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海关署。

辜维桥走出接待室，随手将挂在胸前墨镜取下，扔给身后的保镖。

早晨的日头升得不高，阳光并不刺目。本以为最少需要耽搁两个小时，没成想进去不到一刻钟就批复下来，如今用来挡光的墨镜也派不上用场。

“接下来还有什么？一并说了，我赶时间。”

辜维桥脚步匆匆地往停车场走。他的左手边，跟着勤勤恳恳翻笔记本的助理小张。

年轻助理才任职不久，很多事情不太懂。听老板问起要做的工作，赶忙捧着本子回答：“您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会议。不过老宅那边需要回复进度，十点前必须要回去一趟。”

“知道了，我会提前半小时回。除了这个，其他的杂事全给我推了。今天已经周三，万事等过了三天后的大日子再谈，还有会议也别安排，没时间。”

“好的。”小张笔头写的飞快，边记边点头。

辜维桥打开后车门，刚准备坐进去，此时在停车场等候的司机却提前下车，将手机递上来，“辜先生，周管家来电。”

“什么事？”

“距离您大概三公里的城北派出所，乐小姐在那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周管家的意思……是让您出面解决。”

“呵，让我去？真有意思。保护那位小祖宗的人遍布南川，周铭不赶着抢功，怎么这次反倒想起我来了？”

辜维桥懒懒地扯了下唇角，不紧不慢，将递到眼前的电话推了回去。

他随后从口袋摸了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面上依旧是一副懒散疏离的模样，“告诉他，如果是小叔的吩咐，我立即就去；但若是他自作主张，那不好意思，哥没空。我最近忙着布置会场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seneschal zhou（周管家）是觉得我很闲么？何况乐小姐有那么多人保护着，我出面又能解决什么？”

……

普案科外，再次想进去询问案情的乐曦不出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灰。

作为既不是家人，也不是跟案件有联系的路人，出于礼貌，第一次询问办案人员可以简单地聊几句。然而要是深入问下去，甚至想看尸检报告，这已经算是违法的念头，被拒绝完全正常。

少女无可奈何，只能暂时离开，独自一人坐在警局门口的长椅上，走也不是，留也不合适。

之前在学生会的教室里讨论到最后，其实有些情况已经大致了解，多问无益。但她坚持想进去，除了看到一桩明摆着是谋杀的案子被转去普通案件组，更多的，却是好奇陈家人的想法。

陈鸿突然去世，他的长辈们似乎毫不在意。连查都不想再查下去，而是武断地认为这只是一场医疗事故，催着警察结案。

……不觉得有点着急吗？

明明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陈父陈母却很快接受“意外”这种说法。到底是真的相信，还是急着息事宁人……或许背后另有隐情。

不过，如果不是陈青打电话过来求助，再三强调他弟弟死得冤枉，乐曦也不会插手。因为说来说去，这跟乐家都扯不上半分关系。

上辈子经历过生死，对于田恬口中的“正义”，她没有多大的感悟。况且在资本控制下的南川每天都在死人，身在其中，就算拼尽全力又能救回几个？

陈鸿不是好人，这是事实。

可自己也不是古道心肠的圣母，不会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同情恶人。选择过来只不过是想亲自验证猜想，至于帮忙找凶手，还是等有线索再说吧……

清晨刚过，薄雾尽散。

阳光下，乐曦坐在长椅上想得正出神。

此时一位年轻警员恰好走出大厅，见少女坐在门口没走，转身折返回去，不一会端了杯热茶出来，递给她，“拿着暖暖手。没想到你这个小姑娘还挺执着的，怎么不回去上学？”

“跟老师请过假了，不着急。”乐曦接过纸杯，淡淡地回了一句。

搭话的这人是刚才接待她的警员钱牧，也就是葛子安的表哥。因为来得匆忙，她故意没有让葛班长提前打招呼。

一是为了行动方便；二是怕给他人添麻烦。

所以即便在这待了快半小时，钱牧也没认出自己是谁，乐曦很满意。

“我只是好奇。那案子看起来明显疑点重重，你们既然怀疑，为什么会甘心让它被归到普案科？”

南川由于其特殊性，受警局处理的刑事案件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偷盗，诈骗等基本不涉及人命的案子；另一类是故意杀人，危害公共安全等重大事件。前者归普案科管，后者由重案科负责。

陈鸿的案子本该由钱牧他们去查。然而仅仅过去一夜却悄悄换了地方，未免太突然，太奇怪。

“这是死者父母的要求。而且就算怀疑，在没有有效证据的前提下，有些事我们也阻止不了。不过小姑娘你放心，虽然案子现在是普案科负责，但我的同事们向来不会草率办案。我们会调查清楚，尽快还你同学一个公道。”

“……谢谢。”可惜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是背后一连串的阴谋。

陈鸿无端身亡，陈家人不央求警察调查就罢了，竟然除陈青之外全都着急结案。这反应明显很反常。

再者，表面上看这是一件简单的，似乎无关他人的命案。但细细琢磨下来，背后最大的受益人却是慕青宛和沈旸。

因为只有陈鸿死了，才是死无对证。那么之前他对慕青宛下手，还有意外受重伤等等……陈家和沈家的长辈自然不会再追究到他们二人头上。

手段无情且狠辣，但不得不说，这也是最干净利落、百利而无一害的方法。

不过有一点，仅凭沈旸就能做到杀人灭口，不留下蛛丝马迹，甚至威慑到陈家不敢再查下去吗？

根本不可能。

乐曦很清楚，这件谋杀案绝对跟秦家脱不了关系。或者说，跟那位传言中的秦二小姐有关——如果不干涉，陈鸿康复以后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而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与沈旸的合作便会有暴露的风险。秦婉秋不是善茬。选择早一步处理，对她来讲只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