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五章彼此的判断(二合一)

将这段时间侯君集的作为和李世民说了一遍,李贞苦笑着摇头道:“所以说,儿臣实在是说不准侯君集究竟有没有走私军械……不过如果非要让儿臣来判断的话,他应该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为什么?”李世民非常好奇:“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好说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确定了?”

“不是确定,而是猜测。”李贞解释道:“儿臣之所以说不准,是因为儿臣也不知道侯君集的胆子有多大,他的贪婪之心究竟强盛到了什么程度。

而之所以儿臣又说他没有这个胆子则是基于他以前的表现……父皇您请想想,侯君集之前的所作所为,包括在高昌的贪财行为,一直都是在游走在法律的边缘,钻法律的漏洞,但是真正违法的事情他是从来不干的。

走私军火是重罪,如果侯君集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也不至于在以前就那么小心翼翼。

而且侯君集不是傻子,长安兵工厂制造的左轮手枪一共也只有五十把,是当做纪念品赠送给大唐的功臣们的,每一个持有人都拥有相对应的编号,他就算是不知道暗号的事情,应该也能够想到,如果我们真的有心查这件事的话,将所有持枪人聚集在一起慢慢查的话,也都是能找出来他的——这么明显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卖出去?应该是无意中遗失的才比较合理。”

“有道理。”李世民缓缓点头:“不过朕和你的猜测完全相反,朕认为,侯君集是有这个胆子的。”

“儿臣不明白。”这回轮到李贞好奇了,自己的判断也算是合理,为什么李世民却如此笃定?难道他掌握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李世民轻叹了一口气:“你的推测是很有道理的,但是你不了解君集。在你眼中所谓的行事小心,不是因为他胆小,而是他看不上。”

“看不上?”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小看了侯君集的贪婪之心,他之所以不贪墨士兵们的军饷,也不吃空饷,不是因为他胆子不够,而是在他看来,这么做不合算。”李世民看出了李贞的疑惑,解释道:“就拿那一次他出征高昌吧,他那一次一共也就带了三万人,大唐军队每人每月的饷银平均在一贯左右(没有找到唐代军饷多少,不过宋代厢军一年在三十贯左右,禁军是四十五贯,为历代之最,唐代使用的是府兵制,府兵是兵农合一,是没有饷银的,禁军不用从事生产,但是饷银应该也高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唐初物价极低,一月一贯应该差不多了),三万大军三个月也不过十万贯,而你知道那一次高昌被灭后,他自己拿了多少钱吗?”

“儿臣不知,不过应该不会太少。”这个李贞还真的不知道,那一次的事情在高层中间传遍了,但是大家也都只是知道侯君集贪了很多钱,超过吐谷浑国库的一半,不过具体究竟有多少数字,这个还真不清楚。李贞有能力知道,但是他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因此也就没有细究。

高昌丝路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靠着丝路,他们每年至少都有三百万贯的收入,而高昌立国两百年,这么多年积累的财产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八百万贯。”

“什么?八百万?”李贞大惊:“也就是说一个小小的高昌,国库储藏的财宝居然超过了一千六百万贯?”

“是啊,朕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西域国家,居然会又这么多的钱。”李世民深吸一口气:“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朕才被深深的刺激到了,朕怎么也没有想到,靠着商业居然可以赚到这么多钱。”

“难怪……”李贞终于明白了,难怪从高昌被灭掉之后,李世民就对自己的商业改革计划从不管不问,而变成了如今的全力支持。要知道在之前,李贞虽然也同样赚了很多钱,但是他本人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那些被自己挤走的商人们,或者说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对于自己可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那几年对于李贞来说可谓是相当的难熬,不但在商业上遭受了不少的排挤,甚至在朝堂上也被不少人参奏,李世民虽然没有因此训斥自己,但是也没有给自己多大的帮助。

最后还是李贞发了狠,对外打起了价格战,从根本上挤压那些商人的生存空间,最终彻底的将他们挤出了商界,逼得不少人甚至跳了楼。对内则贿赂宫中的各位贵人,尤其是那些有封号的妃子们,每年都奉上大量的财物,让她们帮自己吹枕头风,最终才说动了李世民,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之后,李贞得到了他的支持,这才大大的缓解了自己的压力。

然而这一切一直到高昌被灭,李世民却忽然态度大变,转而大力支持自己,原本李贞还以为是自己的代价喂饱了李世民,但是现在看来,纯粹就是商业税收彻底的刺激到了他——一个小小的高昌,靠着一条丝路,居然就能赚到那么多钱,大唐的地盘更大,商人更多,商业环境也很不错,如果再得到朝廷的支持,那每年的小钱钱岂不是要堆成山了?

自那以后,李世民对于李贞的商业行为便一改以前的不闻不问,变成了如今的大力支持,也正是因为李世民在背后帮助李贞顶住了来自朝堂的压力,李贞才有更多的空闲在商场上和那些对手们玩,慢慢的将那些老一辈的商人逼出商圈或者逼得他们改变生意模式,进而改变大唐的商业状态,从而带动整个大唐商业完成了一次升级,朝廷也因此得到了更多的小钱钱。

“所以说,侯君集不是胆子小,而是他看不上士兵手中的那点军饷。”李世民又将话题转回侯君集身上:“换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有人给他足够多的利益,别说是贩卖军械了,就算是让他造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干的——前提是他能从中获得足够的利益。”

“儿臣有点明白了。”李贞低声道,难怪他在历史上敢于造反,除了因为他和李承乾走的太近,更重要的是他认为如果造反成功的话,说不定他还能更进一步,成为三省主宰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他终究是小看了李世民,所谓的造反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这也是侯君集的另一个缺点了——有足够的野心却没有足够的眼光,更没有足够的能力,换句话说就是他太看不清楚局势,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自已为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就比如高昌财宝一事,侯君集贪了那么多钱,自已为别人不知道,实际上早就落入了李世民的眼中,否则以他的功劳,大赏是肯定的,说不定真的能更进一步,只可惜他太过贪婪,最终不但没有得到赏赐,反而被训斥了一顿,更因此下了大狱(历史上)。

“更重要的是这个……”李世民话音徒然一转递过来一叠折子,足足有十几本。

“这是什么?”李贞并没有接过,因为他知道李世民会和自己解释的。

“这是侯君集这几个月来请求拨付军械的折子,平均每个月有两本,理由都是一样的,南洋气候潮湿,军械不耐用,请求朝廷更换新装备。更重要的是,早在三个月之前,朕就已经答批复过一次,并且调配了一批军械给他,但是他的折子依旧没有断绝,尤其是枪炮和弹药,需要的数量更是惊人,南洋如今已经基本平定,哪里需要这么多的军火?这不得不让朕怀疑。”

“……”李贞无语的看着李世民,你有证据你就直接拿出来不就完了吗?你何必又说之前那么多废话呢?还有侯君集你也是个废物,真以为别人就看不出你的问题吗?还半个月上一次奏折,你这等于是在自己头上写了‘我有问题’四个字啊,这不是主动在吸引朝廷查你的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有多大能耐你就吃多大的饭,明明没有脑子,还想要靠智商碾压人,你这不是在找虐是什么?

“可是儿臣还是不明白,侯君集为什么要将这把枪卖出去。”李贞举着左轮枪,非常奇怪的问道:“左轮枪的子弹和普通手步枪的子弹都不通用,子弹打完了都没地方补充去,谁没事会买这东西啊?而且这一款的左轮枪数量也不多,一旦让朝廷的人知道,走私军械的事情不就暴露出来了吗?”

“如今枪械那么紧俏,有枪就不错了,别人还管你子弹配不配呢?”李世民推测道:“朕估计,向他买军火的人应该不是一般的捕奴队,而是大唐的敌人们,他们购买枪械应该是储存起来,等到储存到一定的基数之后,再和大唐开战,因此短时间内这把左轮枪不可能泄露出来。侯君集估计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他却没有料到,青蛇帮的职业道德这么差劲,在帮他们运送军火的时候,居然会偷偷藏下来一部分,这把左轮枪更是落入了青蛇帮二当家的手中,最后被咱们发现……”

“应该就是如此了。”李贞的面色忽然凝重起来:“只是如此一来的话,侯君集估计会得到枪械走漏的消息,父皇,我们要防止他狗急跳墙。”

“贞儿能想到这一点,朕很欣慰。”李世民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又道:“这点你放心就是,从朕来到岭南之后,侯君集就一直在往回赶,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接下来这件事交给朕就是了,你不用担心。”

“那就拜托父皇了。”李贞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南洋现在看起来平稳,实际上一直都处于一个临界点上,这个平稳非常的脆弱,如果真的刺激到侯君集在南洋举旗造反,绝对会给大唐带来不可预测的损失,想要再次稳定南洋局势,大唐将必须再次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其消耗绝对不下于再打一次南洋征服战争。

不过现在好了,侯君集回到岭南,接下来交给李世民就好了,以李世民的手腕,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侯君集的兵权简直不要太简单——反正侯君集早就不想在南洋干了,请战的折子都上了一大堆,李世民如果用这个理由的话,应该可以让他失去警惕之心。

“对了,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忘了向您汇报了。”商量完侯君集,李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宇文化龙,这老头跟着自己回到岭南之后,就一直等待着李贞的引荐,只是李贞刚回来凳子都没有坐热呢,就被李世民一通板子打了一顿,等李世民的火气削减了一些,就又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以至于一直商量完侯君集,李贞才重新想起这老头。

“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儿臣此次出海,第一站去的并不是婆罗洲,而是香料群岛,在那里儿臣遇到了一个海外遗民……”李贞将自己在香料群岛上的所见所闻所为都说了一遍:“就是这样,这宇文化龙就这样跟着我们一起回到了大唐,如今就住在五庄观下面的客栈中,等待着父皇您的召见呢。”

“宇文家族的人啊……”李世民有些厌恶:“真是麻烦,朕最讨厌的就是宇文家族的人……”

“但是宇文化龙毕竟是海外遗民,孤身处海外三十年却心向祖国,更传播中原文化于异族……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宣传例子啊,不论是为了大唐的稳定,还是照顾到一个孤寡老人的心愿,此人父皇都是非见不可的。”李贞劝道:“而且之前刘仁轨从吕宋带回来的那个穆特,父皇您不就接见了吗?还赏赐了那么多的财货,将他的事迹登上报纸,在整个大唐宣扬……如今宇文化龙的事迹比穆特的更加典型更加的深远,父皇您更要接见此人啊。”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