全埋到她肩窝里,蹭了蹭。

易慈突然觉得答案没那么重要了。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一些朦胧光线。他突然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也像是吻。

接着是耳后,脖颈。易慈低头眨眼睛,身体也颤了颤,呼吸,好不容易汲取了一些氧气,掌心全湿了。

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她脸更红了。有些恼羞成怒,侧过身子把人一下子按倒在地。李均意倒是非常配合她,手撑开,一动不动地让她摆弄自己。

他笑起来惯常是温柔的,有种会让人不好意思的感染力,以前虽然在心里猜想过他那样笑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是装模作样给外人看,可被这么看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想躲。

躲是躲不了一辈子的,要面对,要突破。

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易慈去抓他的领带,解开。抬头一看,身下这人枕着一只手臂,头微微歪着看她。

等两颗扣子也解完,她变得犹豫了,因为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这时候李均意按住她的手,没让她继续下去。

不知道该尴尬还是庆幸。她想把手收回来,李均意抓着她的手腕,慢慢覆到他的胸口前。

一开始没说话。稀薄的光线里,她被注视着,感觉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人好像掉进深海里,浮浮沉沉。

“你确定要这样?”

不知怎么,易慈总觉得这话需要慎重回答。

她硬着头皮问:“不行吗?”

他说:"接下来的内容要结了婚才能继续。你要跟我登记结婚吗?"

这话让她从海里浮上来了,还不小心呛了口水。

易慈眼角一抖:“什么??”

“先跟我结婚。”李均意道,“目前我还是个天主教徒。小慈,天主教徒不认同婚姻外的性行为。”

他们对视着。表情各异,一个讶异,一个镇静。

易慈依旧很震惊:“你是认真的吗??”

李均意朝她眨眨眼睛:“主要是我看你比较着急。”

“谁急了!!”易慈语气都变了,“不是啊,这都什么时代还说什么结婚才可以,那也太离谱了,万一你不行呢?那我岂不是亏死了,况且……”

他又撑起来亲她。这次和他们之前接过的吻不一样,更重,更毫无保留,也更加让易慈怀疑他以前有过十个八个女朋友,真是高手。有些变化是无法忽视的,她不敢动了,有些发懵。

等好不容易分开些,他最后亲了亲她的嘴角,说:“以后不要讲这种话。”

距离拉开,只剩手还牵着,她陪他静静坐了会儿,一起下楼。夜深了,她准备回去了。玄关电梯前有个人,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叫凯文的助理,大概是在等着送她回去。

道别的话还没说出口,李均意突然问她:"你饿不饿?我可以给你做点吃的。"

"……"易慈转头幽幽看他一眼,意思是这借口有点好笑。

他很舍不得她的样子:"外面雨这么大,你回去一个人睡会不会害怕?"

易慈瞪他:"你猜我怕不怕??"

李均意语气可怜兮兮的:"我很讨厌下雨,每次下雨一个人呆在家里心情都很差。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我肯定睡不好。"

所以呢,你想我怎么做。

易慈看着他,还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答,李均意又继续向她发起了一些让人无法招架的言语攻击:"我这次是请了婚假回来的。"

易慈大惊:“婚假???”

凯文发现情况微妙,确定自己不宜久留,很自觉地按下电梯默默退场,深藏功与名。

李均意点头:“嗯,婚假。”

易慈:"……我看是你比较着急吧?"

他充耳不闻:"你有台风假吗?有的话,趁这个机会我跟你回去见一下你爸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易慈张大嘴,还在持续震惊中。

李均意:"凯文走了,司机下班了,今晚没人开车,只能我送你。小慈,你是留下吃点东西,还是直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