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两侧塔台,射杀敌军弓箭手!”姜简早有准备,立刻做出针对性调整,“库牙,带领其他弓箭手退向两翼,寻机杀敌。刀盾手上前十步,结龟背阵。长枪手去刀盾手身后,挺抢攒刺敌军!”

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防守招术,平时由胡子曰带着瀚海唐军演练过无数次,因此,众将士施展起来毫无迟滞。转眼间,就组成了一个龟背形阵列。刀盾手在前,长枪从刀盾手肩头或者腋下露出,宛若被激怒的刺猬!

冲过来试图破坏瞭望塔的突厥狼骑,被龟背阵挡住去路,无法继续前进半步。而退向两翼的瀚海弓箭手,却趁机向他们头上倾斜了两轮羽箭。不少狼骑中箭到地,但未中箭的狼骑却咬着牙不肯后退,用钢刀砍得盾牌砰砰作响。站在瀚海刀盾手身后的长枪手果断出枪前刺,将空门大露的狼骑挨个刺死。

“嗖嗖嗖……”短墙后射来一轮羽箭,落向龟背阵。大部分却被盾牌阻挡,只有不到一成,落到了盾牌之后。其中绝大多数,却射不穿长枪手头上的铁兜鍪和身上铁护胸,徒劳无功。偶尔一两支羽箭侥幸射中了长枪手胳膊,也造不成致命伤,对整个龟背阵的影响微乎其微。

看到短墙后的弓箭手位置前移,站在塔台上的瀚海弓箭手立刻发起反击。虽然总计只有十来张弓,却居高临下,准头十足,转眼间,就将突厥弓箭手放翻了七八个。

死亡近在咫尺,突厥弓箭手无法忽略来自塔台的威胁,不得不专门分出一部分兵力,压制塔台上的瀚海弓箭手。而退向两翼的瀚海弓箭手,却通过塔台上的同伴,判断出突厥弓箭手在短墙后的大致方位,很快就调转角弓,向后者头上泼了一轮箭雨。

同时应对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突厥弓箭手损失急剧增加,不得不主动后退。龟背阵前的狼骑失去自家弓箭手支援,攻势更加难以为继。姜简趁机下令反推,弓形的龟背阵迅速向鱼鳞阵转换,顶着狼骑,一步步返回短墙。

“呜呜呜,呜呜呜……”史笸箩见麾下的狼骑损失越来越重,赶紧命人吹响了退兵号角。狼骑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迅速退回短墙之后。受阵型所困,瀚海唐军将士无法及时展开追杀,朝着狼骑的背影大呼小叫,极尽嘲讽之能事。

“图克,带领五十名弟兄,去拆墙。割开最底层那些麻袋,掏空里边的粮食,墙就会倒塌,小心别砸到自己。”

“库牙,你通知塔台上的弓箭手,掩护图克!其他人,原地结阵备战。”

姜简坚决不给史笸箩喘息的机会,立刻下达了新的命令。

将士们立刻按照命令行事,五十名身强力壮的瀚海健儿,拿着铁铲和干粮袋子冲到一堵短墙下,开始大挖墙脚。有了先前破坏营垒的经验,他们干起来轻车熟路。虽然突厥人在军粮袋子上泼了许多冷水,给“挖墙角”工作增加了许多难度。但是,不到半柱香时间,第一堵短墙的根基就已经被挖空,“轰隆”一声倒落尘埃。

参与挖墙的瀚海健儿们齐声欢呼,随即,又对临近的另外一堵矮墙展开的破坏。史笸箩大急,再度调遣大队狼骑前来阻止。图克校尉见状,丢下干粮袋子,毫不犹豫地逃回本阵。而早已准备多时的姜简,立刻带领将士们与狼骑展开了对攻,不多时,又将后者赶回了短墙之后。

知道短墙阵的优势和缺陷,他坚决不冲到短墙之后。而是再次调人上前,继续破坏其余的短墙。宁可多浪费些是时间,也不给史笸箩可乘之机。

第二堵短墙,只用了三分之一柱香时间,就被挖塌。紧跟着,是第三堵。史笸箩气急败坏,亲自带领百余名狼骑出来厮杀。姜简立刻带着瀚海唐军迎战。双方在狭窄的地形上,面对面挥刀,各不相让。胶着了二十几个弹指之后,狼骑终于支撑不住,在史笸箩的带领下悻然撤退。

这次,姜简派人试探着追过了第二重短墙,却没等史笸箩那边做出反应,就快速退了下来。他也不着急,干脆继续派人进行拆墙大业。反正短墙数量有限,早晚有拆光的时候。届时,看史笸箩还能使出什么杀招。

史笸箩当然不肯束手待毙,又组织人马进行了反击。双方如此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只是将第一重短墙,在一次次往来中,被拆了个精光。

“咚咚咚……”半空中传来一阵激烈的鼓声,却是瞭望塔终于完工,陈元敬尝试用鼓声向姜简传递消息。

如此一来,短墙阵的威力大降,史笸箩那边的任何动作,都第一时间落入了陈元敬的眼里,随即,就被通知给了姜简。

姜简从容调兵遣将,将史笸箩和其麾下的突厥狼骑,压在第二重短墙之后无法出头。随即,派人继续拆墙。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第二重短墙,刚拆了掉了其中两堵,太阳就已经落到了山背后。眼看着夜幕即将降临,史笸箩和一众狼骑,齐齐松了一口气。只盼在入夜之后,瞭望塔失去作用,自己这边能挽回劣势,获得喘息之机。

然而,战局却不如人愿。就在夕阳的余晖越来越暗之际,众狼骑右侧的山顶上,却忽然冒出了耀眼的红光。

“谁在那?”

“谁在那放火!”

“遭了,回纥人爬到了咱们头顶上!”

……

四周正在变暗,突然有大团的火光出现,无法不引人注目。当即,众狼骑的目光,就去全部被火光吸引力过去,嘴里发出一连串惊呼。

“不用慌,那边是绝壁。回纥人即便爬到了山顶,也没法冲进山谷里来!”史笸箩也被惊得头皮阵阵发紧,却扯开嗓子高呼,努力稳定军心。

他的话音还在山谷间回**,一只巨大的火球,就从山顶处呼啸而落。先坠于他说的绝壁之下,又沿着山坡“轰轰隆”向山谷中央滚了两百余步,沿途散播处无数红色的火星。

紧跟着,又是二三十只。每一只火球都有半丈大小,流星般从山顶落下,一路翻滚着向山谷深处碾压。

一只火球未必能在偌大的山谷里引发火灾。几十甚至上百只火球成串地从山顶往下掉,早晚会有火星溅到粮仓附近。一旦粮食和马料被引燃,后果不堪设想!

当即,短墙后的突厥狼骑就炸了锅,一部分人掉头冲向山谷深处,去阻止火势向粮仓蔓延。另外一部分人,则叫嚣着向墙外发起冲击,试图赶在火灾爆发之前杀出一条血路,逃之夭夭。

“不要慌,不要慌。呼雷,依塔赫,你们两个带领各自麾下的弟兄,去组织葛逻禄人清理粮仓附近的杂草,朝粮仓上泼水!”史笸箩心急如焚,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重新调整部署。“其他人,跟我一起守住短墙,别给回纥人可乘之机。不要慌,不要往外冲,听我说,敌军肯定早有准备,就等着你们冲出去送死……”

如果此刻发令者是羯盘陀,或者史笸箩早就有机会独自领兵,也许还能够力挽狂澜。只可惜,如果永远是如果。

众将领是羯盘陀的下属,原本就对史笸箩就有些轻视。而史笸箩本人,以前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战功。众将领先前肯服从他的指挥,是因为他在强敌来袭之时,给了大伙守住山谷的希望。而现在,希望基本上已经破灭,众将领立刻又开始自行其是。

短短七八个弹指功夫,史笸箩身边的狼骑就少了一大半儿。剩余一小半儿则是在观望向外冲杀的那批同伙是否能成功杀出一条血路,而不是准备与史笸箩共同进退。

“弓箭手,迎头射杀敌军。其他人,锋矢阵,准备反冲!”短墙外,姜简黑刀前指,意气风发。

骆履元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终于成功从敌人头顶丢下了火球,并且无论规模,还是效果,都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史笸箩以为今天是二人之间的对决,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这边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

自打与史笸箩分道扬镳那天起,自己身边就始终有杜七艺、骆履元、陈元敬等朋友倾力相助,还有吴黑闼、胡子曰、曲斌等长辈手把手的教导。

史笸箩把几个月之前的东西,推陈出新,就以为得计。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在这几个月来,又学会了更多的新本事,早就不是昔日吴下阿蒙。

“嗖嗖嗖……“羽箭从半空中落下,将从短墙后冲出来的突厥狼骑,给射倒了整整一排。

其余狼骑继续挥舞着兵器前冲,对同伴的死亡视而不见。“众将士,跟我来!”姜简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挥舞黑刀迎上了狼骑。身背后,数以百计的瀚海唐军咆哮着响应,挥刀舞盾,组成一座锋矢形阵列,紧随他的脚步。

双方毫无花巧地相撞,狼骑的队伍四分五裂。瀚海唐军的锋矢阵,却只是侧前方出现几处破损,整体安然无恙。很快,就有后排的将士,向前补位,将锋矢阵恢复得完好如初。大伙继续追随姜简的脚步,撕碎狼骑的队伍,杀入第二重短墙之后,碾碎沿途任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