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似乎是阻拦不住,好像很自然的事情,但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这么自然的就发展壮大了,这本身就无疑是一件刺激的事情。
思来想去,裴寂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但什么都不做,这肯定就不对,不过就在裴寂找上王景等人,将大伙召集起来开会,开始发言之后,裴寂自己却懵逼了。
因为开始了集思广益,裴寂才想起了一件事。
玛德,大伙已经和李唐的人签订了条约,不得抵制纸钞流通!
而在条约之中,还不但是有这一行条款,在这条款之下,更有一段“疏议”,也就是类似后世司法领域的“细则”。
上面便规定了,东南岈上至王侯下至百姓,使用纸钞与否尽凭自便,但不得阻挠他人使用!
换言之。
一开始的时候,裴寂自然是想着要控制一下这纸钞的事,最好就是直接禁用,和暹罗王等人商议国中一概不接受纸钞交赋税的情况。
然而,现在却发现有这条约,这就只好作罢。
不过也正是突然意识到还有这条约存在,裴寂才心中陡然警觉起来。
我靠。
难道这是李二和他那一帮刁毛布的局??
要是这样那样,想想最近纸钞在东南岈是泛滥到了何等地步,裴寂只觉得头皮都一阵发炸。
再一想那纸钞的模样,裴寂更是双眼瞪大,隐然间这东西竟似乎变成了某种精黑的,如胶似漆的毒液似的东西。
这李二恁地歹毒!
只是具体哪里歹毒,裴寂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只是脑海里始终有一个声音,一个无比强烈的声音,在反复的告诉自己这件事绝对事关重大。
不过的确没有头绪,也只得作罢。
裴寂的想法当然也说与了王景等人,而王景等人,还有暹罗王为首的一群人,心中自然也是纷纷感到危险和紧张。
群情汹汹,然而竟然发不出情绪,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叫做纸钞的东西,在那张小纸片的表象之下,到底埋藏着李二的什么东西。
不过。
既然事已至此,即便众人都感到焦虑紧张,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也就,也就没有了“于是”。只能干瞪眼,姑妄听之,看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再说。
这种情况就类似吃东西时吞了不该吞的东西,喉咙里似乎有鱼刺卡住。
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只能先等等看,慢慢感觉喉咙里究竟有无鲠刺存在,而王景等人并东南岈诸王就如此这般等了一月。而这一月下来,
,不同寻常的事情还真的发生了。
只不过,“发生了事情”不是像王景等人想的那样,这纸钞突然融化了飞走了,或是李二突然做了什么事,而这纸钞就是某种用来摔杯为号的“杯子”,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而是又等了一月,众人发现东南岈的各路百姓,贵人大户之家,使用的纸钞越来越多。
甚至多到了王景等人,以及东南岈诸王也不得不做出选择,是否接受纸钞的地步了!
道理很简单,王景等人是豪族,在这片地界上经营肯定得交易,金钱进出量天然就庞大。
而东南岈诸王就更不必说,赋税摆在这,这是府库岁入。而同时还要征发百姓办各种事,调拨粮草等等,这就又需要财政支出。
换言之,说到底,王景等人虽是大户,东南岈诸王虽是王公,但也正是因为众人身份的特殊,和整个东南岈经济体系的交集才更深刻。
,或者不如说,在农业社会,人与人之间的经济联系本就稀薄,而真正能与天下人进行深度的经济往来的其实也就是这些大户,以及府库。
总之。
现在问题终于是真的出现了,严肃的出现了。赋税和交易,要不要接受百姓手中的纸钞,这个问题,众人终于是回避不掉了。因为,
王景等人在东南岈经营家业,搞得各种买卖都不太行,因为盘子确实太少并且最重要的是,东南岈这里的百姓比大唐,不对,比神州穷多了。换言之,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地方财阀在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对于阶级的再生产就只有一个路子:放贷。
而王景等人在神州尚且大量放贷,不分最初经营田亩的时候还是后来李二李盛崛起,风声渐紧的时候。而现在,
东南岈搞不了别的营生,那当然也就还是搞放贷的买卖了。
然而,尽管目前放贷的买卖经营的还不错,到目前为止东南岈人贸易所得的钱除了给东南岈诸王收了一些,大部分都以利钱的形式赚到了。
这么美好的买卖,要从此终结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收受纸钞这却也同样难以接受,
而东南岈诸王要顾虑府库问题,就更是没话可说了。
总之这么一来,对于整个东南岈这一票人来说情况已经到了近乎“危急”的时刻,一面是要放弃过去的各种收益,另一面却要面对谁也不懂的纸钞,这种感觉,恍然便是一个人面对着深渊。
思来想去。
这一次王景等人还是决定妥协拉倒!
毕竟纸钞有何风险,那是以后才要面对的事情。而失去了放贷的收入,同时还要面临违反“条约”,而被李唐军队扣关的情况,这却是眼前就随时可能遭遇的情况。
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作为正常人,又何故顾虑遥远。
并且这个决定不单单是王景这么提议,也不光是众人响应,而是连同裴寂这个大家的智囊都附议的。
在其他人看来,是两害相权,而裴寂想的自然就比一般人更多,看的是纸钞这东西本身的良劣。而最近这段时日。
根据裴寂的调查,李唐内部朝堂之上的各路大臣,都已经用上了纸钞,在杭州和长安的富户之家都相当程度的流通起来。
有这等情况在,那还担心啥嘛!