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最是禁不住人的一张嘴,不到半日,消息就在江宁城里不胫而走,大街小巷到处都在传着早上那件事。

据说,杀害陆家姑娘的凶手终于抓到了,不是什么冤魂索命,也不是什么采花大盗,而是陆家现在的家主所为。

据说,陆家的大女儿压根就没死,死的另有其人,她亲自过来击鼓鸣冤,将凶手给告了上去。

据说,十几年暴毙终的陆举庆根本就没死,只是自导自演,编了个天大的笑话而已。

这可真是一场新鲜地不能再新鲜的事,城里又热闹议论了好一阵,久久不能停歇。

当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陆安也被收押了。去年闹的命案未及刑期,陆安不明不白地被放了出来,如今再进去可不再是不明不白了,叶大人拿着诉状,一条条地念,丝毫都不含糊,陆安无力回辨,只能狼狈如狱。

于众人而言,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就是可惜了陆婀姑娘。”谭辛想起种种,忍不住道。

不过是为了自保,却是这么个结局。

“有人找叶大人。”

有人上来禀告。

流云纳闷:“可有说是谁?”

小衙役认真道:“说是叫沈风,还有一个姑娘。”

“是阿苏!”流云一听,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阿苏和沈风跪了又跪,迟迟不肯起来。

“叶大人明察秋毫,有叶大人在,是江宁人的福气。”沈风陈恳道,“上次大人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上了。很惭愧,之前一直浑浑噩噩,不成模样。”

叶笙不是个多言的人,只点了点头:“以后有什么打算?”

“自是好好谋一条生路,好好对我的家人。”沈风道。

“路是人走出来的,相信你能脚踏实地。”

流云又与阿苏说了几句话,两人便离开了,短短几天,在不知不觉中,好像改变了很多事情。有人看到了柳暗花明,看到漆黑洞内的室外桃源,有人走到山穷水尽,只剩万葬深渊,命运的齿轮不停地在转,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转到何方。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一切又好像才刚刚开始。

谢昀怀笑道:“怎么说呢,我好像觉得我来的不是时候。”

叶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何意?”

“前三个月都好好的,怎么我一来,就总发生这些事呢?就没看你歇过。”

叶笙丝毫不留情面:“那你还是回去吧。”

谢昀怀佯装不高兴了:“这怎么能成?我才来几天?还没逛够呢。”说到这里,他有意顿了一下,试探道,“当然,如果你能和我一起走,我或许还能考虑考虑。”

叶笙沉默。

谢昀怀又道:“这么多天了,看你每天忙地焦头烂额的,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累的够呛,也要歇歇的嘛……这事儿算是结束了,等选个日子,咱们一起回京吧。”

叶笙道:“你见过那个地方官,在没有圣上传召的情况下,就贸然进京的吗?”

“哎呀,这不有我嘛,我跟他说说不就成了。”

叶笙觉得好笑:“你?你不是才惹了事?还敢帮我揽事?若人人都如你说的那般,靠求情就能去任何地方,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谢昀怀将扇子拍在桌上:“我这不是……”后半句他渐渐放低了声音,“这不是快到姑母生辰了嘛……”

叶笙恍惚了片刻,喃喃道:“我知道。”

谢昀怀瞅了瞅他:“我也知道你是想回去的,姑母她……其实很想你,知道我要来,她拉着我说了很多话……你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和你一样……总之,你同不同我回去?”

叶笙:“……”

“你不是一直在查谭旬那件案子吗?留在京中几日,更有利于你查案呢?毕竟傅实那儿……你可以带着谭姑娘一起去。”

叶笙扫了他一眼:“带她去哪儿?去侯府?去宫里?”

谢昀怀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姿态:“听我跟你说,凡事要趁早,我不确定傅实是不是已经知道你的那些小动作,但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唔,话我就跟你说这么多,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谭姑娘是个聪明人,她大概也知道了你的立场,我看这几天,她对你的态度不太一样,你——”

叶笙打断他:“以后别再胡说了。我早就说过了,谭辛是谭辛,我是我,没有谁为谁的道理,我这么做,并也不全是为了她,我也有我的考虑。”

谢昀怀好笑地看着他:“那你干嘛留着那东西?”

叶笙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谢昀怀看出了他神色中的不自然:“没有留着,只是忘了扔而已。”

谢昀怀哈哈笑着:“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简单点说,你从不会留对你无意义的东西,比如那把剑。而且——你的记性向来很好。”

叶笙找不到话来反驳:“你话很多。想的也多。”

“不诚实,不厚道,不解风情。”谢昀一个字一个字的数落他,“我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知道,绝不会偷偷去喜欢,那样太费劲,费劲的人就喜欢做费劲的事,总归来说,你叶笙就是个费劲的人。”

叶笙:“……”

谢昀怀哪里愿意放过他,继续调侃道:“你之所以将自己和她撇的那么干净,之所以强调自己是以为私心才参与了这件事里,无非是因为,你不想她认为自己承了你的情,对你感谢愧疚罢了,你把她摘得远远的,无非就是在害怕。”

叶笙捏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但他自己却仿若未觉。

谢昀怀看在眼里,越发的开心了:“放心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都这样,回家的游子近乡情怯,沉迷于情爱中的年轻人最容易患得患失,你这棵老铁树能开花,作为兄弟的我,还是很开心的。”

叶笙不想再跟这个人再说交流下去了。一点也没有意思,简直就是在胡言乱语。

没错,胡言乱语,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