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抛抛（下）

作者阿梅

“原本，我还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那么这件事情也不用提起，你也就可以带着永远值得怀念的回忆，走完这一生……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初恋的记忆对任何人都是异常珍贵的。”

姨父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杨永莲这个女孩子……确实太虚伪了。在进入第一纪念中学后，她向所有人隐瞒了自己孤儿院的出身，并且要求学校里那几个曾经和她同院的孤儿，也替她隐瞒。”

“这个我知道。”我急切的想要向姨父解释，我以为姨父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姨父，对她来说，在孤儿院长大并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

姨父摇了摇头，打断了我“那么，你是不是也知道，由于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又是通过我的关系，被安排进学校；所以现在整个第一纪念中学里，盛传她是我的私生女？”

“这……”这一次不仅仅是当头一棒，姨父的这些话，简直就像晴天霹雳击中了我，令我目瞪口呆，而且无从反驳。因为这些传言我也曾经听说，但却一直只是付诸一笑。我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嘴才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姨父叹了口气“如果她能够站出来否认这件事，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她默认了大家的猜测……幸好这件事是你姨母一手操办的，要不然她非得杀了我不可。”

姨父再次摇了摇头:“你拒绝了我的建议；不过，既然大家都说她是我的私生女……那由我自己来收养，也就顺理成章了，不是么？”

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就知道转签收养协议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了。我在心底长叹一声，然后我想到了林黛玉，想到了“寄人篱下”这四个字。

之后我每次回想这时，都会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姨父对我和阿莲已经足够宽容；他一直都是在对我负责任；而且处理起这件事也处处为我考虑；可我……可我竟然还觉得他是在针对我

不管怎么说，我艰难的点了点头。

姨父继续用金笔敲着桌面，这一次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那么，我们再来说第二件事。最近我听说，有一个叫‘小不点’的牌手风头很劲，连秃顶、美女这些人都不敢和他玩牌；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我没法保持镇定姨父今天的每一句话给我的震撼都更甚于前一句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被龙光坤卖了但马上我就知道了不是他，因为姨父接着微笑的说了下去“镇定；记得要镇定。事实上，在开始去澳门之前，他们每周的SG比赛都有我的一份，我想在玩牌的时候，他们一定和你提到过‘神话’这么个人？”

“是的……”

“那就是我。”姨父笑着说，“那个时候我的战绩也很不错；不过似乎还是比不上你……那么，这个‘小不点’真的就是你了？真是难以置信，你才十七岁？”

“过了年就十八……”我轻声的嘀咕。

姨父大声笑了起来“我和他们一起玩牌的时候，你还没有生下来。好……”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副扑克牌，像是我们那次在去学校的车上一样“好，小不点先生，有这么一把牌，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处理？”

他开始牌，一共了六份，就像是桌边坐着六位牌手一样。但我面前他的是明牌，那是一对J——黑桃J、红心J。

“这是SG比赛的中间阶段，已经有三个人出局了，剩下的人有一半可以拿到奖金，我想这种情况你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是的，姨父。”

“现在的盲注是50/00，这把牌结束后将会涨到00/200，你坐在大盲注位置，筹码是桌上最多的，大约有五千二的样子。”

“牛人盖牌、络腮胡子也盖牌。”他把我下手两家的底牌收走，“秃顶有一千三的筹码，他加注到200。”

“甩甩有两千六的筹码，他跟注；美女一千八的筹码，也跟注；现在轮到你。”

这种状况我确实遇到过很多次，我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回答他“秃顶总是会在翻牌前加注，他的加注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甩甩是一个喜欢对敌手设下陷阱的人，他的跟注有些可疑；美女是小盲注，她只花50看三张牌而不是加注，证明她也没什么牌。现在我的筹码数量有绝对优势，我觉得，应该加注到00来试探一下甩甩。”

姨父赞赏的点了点头“你和我当时想的一样，不过我只加注到400。”

“那样是试不出来的。”我马上对姨父说，“00这个数量，差不多是秃顶所有筹码的一半，他如果跟进来但却没有夺到彩池，就废掉了；他要进入彩池的话，最适合他的行动是全下——我们知道他没什么牌，并不害怕他的全下，但这样可以把甩甩夹在中间，像是三明治一样。”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甩甩也全下呢？”

“那他就是顶张大对，、或者Q，我会弃牌。”

姨父看着我，然后轻叹一声“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的确应该加注到00的。”

“不过，我们还是继续讨论这把牌。秃顶跟注，甩甩跟注，美女也跟注。他们都挤进了彩池。现在彩池是00。翻牌是——草花J、草花3、红心2。”

“美女让牌，轮到你了。”

“让牌。如果在比赛初期，我会下注以避免让牌到底的危险；但现在盲注和彩池都已经够大了，后面的人会考虑到这些，他们会为了彩池而行动起来。”

“是的，我让牌了。秃顶用他剩下的九百全下；甩甩跟注；美女在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跟注。”

“跟注。”

姨父又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和我一模一样，在我进入彩池前，它已经非常巨大了；4300港币，而且还有一个人准备参与，这在比赛的中间阶段很难看到。任何夺下这个彩池的人，将会成为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无论怎样加注，都不可能吓跑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虽然我们已经几乎稳操胜卷，但还有两张牌没下来；美女很明显是在抽牌，如果她抽中了，我们会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姨父说着，继续下转牌——红心4。

“美女和你都让牌，甩甩现在下注400，美女跟注。”

“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确了。”我说，“秃顶拿到了一张J和一张2或者3，他是两对；甩甩是一对Q、、或者。如果这张4让美女成顺的话，她毫无疑问会全下；所以她的底牌是草花4、5，她现在只有一对4，但河牌有九张草花和除掉草花的三张、三张给她抽牌，甚至她还觉得另两张4也可以让她拿到最大的三条。十七张抽牌让她敢于参与彩池，但却还不足以令她全下。”

“你的猜测完全吻合实际，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敢和你玩了。”姨父对我轻轻的鼓了鼓掌，然后翻开了除甩甩外，其他两家的底牌。

方块J、方块2。

草花4、草花5。

受到了这个鼓励，我说“我会全下，我想让甩甩跟进来，他只有两张牌能赢我；美女的机会多一些，但她的筹码比起甩甩少很多，我们完全可以稳赢边池，还有一半以上的机会连主彩池一起吞下。”

“也许你是对的。”姨父说，“但我总是喜欢玩得更保守一些，我不希望全下后，却只能眼睁睁被河牌击败的感觉。所以，在这里，我只是跟注。”

然后他翻出了一张方块Q。

“这张Q没有帮上美女，也伤害了你，于是美女和你继续让牌；甩甩全下，美女弃牌，现在轮到你了。”

“全下。”我毫不犹豫的说，“现在主彩池有5200港币；边池也有200；巨大的彩池会让人疯，甩甩知道我们大致猜中了他的牌；我想他是一对或者，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秃顶击败了。他知道美女会弃牌，但不知道我会怎么行动。所以想吓跑我，抢走边池以弥补损失——如果他的底牌是一对Q的话，他会下个轻注，以**我们跟进来。”

姨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最后他说“我在思考了很长时间之后，弃牌了。”

然后他翻出了甩甩的底牌——红心Q、草花Q。

“那场SG比赛，我拿到了第一；之后我就开始去澳门玩牌。阿新，你要知道，你还年轻，在你人生的道路上，还将面对无数的选择，而有的时候你必须选择放弃——不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放弃的人，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牌手；而人生如牌局……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讲什么？”

“是的，姨父。”我点了点头，然后在他的示意下，走出了他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