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更换不快,先进的动力船只普及率当然就更不高了。

换言之。

海商们在接到了情报再开船去“采取行动”,也是需要一个过程,需要一定时间的。这么一个情况下。

等海商们真的亲自赶赴到了东南岈,发出最后一声特娘的咱们大唐的纸钞怎么就没这神奇的魔力,早知道有这好事咱哥几个也多多囤积纸钞了,如今坐地富贵岂不比在这海商漂个没完强些,之后,就发现了东南岈列国废除纸钞的事情。

哦豁,完蛋。

海商们果断跑路,这没有什么可说的。出来走海路,风里雨里,不过图财。如今这海路里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那肯定是要光速跑路了,这时候再吃进纸钞岂不是白给,肉眼可见的白给。

当然,这种小事也没人在乎,反正大家这囤积纸钞的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也就无所谓,这就是俗称的无人受伤的世界,但也因为这件事,纸钞这东西在大唐国境中的地位,大幅下跌!

甚至可以说是暴跌。因为对于百姓来说,纸钞是什么?是一种朝廷发行的东西。正常来讲,谁会将自家的糊口的粮食、货物和救命的金叶子、银锭去换成纸票?这还不全是看在朝廷的面子上。而既然有朝廷的面子这种因素,那自然,

朝廷自己也不能堕了威风,换言之,这纸钞必须是能管用,而且一直能管用的——金银之所以能近乎天生的就具备货币属性,是因为金银天然就很容易满足那几大职能:价值密度高,便携,易于长久保存。

等等。

但纸钞不同,纸钞这玩意便携是真的,易于长久保存也是真的。但相比金银?

在真正的上古时期,先民们就经常拿金银来制作各种东西。最初当然是制作兵器,这没有什么可说的,在“货币”这个东西,乃至于对货币的需求出现以前,金银就因为化学稳定性天生的大量存在于世,并且被广泛应用于军事——太古时期的军事也是军事。可以推测的是,

在那个茹毛饮血的时期,人类或许初步的掌握了生火技能,但玩火技术肯定没有先进到能冶炼金属的地步。于是可想而知的就是。

在那个时候,金银就是妥妥的战略资源。一个部落有几把金属头的长矛,哪怕是用硬度十分拉胯的金银制作,对于整个部落的衣食问题来说都有极大的助力。

有这样的历史,就不难想象金银为什么在后来会具有独一档的高昂地位,甚至到了成为货币的地步。

而现在。

这个时代,金银虽然已经不再是军事资产,但相比别的等价物比如绢布,这玩意价值依旧还是稳定多了,毕竟绢布产量年年有增减,而突然发现金银矿这种事就要少的多了。更何况,对于每一个百姓其个人来说,即便自己认为金银不过黄白之物,那又如何呢?反正天下人都认这东西,那它就不仅仅是黄白之物了,而且,这个“不仅仅是”还非常稳定和坚实。

但这对于李二来说就头大了。

真要是大唐的金银也够用那也还好,但现在的问题就是。

尽管海商们在源源不绝的将海外的金银往大唐境内搬运。但,工厂业的发展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速度太快了。这么高速的增长当然是件喜人的大好事,但,如果考虑到这个增速很快就要被通缩问题迎头打一铁棒,听上去就不是那么振奋人心了。

这个时候,当然就需要,这正是李二坚决果断的掏出纸钞,决定开搞信用货币系统的原因。不过,物如其名,信用货币的基础是信用。

当然,任何货币的基础都是信用。但相比黄金、白银、铜,绢布,这类货币界的“五姓七望”,如今的纸钞毫无疑问属于发于草莽那种性质。

发于草莽起家而取天下这样的故事虽然毫无疑问十分浪漫,但更加毫无疑问的是,困境重重,步履维艰。

像如今,李二在国境之内和国境之外,两路都用上了最大的力量。在国境内以皇帝本人的威信来推广,在国境外则用了年轻一辈最出色的精英分子。

结果就是这样搞也依旧步履缓慢,在那个波斯姑娘上奏了复杂麻烦的行动计划之后,李二阅毕却没有丝毫的意外之感,尽管那无疑是个出人意表的行动规划。

而这么麻烦的伟业,现在毫无疑问要经历新的考验了。

依圣王李盛在《货币银行学》中所预言,这也将是最大的考验。

没错,一切的考验当然都还是信用考验。

但这次却是最大的,因为货币银行学之书里,素来言语不多的李盛却不惜大量笔墨,书写了如果,一个国家为了眼前的好处,而大肆印刷了太多的纸钞,会发生什么事情。

印刷纸钞,看上去像是凭空变出钱来,但实际上,纸钞,本身就是一种税负,印刷的越多,百姓手中的纸钞就越不值钱,购买力下降,这实际上就是税负。

只要货币增发的速度,和国中经济规模增速相称,那么这个货币的增发就不会出问题,并且会推动经济进一步增长。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货币的确拥有信用,的确被人所接受的基础上。脱离了这个基础,事情就会变得丑陋,没人买单没人用的纸钞。

有极大的可能性,大唐的纸钞就会变得像东南岈的那些纸钞一样,被迫作废!

而东南岈的纸钞废除风波其实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原因。

其实只是占城国出问题,因为这一代的占城国君真就是啥也不懂一直印刷货币凭空变钱,玩着玩着就玩脱了。然而紧随其后的就是。

其他各方货币持有者一看这情况,立刻吓坏了,纷纷开始抛售手中的纸钞!

这么一来,就是连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