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回想起来李孝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堂堂大唐开国将领,迎面一个年轻人走过来,自己竟然会感到紧张。好在李盛施施然走了过来,接着也就施施然落座了,然后两眼一眯,成了一对死鱼眼,横着盯着李二。
这个眼神让李孝恭松了口气,莫名的压迫感消失了,但也莫名紧张起来。
好家伙,这毕竟是咱大唐的陛下,还是圣王你爹,你就这么盯着?这是否有些。
李孝恭正觉得哪里不妥,不对,是哪哪都不妥的时候,李盛已经有些不耐的开口了。
“行啊老李,当初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长安的关系这么硬,连河间郡王、英国公这你都认识啊?”
李二一脸不善的看着李二,这眼神直接给李二看麻了,一时间头上冷汗连出。
一旁的魏征等人也都是老脸发胀,因为这情况。
没错,众人来的时候当然是算过谁认识李盛谁表露了身份谁依旧藏着,会不会引起什么后果,这类问题的,也都想好了不会出什么事,不过却没算到“老李”的人脉越来越离谱这个点。
这下被李盛一口说破,顿时搞得李二方寸大乱,好家伙,这孩儿脑子反应也太快了。
真的是,你都是皇子了,笨一点能咋的,能饿着你这混小子不成!
李二一边紧张的挠着脑袋编故事,一边在肚子里各种狂呼。
不过李盛哼了一声,倒也没多计较,紧接着就满脸笑容的转头看向李孝恭、李绩二人,无比热情——比当初征高句丽时热情了不知好几倍,“郡王、英国公,许久不见,两位前辈英然如初,晚辈敬两位前辈一杯!”
说着直接举壶倒酒,当场来了个酒到杯干——这场面直接给众人整麻了。
这哪有君王接见,敬酒先敬一边的大臣的!
这不成心搞事么这不,这一刻的李孝恭和李绩脑门上冷汗都下来了,这要是给朝中御史啥的看见,回头岂不是稳稳的一本就参上来了,这谁顶得住啊。
话又说回来,殿下你在干什么啊殿下,先给你皇帝爹敬酒啊妈蛋!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房玄龄杜如晦这种谋士反应最快,连忙在桌子下面踢了李孝恭一脚。
猛地递了个眼色,接着迅速移开了目光。李孝恭也没有转头就注意到了,毕竟也是老江湖,不动声色的就明白了房玄龄的意思,这是要自己演下去。
而这一刹那李孝恭也明白了,看样子今天就这么着演着吧,反正看殿下这样,大概也没看出什么猫腻,既然这样那倒也还好,弹劾什么的,别弄破了身份给陛下惹麻烦就不错了。于是。
于是乎随后的长达整整半个时辰的功夫,李孝恭都只能一直硬着头皮装作长辈和大佬的模样,一方面要小心翼翼的不能对陛下大不敬,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配合李盛对众人身份的认知,在李二面前硬着头皮充老大。
酒过三巡,也不知酒劲上来没上来,反正李孝恭是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这难度也太高了。
李孝恭自我定位一直是搞军事的,对于政治上的许多东西,自己知道一些比较重大的,基本的原则,但细算起那官场中许多花花肠子各种关节,那就不是自己的领域了。
这么多年,自己身为李二的本家堂兄弟,不和血亲兄弟在长安喝酒一直出镇在外,除了作为功臣要避嫌的因素外,也不无那种“作为一个武人天然对尔虞我诈反感”的因素,本能的就觉得自己不是算计人的那块料。
但是,但是今天这一场下来,李孝恭惊觉自己没准挺有搞政治的天赋的,这么阴间的场合都能应付下来,搞不好自己其实也是个当文官的天才啊。
不过好在喝了这么一通,众人也算是跟李盛掰扯了一顿好的,总算是把气氛给活络起来了,这个时候房玄龄眼珠一转,也笑眯眯的问起了这纸钞的事。
说到底,实际上就是最近杭州的纸钞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众人才特意跑了这一趟。毕竟纸钞之事兹事体大,归根结底,谁也不敢轻易放心,思来想去也是忍不住要亲自来和李盛确认一下情况——不,确切的说当然不是跟李盛确认情况,毕竟这事。
这事其实并不归李盛管,
但来问问李盛对目前纸钞之事的看法,这李二等人感觉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而除了这些,其他事务,因为这纸钞其实主要还是往海商们手中发行——确切的说,目前大唐的货币主要就是在杭州、灵州这两路商贾手中流通,而这也算是李二的主要经略方向了。
灵州方面还好说,西北陕凉一带素来民风淳朴,只要他们一开始信任你了,就会一直信任你,而李二作为关陇军事精英出身当然是最受信任的,问题还不大。但杭州这边就相对难说了。
因此李二才觉得,的确有必要亲自过来看看。
不过。
说起这话题,众人心中都有些紧张,就怕李盛也皱起眉头来,而下一刻,李盛真的皱起了眉头。
正在吃喝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
一看这场面,李二等人的心脏就瞬间吊起来了。
我靠,难道要出事?这大唐搞点业务可不容易啊,关键这纸钞还牵连甚大,真要出点岔子,
一时间众人呼吸都停了。
不过接着,就见李盛喃喃自语,想了想看向这几人,“你们。”
“你们自己没有囤一波纸钞吗?我要是你们,早就囤了好吧。”
李二本以为李盛会直接说这纸钞的事是好是坏,没想到会是这样,不过转念间也明白李盛这话是对一个商贾说的,于是镇定了一下接着问道,“公子何以见得这纸钞值得囤积,”
“何以见得?这不是开玩笑嘛,下一步,朝廷肯定会大量收购纸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