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至相寺

至相寺,又名国清寺,位于长安以南数十里远的终南山天子峪内,其地处终南山北麓,地势雄巍,缓平而下,寺院周围林木环绕,下有百泉汇流,景色秀美绝伦,环境清幽肃穆,正是理佛参禅的好去处。

寺内有块遗碑铭曰:“终南正脉,结在其中。”可见其作为我国佛教华严宗的发祥地,其在佛学界的卓然地位。

李世民曾多次诣寺敬香,与佛门高僧讲经说法,而长孙皇后也常常随行来这里烧香许愿,保佑大唐江山万世,李氏子孙多福。

李承训之所要去至相寺,是因为他被劫那日,在长安郊外枯树林中,听到贾夫人与那三个倭国手下告别时曾经提到了这座寺庙。

贾夫人当时说:“无论如何繁忙,纯一君一定要在每日清晨时分,去查探至相寺内的暗盒,看有无紧要消息,可事急从权便宜行事,也可飞鸽传书到落日山庄。”

她根本未曾料到李承训会懂倭语,因此也未避讳他。也是,堂堂天朝大国,谁人会去钻研那荒废凋敝的远方岛国的语言呢?

当时,李承训便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贾夫人要带自己去落日山庄,不然不会告诉手下向那里发送消息;二是如此采用固定地点进行留书传递消息?很可能为了隐藏宫里内应的身份,这绝对是条大鱼,可以拔出贾夫人在京城的窝。

除此之外,贾夫人没再提到任何关于至相寺和那个内奸的任何话题,但李承训是何许人也?凭借他的缜密与聪敏,他猜测这个纯一君能在清晨便在寺中,不是寺中的僧人便是寄居期间的香客,这是唯一一条线,他必须得把握住了。

李承训太累了,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傍晚才醒来,见门外伺候他的是童钱,便问他宋管家现在何处?

童钱回说老管家从昨日夜间开始,便一直没在府里,直到现在也未见踪影。

李承训他心知这老头必是在筹备自己要求的东西,想想也是,要他在两日之内置办齐全一百套僧衣僧帽,还真是不容易,可时间不等人,也只能如此。

见童钱一脸惶急,李承训拍拍童钱的肩膀道:“不用担心,老管家办事去了。”

他吃了口东西,也不管心中兀自担心老管家的童钱,又翻身回到屋内,倒头大睡起来。反正老管家还未把东西准备好,他什么也做不了,便只能睡觉。

宋管家是第三日正午过后,才风尘扑扑的回来的,“都办妥了,老爷!”

看着面色憔悴,双眼通红的宋管家,李承训心头一暖“行啊,老宋,没吃好,没睡好,走了不少地方吧,辛苦你了!”

“老爷,别和我客气了,”他的神色黯淡。

李承训发现宋管家变了,变得颓废了,即便他极力表现出积极的一面,但开心却不是能够装出来的,颓废归颓废,老头子复仇的愿望却是很强烈,也许这是唯一支撑他活着的东西。

他曾和皇帝说过不做管家了,要去追查凶手,但皇帝说李承训是凶手的目标,只要他跟着李承训,不愁大仇不报。

思来想去,还还是决定留了下来,与其如无头苍蝇般乱撞,还真不如跟着李承训这个大诱饵等鱼儿上钩。

李承训猜也猜得到他的心事,也未说破,只是想能令他多做些事情,以缓解失去亲人所带来的痛苦。

“老宋!和我出去办事。”他想既然宋管家不可能是内奸,带上他可以使自己的安全多了一分保证,还少了李世民的猜忌,何乐而不为呢?

“去哪家寺庙?”宋管家麻木地问了一句,看得出来,他现在不太想动,除了去报仇,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承训没说去哪里,让他备马装货,这些东西,都是用夏承留下的银两买的,再加上夏雪儿也带了不少,这次他们去至相寺,足够用。

虽然没有得到李承训的回答,但宋管家还是感觉受宠若惊。李世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可以不限制李承训的自由,也不用盯着他出府,但李承训居然来请他一同出府办事,当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既有一喜,也有一忧,宋管家不聪明,但也不糊涂,他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可李承训对他越好,皇帝或许会对他越猜忌,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因此,他临走时特别告诉童钱,让他马上入宫禀告皇帝,自己和老爷出门办事去了,地点不清楚,待回返后再入宫禀报。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些好。

二人出了城门,便策马狂奔,及至来到终南山下,宋管家才有些明白老爷的意图。宋管家带路,二人弃马步行,大约正午时分,才到得寺庙。

那山门外礼客的知客僧见来了一位器宇轩昂,衣冠楚楚的豪客摸样的公子,身后跟着一个气度不凡的老管家,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去。

这守门礼客的僧人都是寺内最为伶俐者,只见他双手合什,身躬一礼,“施主有礼了。”

李承训忙回了一礼,“在下洛阳商人,想进寺布施。”

“施主里面请!”知客僧侧身引着李承训入内,边走便说道:“不知施主施舍本寺多少香油钱?”

因这寺庙是皇帝常来的,所以寺内僧人特别讲究排场礼仪,同样也会给不同施舍者以不同的待遇,从食宿到寺内高僧的接待规格。

李承训见他发问,心知肚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给佛祖奉个金身!”

知客僧闻言一怔,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住了脚步,回眸看他。

李承训微微一笑,“请小师傅带路!”

“阿弥陀佛”,知客僧再施一礼,口中直呼佛祖保佑大善人,便一路引领着他们二人去办理募捐手续,及至清点出布施来的白银足有五千两时,脸上顿时笑逐颜开,再也掩饰不住,忙又把他二人引致斋堂,安排另一位小沙弥好生招待,自己则乐颠颠的跑去方丈室禀报,这样的大善人必须要方丈亲自接见的。

李承训吃过斋饭,便有小沙弥引着来到方丈室,他见方丈智俨禅师正坐在禅凳上,默习着经文,一种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智俨被尊为华严宗二祖。他博学多识,著述很多,据《华严经传记》说智俨有经、论义疏二十余部,章句简略,解释新奇。

这样一位历史上著名的高僧,就坐在来自现代的李承训面前,如何能不令他动容?只是他在现代对于佛学了解不多,仅仅知道他是华严宗二世祖而已。

智俨大师见到立在殿中的李承训,也眼前一亮,忙起身合什,宣了句佛号,开口道:“施主虎目龙睛,当非凡人!”

“大师谬赞。”李承训也双掌合什回了一个佛门礼仪,然后在智俨大师的指引下,落坐在他身旁,“弟子久闻至相寺乃华严祖庭,因此慕名而来。”

智俨大师颔首道:“施主有心了,不知施主有何烦心之事,但讲无妨。”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无论在家还是出家,这人情世故还是一样,谁人无事给你这么多的香火钱?这钱越大,可能事情越难办,但再是难办,也不会超越佛家规程,聪慧绝顶的高僧自然也知道香火钱是不能白要的,佛讲缘法,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善缘?

李承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但他还觉得不够,恭敬地道:“方丈大师,其实弟子有两件事,一是还愿,二是礼佛。”

“哦?”智俨大师眉眼不动,他来见李承训之前,就问过寺内负责接引的师傅,说这人是一次来寺庙,如今见说是还愿,虽感疑惑,知必有因。

“在下祖籍洛阳人士,姓夏,”李承训又打起了三弟夏承的名号,继续说道:“在下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延请数位郎中,都无济于事,后来家母招待了一位登门化缘的师傅,那位大师亲自为我把脉医治,并在府内住了整整七日,总算把我救了过来。谁知还未等得家母答谢,那位大师便飘然而去。”他觉得编排瞎话欺瞒这位高僧,心中很是忐忑,可也无奈。

智俨大师微微颔首道:“善哉善哉,施主面相,乃是通天大福之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能在这皇帝御用的寺庙力主持,除了精通佛法外,也是洞明世事,无论说话做事,始终不温不火,给人以舒服。

“借大师吉言!”李承训致谢之后,继续说道:“那位大师走后,丫鬟整理房间时在床头发现一部华严经。因此家母四处差人去寻那和尚,这洛阳附近的华严寺庭皆已走遍,也是没有访得,听说长安终南山中的至相寺是华严祖庭,因此特差小儿来访。”

智俨大师腹内排查,他这寺庙之中也无那种高人啊?于是询问了李承训那和尚的相貌。

李承训自然编排了一个大众相貌,以显示其平凡,目的便是让这位高僧猜不出是谁,好便于他下一步行动。

“施主,您要访的高僧,怕不是本寺僧侣!”智俨大师思来想去,他寺里共有七八十位僧人,却都在寺中多年,未有出去云游的,当不是寺里僧侣,这才缓缓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